淩晨123，顧十七的出租車停在了郊區公交站前。
    站台上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低著頭，手裏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袋。雨水順著他的帽簷滴落，在地上匯成一小灘水窪。
    林小蔓坐在副駕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規則紙條上的第六條：
    「規則六：乘客較為敏感，請不要從後視鏡窺視乘客，忽略他們」
    車門被拉開，一股潮濕的黴味湧入車廂。男人沉默地坐進後座，旅行袋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像是裝著什麽重物。
    "去哪？"顧十七沒有回頭，眼睛盯著前方。
    "青山公墓。"男人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趕在兩點前。"
    林小蔓的手指微微一顫——公墓淩晨兩點關門，而現在已經是125。
    顧十七默不作聲地掛擋起步，刻意控製著自己的視線不往後視鏡瞥。
    車子駛入郊區公路後，雨勢漸大。雨點砸在車頂的聲音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打。
    後座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旅行袋被打開了。
    林小蔓死死盯著前方，但餘光還是捕捉到後視鏡裏一閃而過的景象——男人的手伸進旅行袋，掏出了什麽細長的、閃著金屬光澤的東西。
    "別看。"顧十七用氣音提醒，同時悄悄將手伸向座位下的扳手。
    後座突然傳來"哢嗒"一聲，像是金屬部件組裝的聲音。
    "師傅，"男人的聲音突然貼近顧十七的耳後，"你開車......很多年了吧？"
    冰冷的吐息噴在顧十七的脖子上，帶著腐肉的氣味。
    "十年。"顧十七的指節發白，強迫自己不去看後視鏡。
    "那你知道......"男人的聲音變得粘稠，"為什麽出租車後視鏡......要貼"車內請勿吸煙"的標簽嗎？"
    林小蔓的呼吸一滯——他們的後視鏡上確實貼著這樣一張泛黃的標簽。
    "不知道。"顧十七踩下油門。
    "因為......"男人的指甲輕輕刮擦著駕駛座椅背，"這樣司機就......看不清後座了......"
    林小蔓的視線不受控製地飄向後視鏡——
    鏡中，後座的男人正舉著一把生鏽的剪刀，剪著自己的臉皮。一塊塊腐爛的皮膚掉在旅行袋上，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複眼。
    "別看！"顧十七厲聲喝道。
    但已經晚了。
    後座傳來"咯咯"的笑聲，旅行袋突然劇烈抖動起來。拉鏈自動滑開，裏麵滾出十幾個圓滾滾的物體——全是腐爛的人頭，每個都長著顧十七的臉。
    "你......偷看了......"男人的聲音突然從所有頭顱口中同時發出，"現在......輪到我們看你了......"
    車內的溫度驟降，擋風玻璃上結滿冰霜。顧十七猛踩刹車，卻發現刹車踏板紋絲不動。
    "十七！"林小蔓尖叫著指向後視鏡。
    鏡中，那個男人已經爬到了前排座椅之間，腐爛的臉幾乎貼上顧十七的後頸。他的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鋸齒狀的牙齒：
    "後視鏡......就是......我們的......眼睛......"
    千鈞一發之際，顧十七猛地按下車窗，抓起那麵後視鏡就往外扔。
    "不！！"男人發出刺耳的尖叫，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跟著後視鏡一起飛出窗外。
    車子終於停下。
    兩人喘著粗氣，回頭看向後座——
    空空如也。
    沒有男人，沒有旅行袋，隻有一張泛黃的紙條貼在座椅上：
    「你贏了這次......但鏡子碎了......下次拿什麽擋？」
    車窗外的馬路上，那麵被扔掉的後視鏡靜靜地躺著。鏡麵完好無損，映出的卻不是夜空，而是一間亮著紅燈的密室——
    裏麵擠滿了穿黑風衣的男人，每個都拎著同樣的旅行袋。
    他們齊刷刷地轉過頭，對著鏡外的顧十七微笑。
    ——
    淩晨317，顧十七將車停在路邊，雨水順著車窗滑落，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蛇影。
    林小蔓死死盯著馬路中央那麵被扔掉的後視鏡——它靜靜地躺在積水中，鏡麵朝上，映出的卻不是夜空，而是一間亮著紅燈的密室。
    “那是什麽地方？”林小蔓的聲音發緊。
    顧十七沒有回答，隻是緩緩降下車窗，雨水立刻打濕了他的袖口。他盯著那麵鏡子，瞳孔微微收縮——鏡中的密室正在擴大，牆壁像融化的蠟一樣扭曲，漸漸浮現出清晰的輪廓。
    那是一間老式出租車公司的調度室。
    斑駁的牆麵上貼滿了泛黃的規則紙條，角落裏堆著幾十個一模一樣的黑色旅行袋。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調度室的每一麵牆上，都掛滿了後視鏡——每一麵鏡子裏，都映照著不同的出租車內部景象。
    有的車裏坐著渾身濕透的乘客，有的後座堆滿腐爛的人頭，還有的……鏡中直接映出了顧十七和林小蔓此刻驚愕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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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林小蔓的呼吸急促起來，“其他時間線的我們？”
    顧十七推開車門，雨水立刻澆透了他的肩膀。他彎腰撿起那麵後視鏡，指尖觸碰到鏡麵的瞬間——
    哢嗒。
    鏡中的調度室突然活了。
    一個穿黃色製服的背影緩緩轉身，帽子壓得很低，手裏拿著一疊規則紙條。當“他”抬起頭時，顧十七的血液瞬間凍結——
    那張臉，是他的。
    隻是鏡中的“顧十七”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和剛才那個黑衣乘客一模一樣的鋸齒狀牙齒。
    “歡迎回家，第1147號。”鏡中人咧嘴一笑，聲音透過鏡麵傳來，像是從水下發出的悶響，“你終於找到真正的規則了。”
    林小蔓在車內尖叫：“十七！快扔掉它！”
    但顧十七的手像被焊在了鏡子上，無法鬆開。鏡中“顧十七”慢慢舉起一張血紅色的規則紙條，貼在鏡麵上：
    「終極規則：後視鏡是觀測者的眼睛，鏡子碎了，規則就破了」
    字跡未幹，鮮血順著鏡麵滑落。
    鏡中的“顧十七”突然伸手，腐爛的手指穿透鏡麵，一把攥住現實世界顧十七的手腕！
    “進來吧……”鏡中人獰笑著，“看看規則是怎麽製定的……”
    顧十七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拉力，整個人被拽向鏡麵。就在他的臉即將貼上鏡子時——
    砰！
    林小蔓抄起扳手砸碎了車窗，玻璃碎片雨點般飛濺。鏡中“顧十七”發出一聲慘叫，縮回了手。
    後視鏡“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鏡麵裂開一道細縫。
    裂縫中滲出黑色的液體，像石油一樣粘稠，漸漸匯聚成一行字：
    「你打破了規則，現在，輪到我們來找你了」
    顧十七踉蹌著後退，卻發現馬路上的積水全部變成了鏡麵。每一灘水窪裏，都浮現出那間調度室的景象。
    更可怕的是，水中的“顧十七”們正在往外爬。
    “上車！”林小蔓拽開車門，將顧十七推進駕駛座。
    出租車咆哮著衝出去，車輪碾過水窪，濺起的每一滴水珠都在空中凝固，變成一麵麵微型後視鏡。
    後視鏡裏，無數穿黃色製服的“顧十七”齊聲低語：
    “你逃不掉的……我們就是你……”
    林小蔓瘋狂翻找著規則紙條：“有沒有能對付鏡子的規則？！”
    顧十七的餘光瞥見油表指針瘋狂跳動——油箱裏的油正在被某種力量抽走。而更遠處，公路的盡頭，一麵巨大的後視鏡橫貫整條馬路，鏡中是那間調度室的放大影像。
    “坐穩了。”顧十七突然猛打方向盤，車子衝向路邊的消防栓。
    “你要幹什麽？！”
    “規則之外的第二條規則。”顧十七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如果逃不掉……”
    轟！
    出租車撞斷消防栓，高壓水柱衝天而起。無數水珠在空中形成一麵巨大的水鏡，正好擋在追擊的鏡子大軍前。
    兩股鏡麵力量相撞的瞬間——
    哢嚓！
    所有鏡子同時碎裂。
    天亮了。
    顧十七和林小蔓癱坐在撞毀的出租車裏，周圍散落著無數鏡子的碎片。
    每一片碎鏡裏，都有一小塊調度室的殘影。而最中央的那塊碎片上，映著最後一個“顧十七”扭曲的臉。
    “你贏了……”鏡中人嘶啞地說，“但記住……鏡子碎了……不代表眼睛閉上了……”
    碎片突然融化，變成一灘黑水，滲入地底消失不見。
    林小蔓顫抖著從座位上撿起一張全新的規則紙條：
    「新規則：不要相信任何反光表麵」
    顧十七望向初升的太陽，眯起眼睛——
    朝陽的光輝中，隱約浮現出無數微小的、鏡子般的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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