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顧十七在就業服務中心外的花壇邊幹嘔。
    眼裏的倒計時凝固在000017，但每隔十七秒，腦海深處就會傳來打印機工作的嗡鳴。
    他摸向西裝內袋，蘇芮的名片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包印著"員工福利"的止血貼。
    "該死......"喉嚨像被砂紙摩擦過。顧十七這才意識到，自從昨晚踏入招聘市場，他滴水未進。太陽穴突突跳動，視野邊緣開始出現礦泉水瓶的幻影——每個瓶身上都浮動著"喝我"的熒光字樣。
    就業服務中心的玻璃門在晨光中反射出七彩光暈。明明才清晨六點半，門口卻排起長隊，求職者們手拿簡曆，眼下的青黑在陽光下無所遁形。顧十七的假眼突然刺痛，他看見這些人的頭頂都飄著半透明的礦泉水瓶，瓶口伸出吸管連接在他們的太陽穴上。
    自動售貨機立在隊伍右側，藍光閃爍。顧十七鬼使神差地走過去，機器立刻播放歡快的廣告歌："解您的職場之渴~"貨架上隻有一種商品：
    【職業焦慮專用水】
    【功效：消除35歲危機學曆自卑空窗期焦慮】
    【配料表：前任求職者的汗水+hr的唾液+】
    顧十七的指尖剛觸到玻璃，一瓶水就"咚"地掉出貨道。冰涼的瓶身凝結著水珠，標簽正是他最恐懼的那段記憶——上家公司hr總監在辭退他時的錄音文字版："...缺乏狼性...跟不上節奏..."每個字都在滲血。
    "不能喝......"規則第四條在腦海中閃現。但瓶子仿佛有生命般自動旋開瓶蓋，柑橘香氣混合著複印機臭氧味飄出來。顧十七的瞳孔驟然收縮——水麵下懸浮著微型工牌，正是他在3號展位見過的實習工牌式樣。
    他的喉嚨自作主張地吞咽起來。
    第一口像液態冰，順著食道滑進胃袋。第二口卻嚐到鐵鏽味，顧十七驚恐地發現瓶中的小工牌不見了。玻璃假眼突然顯示x光透視畫麵：那個指甲蓋大小的工牌正在他氣管裏遊動，像尋找巢穴的寄生蟲。
    "恭喜您通過初篩！"自動售貨機屏幕變成笑臉，"請前往7號展位領取您的永久工位~"機身吐出一張導航紙條，墨水在紙上蠕動成血色箭頭，指向本該不存在的電梯——按鈕隻有質數樓層，但數字"7"泛著詭異的金光。
    顧十七的左手突然不受控製地舉起，像被無形的線牽引。他看見中指第一個關節正在硬化，皮膚浮現出鍵盤"f5"鍵的刻痕刷新鍵，象征永無止境的加班刷新）。更可怕的是，礦泉水的餘味在舌尖化作十七種聲音的合聲："簽了吧...簽了就再也不用投簡曆了..."
    電梯門開時，裏麵站著今早排隊的第一個求職者。那人雙眼渾濁，正機械地往太陽穴插usb線——線的另一端連著礦泉水瓶。當顧十七踉蹌著後退，那人突然咧嘴一笑，口腔裏是密密麻麻的微型訂書釘。
    "7號展位...是天堂..."求職者說話時，瓶裝水從他眼角滲出來，"永遠...不必...競爭..."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顧十七的假眼捕捉到驚人畫麵：那人的西裝下擺空空蕩蕩，雙腿早已融化成液態，正通過usb線源源不斷輸入礦泉水瓶。
    導航紙條突然自燃，灰燼組成新的規則：
    【已檢測到焦慮值超標】
    【立即前往7f進行職業固化】
    整棟大樓突然扭曲。走廊兩側的招聘海報活了過來，畫麵裏的職場精英們集體轉向顧十七，用ai合成的語氣複讀："穩定高於一切"。他的手機自動連上名為"hr_永恒"的ifi，鎖屏變成不斷跳動的合同條款。
    7號展位沒有門，隻有一道水簾。顧十七的中指已經完全鍵帽化，現在無名指也開始透明。透過水簾，他看見展位裏擺著十七張人體工學椅——每張椅子上都"長"著一名員工，他們的脊椎與椅背融合，頭頂接著輸液管，管內流動著不同顏色的礦泉水。
    "顧先生！"水簾後走出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胸牌寫著"職業固化師"，"您的永久工位已經準備好了，隻需要簡單的靜脈注射......"
    醫生手中的注射器裏，赫然是那瓶礦泉水的濃縮液。液體裏漂浮著更多工牌碎片，正拚出顧十七的身份證號碼。玻璃假眼突然警報大作，視野變成血紅色，投影出蘇芮殘缺的影像：
    "規則...四的...補救措施......"
    顧十七突然想起什麽，用鍵帽化的中指猛戳假眼。劇痛中，眼球投射出倒計時數字，在礦泉水瓶上形成聚焦光斑。瓶內的液體突然沸騰，工牌碎片相互撞擊發出高頻尖叫。
    "您竟敢汙染公司財產！"醫生的白大褂下伸出打印機進紙口般的器官，"需要立即進行職業重塑！"
    顧十七將爆裂的礦泉水瓶扔向水簾。液體接觸的瞬間，整個7號展位開始溶解。那些"永久員工"像遇熱的蠟像般融化，露出體內密密麻麻的usb接口。醫生在尖叫中化作一灘藍色墨水，紙上浮現出數百份未簽署的勞動合同。
    "出口在......"蘇芮的幻象指向正在坍塌的屋頂。顧十七踩著辦公椅躍起，抓住垂下的數據線。就在他即將觸及通風口的瞬間，左手的鍵帽化突然加速——整個手掌變成了鍵盤，esc鍵退出鍵）正在掌心閃爍。
    通風管道裏貼滿警告標語：
    【禁止攜帶未被消化的職場焦慮】
    【離職者將被回收為飲用水原料】
    顧十七的鍵盤手不受控製地開始打字，在管壁上敲出鮮血淋漓的辭職信。玻璃假眼顯示新的倒計時：170000，這次是正計時。而當他終於爬出通風口，摔在寫字樓後巷時，發現西裝口袋裏沉甸甸的——那瓶喝了一半的礦泉水，不知何時又變得滿滿當當。
    標簽更新為：
    【您已被預選為飲用水質檢員】
    【下次飲用時間：17小時後】
    遠處傳來蘇芮若有若無的歎息："規則...不止十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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