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巷的冷風吹不散喉嚨裏的礦泉水鐵鏽味。顧十七的鍵盤手正在大衣口袋裏不受控製地敲擊，每一次按鍵都像有鋼針紮入指縫。玻璃假眼突然彈出警告：
    【簡曆提交截止倒計時：010000】
    遠處寫字樓的玻璃幕牆扭曲變形，化作巨大的簡曆投遞箱。顧十七想逃，左腿卻突然僵直——膝蓋骨上浮現出ord文檔的標尺紋路。更可怕的是，空氣中開始飄落a4紙雪，每張紙上都印著部分殘缺的招聘啟事。
    "請...完善...您的...簡曆..."
    聲音從地底傳來。顧十七低頭，發現下水道格柵間伸出無數紙手，正抓著他的褲腳往一扇突然出現的門裏拖。門楣上掛著"簡曆優化中心"的霓虹燈牌，缺筆少劃地閃爍著。
    室內是圖書館般的漫長走廊，兩側擺滿書寫台。每個台前都坐著個模糊的人影，他們正用各種器械從自己身上取血：有人用裁紙刀割腕，有人把訂書針紮進指尖，最遠處那個甚至用碎紙機絞碎了自己的小指。
    "新來的？"穿職業裝的女孩突然出現在顧十七身邊，她的眼球是兩枚回形針，"鋼筆在您第三根肋骨處。"
    顧十七低頭，看見自己胸口不知何時插著支骨質鋼筆，筆尖正抵在心髒位置。玻璃假眼自動對焦，顯示這支筆是用前一個求職者的尺骨打磨而成。而桌麵上空白的簡曆表，抬頭赫然印著"永恒人力集團靈魂履曆表"。
    規則第五條在腦海中炸響：簡曆必須用血書寫
    他剛握住鋼筆，筆尖就自動刺入皮膚。劇痛中，第一滴血落在"教育經曆"欄，立刻被紙張吸收。顧十七驚恐地發現，關於大學的記憶隨之模糊——他再也想不起畢業論文的題目，而紙麵上卻自動生成"曾獲校長特別獎學金"的虛假記錄。
    "寫得...真好..."回形針眼女孩湊近，她的呼吸帶著碎紙屑，"再多給點...工作經驗..."
    鋼筆開始自主移動。顧十七看著自己的血在紙上勾勒出從未任職過的公司名稱，每出現一個虛假職位，他真實的職場記憶就被擦除一段。當寫到"曾主導千萬級項目"時，他真實經曆中的那個失敗企劃案徹底從腦海中消失了。
    "不...！"顧十七試圖抽回鋼筆，卻發現筆杆已與掌骨粘連。天花板突然傳來窸窣聲，數百張"優秀求職者"紙片人正瘋狂眨眼，他們的淚水是紅色的，滴在顧十七簡曆上形成小小的"逃"字。
    回形針眼女孩突然暴起，她的下頜像複印機蓋板般打開："您...對...簡曆...不滿意？"
    危機時刻，玻璃假眼投射出蘇芮的殘影："用...血...改寫...規則..."
    顧十七咬牙折斷了肋骨處的鋼筆。殘留在筆管裏的血濺到空中，竟懸浮成十七個血色數字——正是之前所有規則的編號。他蘸著這些血在桌麵寫下：
    【簡曆可選電子版】
    整個優化中心突然震動。所有求職者同時轉頭，他們正在書寫的簡曆開始自燃。回形針眼女孩發出傳真機斷線的尖嘯，撲向顧十七的脖頸，卻在半空被什麽東西拽住——
    是天花板垂下的紙帶。那些"優秀求職者"們集體吐出長長的紙舌，纏住女孩的四肢。顧十七趁機將血指印按在虛假的"工作經曆"上，墨跡立刻扭曲成求救信號："他們在牆裏"。
    走廊盡頭傳來"哢嗒哢嗒"的聲響。駝背的清潔工推著垃圾車緩步而來，車上裝著台改裝過的碎紙機，入料口是張布滿利齒的嘴。每當清潔工拾起一張未被血寫的正常簡曆，碎紙機就發出愉悅的嗡鳴。
    "違規...簡曆..."清潔工的頭盔下傳出十七個人的合聲，"必須...回收..."
    顧十七看向周圍。那些用正常打印機打印簡曆的求職者，此刻正被清潔工抓住，連人帶紙塞進碎紙機。最恐怖的是，他們的尖叫聲會被轉化成歡快的背景音樂："恭喜您成為我司文化的一部分~"
    玻璃假眼突然顯示：【血寫完成度87】。顧十七發現自己的右臂開始紙化，皮膚呈現出a4紙的質感。簡曆表上的血字正在反向流入他的血管，每吸收一個詞，紙化就蔓延一寸。
    清潔工停在了他的桌前。碎紙機的利齒間還掛著半截領帶，顧十七認出那是昨天在招聘市場見過的求職者。頭盔下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用...打印機...多方便啊..."
    一台老式針式打印機從垃圾車裏升起，吐出一張完美簡曆。顧十七的玻璃假眼立刻標記出危險：這張紙的纖維裏蠕動著微型工牌，正在拚寫"永久合同"。
    "我選擇手寫。"顧十七突然將鍵盤手按在碎紙機入料口。鍵帽脫落，露出下麵鮮紅的肌肉組織，血液滴在轉動的刀片上發出腐蝕聲。
    清潔工發出慘叫。碎紙機卡殼的瞬間，顧十七扯下自己正在紙化的右臂皮膚——那頁寫滿虛假經曆的血簡曆，將其塞入清潔工的頭盔縫隙。
    "品嚐...你自己的...規則..."
    血簡曆接觸頭盔內部後，清潔工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垃圾車裏的碎紙殘渣噴湧而出，全是之前求職者被消化後的人格碎片。天花板上的紙片人趁機集體降下，用鋒利的紙邊緣切割垃圾車。
    顧十七跌跌撞撞衝向出口，右臂的傷口沒有流血，而是不斷冒出簡曆紙的碎屑。玻璃假眼彈出新提示：
    【簡曆已強製提交】
    【麵試倒計時：003000】
    推開大門的瞬間，他聽見清潔工在身後崩潰的嚎叫："你會...回來...完成...職業評估..."
    夕陽將街道染成血色。顧十七的鍵盤手突然自動輸入一串坐標，導航終點是某棟寫字樓的17層。而他的左眼視野裏，所有路人的麵部都開始浮現簡曆表格，正在被無形的筆填寫著。
    最恐怖的是，他殘缺的右臂傷口處，正緩慢地長出一張新的空白簡曆紙，抬頭上寫著：
    【顧十七 第17號永久實習生】
    【崗位職責：培養下一位優秀求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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