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航坐標在顧十七的鍵盤手上閃爍，像一串燃燒的電子鐐銬。玻璃假眼顯示【麵試倒計時001500】，而右臂傷口新長出的簡曆紙已蔓延到肩膀，紙上自動生成著他從未有過的項目經驗。
    "叮"——電梯自動停在了17層。門開時湧出濃鬱的植物腐臭味，混著某種人工香精的甜膩。顧十七的假眼突然刺痛，視野裏整個樓層都是半透明的，露出真實麵貌：
    無數綠植盆栽排列成工位矩陣，每株植物的葉片上都長著人臉。他們的根係穿透地板，連接下方樓層同樣的人臉盆栽，形成垂直的"部門架構"。最靠近電梯的那株滴水觀音，葉片上浮現的正是昨天救他的蘇芮的麵容。
    "顧先生？"穿白大褂的女人從植物叢中站起，她的手指是修剪枝葉用的銅製剪刀，"時間資產評估馬上開始。"
    顧十七想後退，卻發現鞋底已生出細小的根須，正貪婪地吸收地毯上的營養液。會議室門自動打開，裏麵沒有桌椅，隻有個巨大的掛鍾懸在正中——鍾麵是人體剖麵圖，時針和分針是兩把閃著寒光的手術刀。
    "請坐。"女人指向掛鍾下方的位置。顧十七剛站定，地毯突然軟化，變成會蠕動的培養土包裹住他的腳踝。牆上的投影儀自動開啟，播放著"時間貨幣化"宣傳片：
    畫麵裏求職者被固定在特製座椅上，時鍾指針劃過他們身體的某個部位，相應體積的血肉就變成發光的時間立方體。旁白歡快地解說："支付1小時=收獲1立方厘米職業成長！"
    "根據簡曆，您的時間純度評級為a級。"女人用剪刀手翻開文件夾，裏麵是顧十七從小到大的照片，每張都被剪去了一部分，"特別是這段兩年空窗期，簡直是未經開采的時間金礦。"
    玻璃假眼突然顯示解析文字：【時間純度=絕望程度】。顧十七這才發現，那些人臉盆栽最茂盛的，都是在失業期間被轉化的求職者。
    "能接受996嗎？"女人突然湊近，剪刀"哢嚓"作響。掛在牆上的契約書自動展開，條款空白處等著填入身體部位。
    規則第七條在顧十七腦海中炸響。他嘴唇顫抖著說出標準答案："我願奉獻全部時間。"
    刹那間，左腿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顧十七低頭看見褲管被撐破，小腿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木質化，皮膚皸裂成樹皮紋路，血管突變成葉脈網絡。更恐怖的是，他的腳趾已經分叉成根須，正瘋狂鑽入地板縫隙。
    "完美匹配！"女人鼓掌時剪刀相擊迸出火星，"您將擔任窗口部門的朝九晚五綠職，每日工作內容就是進行光合作用製造氧氣。"她掀開地板上的一塊蓋板，下麵層層疊疊全是根係纏繞的骷髏，每具頭骨上都貼著泛黃的工牌。
    契約書開始自動填寫。顧十七的玻璃假眼捕捉到墨水流向——那些墨水是從他木質化的左腿裏抽取的樹液。條款中"薪資待遇"項正浮現出可怕內容：
    【支付方式：時間切割】
    【每日9002100歸屬公司】
    【每周六天，周日可保留殘肢】
    窗外的陽光突然強烈起來。顧十七想起蘇芮變成的滴水觀音，用盡全力將玻璃假眼對準光線。眼球內部儲存的倒計時數字化作聚焦光束，照射在契約書的簽名處。
    "不！那是我的時間庫存！"女人尖叫著撲來，但為時已晚。光束在羊皮紙上燒出焦痕，那些被吸收的樹液開始沸騰。顧十七趁機拔出深陷地板的根須，斷裂的根尖噴出鮮血般的汁液。
    整層樓的盆主突然集體慘叫。他們的葉片上的人臉扭曲著，根係痙攣般抽搐。女人剪刀手的關節處生出鐵鏽，動作越來越遲緩。顧十七拖著半木質化的左腿衝向電梯，身後傳來契約書燃燒的劈啪聲。
    "您已...簽約..."女人的聲音逐漸機械化，"彈性工作製...即刻...生效..."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顧十七的右眼突然失明。玻璃假眼彈出警告：【視力支付中：工作日使用權已轉讓】。而當他回到大街，發現西裝內襯不知何時被縫上了"補充協議"標簽，上麵寫著：
    【自願放棄碎片化時間】
    【包括但不限於：午休、通勤、如廁】
    櫥窗玻璃映出他可怕的模樣：左腿完全變成樹幹，右眼瞳孔成了公司ogo的微縮版。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樹腿年輪上密密麻麻刻著數字——那都是被他"自願奉獻"的時間，正以每小時一圈的速度增加。
    手機自動下載了"時間銀行"app，首頁顯示：
    【當前時間儲備：17小時】
    【可兌換：一節指骨單側腎髒左肺葉】
    顧十七望向寫字樓17層的窗戶，那裏的人臉盆栽們正集體轉向他。蘇芮的葉片緩緩擺動著，拚出摩斯密碼般的求救信號。而玻璃假眼的最後一條提示是：
    【盆栽養護須知：每日澆水時請使用自己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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