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崇氏依山而居，他們的族人大多穿著獸皮圍裙，在脖子上掛著動物牙齒製作的項鏈，頭發裁短盤起在腦後。
    鯀的脖子上，不同種類的獸牙有十幾種，光豎亥能認出來的便有野豬、狼、鱷魚、山貓、蛇。
    隊伍還未靠近，鯀迫不及待的翻身下牛，朝著有夏氏的眾人大步走來。
    “哈哈哈哈哈，文命，女華，我們有兩年沒見啦！”鯀一邊笑著一邊張開臂膀將兄妹二人摟入懷中。
    “文命，哦不，禹，你瘦了，也黑了......”
    “女華，你......你好像胖了。”
    眾人齊齊回頭看著豎亥，姒女華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崇這時也注意到了豎亥，朝著他大步走來。鯀的個頭不高，骨架卻極為寬大，肩寬甚至接近豎亥，胳膊比姒女華的腿還要粗。
    鯀站在豎亥身邊，捏了捏豎亥的二頭肌，又摸了摸豎亥的嘴，看了看他的牙齒。
    “好，好身量，好牙口，這人我沒見過，怎麽，是你們抓來的奴隸嗎？這麽好的奴隸，留著自己用吧，可別獻祭給太一咯。”
    “嗯，長得好，看著也聽話，你們從哪抓來的。”鯀對豎亥可謂是愛不釋手。
    禹連忙恭敬的說道：“這是豎亥，是我們有夏氏的司空。”
    豎亥也連忙對著鯀行禮。
    鯀又開懷大笑起來：“失敬失敬，是老漢我有眼無珠了。”一番簡單的寒暄後，鯀招呼著隨從和奴隸進入聚落。
    鯀帶來的禮物相當豐厚，光是幾甕油脂便價值不凡，還有成捆的皮毛，十數件青銅器，不過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五對牛羊。
    “禹，幹得真不錯，現在你們五百多人也算是在這安穩下來了。”
    “這宮殿，修的如此恢弘，比有崇氏的還要好。”
    “這是豎亥設計的？難以置信，什麽？是女華撿來的？哈哈哈哈，我就說女華是最有靈性的。”
    “惡，怎麽一股大糞味道。”
    一路上都是鯀豪邁的喊聲，有夏氏的眾人也都聽得高興，如果不是鯀將有崇氏的故地贈於他們，還提供了一年的糧食，有夏氏的重建還不知要麵臨多少困難。
    一番驚歎結束後，鯀的嗓音壓低了些，對著禹說道：“禹，今年一月時，堯要加封舜為後，那有虞氏要變成虞後氏了。”
    禹抬了抬眼睛，驚訝道：“他連伯都不是，直接封後嗎？”
    鯀點點頭：“姚重華成為舜後，四處修築道路，向天下邦國贈送鹽、糧食、車、陶器，後來又常伴堯左右，修曆法，改進製陶技術，舉賢才，收驩兜，我覺得舜早就有這個資格了。”
    禹的聲音突然緊張起來：“難道真如傳言所說，帝堯之後，便是帝舜？”
    鯀搖搖頭：“舜沒有答應，他堅持要常伴堯左右，赤膽忠心，令人歎服啊。”
    禹低下頭，沒有說話。
    鯀這時又補充道：“下一任帝王，我看必然是丹朱的，昔年炎黃二帝為了團結東夷諸部，將高陽、高辛氏分封在東夷邊上，又四散姬薑二姓族人，傳授農耕、曆法。”
    “顓頊、帝嚳先後成帝，吸納東夷諸部，才有如今我華夏與東夷數百年無戰爭的局麵。”
    “帝堯有比肩炎黃之誌。這百年來，苗蠻與我華夏多有衝突，堯送丹朱去三苗部，舜又收服驩兜，堯老了，如今要團結三苗，必然隻有丹朱能做到。”
    豎亥看著高談闊論的鯀，喉頭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
    “帝舜流放四凶：三苗、共工、驩兜、鯀，我所知道的曆史傳說和如今鯀口中的華夏局勢聯係起來，完全搞不懂啊。”
    “共工和鯀是因為大洪水，那麽驩兜和三苗呢？他們被流放是否是舜爭奪帝位帶來的結果，還是其他原因。”
    “有夏氏畢竟偏僻狹小，能獲取的信息有限，還是要加快進度才行。”
    “我既然來了，就要看個明白，讓不該發生的不要發生。”
    豎亥看著鯀提到舜時的稱讚，不由得一陣悲涼：“鯀，這次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去治水了。”
    ......
    晚宴時，豎亥特意拿了放了些時間的米酒給鯀享用，自釀酒容易產生過量的甲醇，這也是導致人飲酒後頭痛的元凶之一。
    如今已經有十分原始的酒類了，但是品相口感都不及豎亥製作的，因此鯀喝得酩酊大醉，與眾人歡慶一會後便沉沉睡去。
    豎亥則是在飯後與姒女華一同刷牙，雖說經曆過那晚的旖旎，可二人卻同樣的當作一切無事發生，仿佛那晚隻存在夢中。
    姒女華拿著柳樹枝在牙齒上摩擦。
    “你這樣不對，太深了太深了。”
    “你看，都出血了。”
    豎亥一邊教導著姒女華一邊看著那群奴隸。
    這些奴隸穿著與尋常族人無異，甚至連睡覺也是和有崇氏的人在同一片稻草上。
    隻是其中有幾人雙手一直被捆綁著，眼睛也用麻布蒙上。
    豎亥拍了拍姒女華，問道：“這些奴隸怎麽沒給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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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姒女華瞥了他們一眼，說道：“這些奴隸是失去家園的人，他們無處可去，便會投奔附近的邦國。”
    豎亥頓時來了興趣：“哦，還有不屬於任何邦國的部族？”
    “對呀，多著呢，他們沒有傳承，忘卻了祖宗，又住的偏僻。”
    豎亥又指著那幾個綁起來的奴隸：“那他們呢？”
    姒女華低下頭，眨了眨眼睛：“他們是人牲，都是作戰失敗抓起來的戰俘，其實我們華夏祭祀用的人牲已經很少了，有窮氏祭祀的時候，一次要砍幾十個，有時候俘虜不夠了，一些族人甚至會自願充當人牲。”
    “有窮氏的上一任首領就是，那年一整年沒下雨，他將羿的位置交給我師傅，自己把自己砍了。”
    豎亥抿了抿嘴，歎了口氣。
    “不是說華夏和東夷百年來沒有戰爭了嗎？那些戰俘是什麽人？”
    姒女華解釋道：“戎狄啊，還有北邊的九黎部，據說當年他們統領著整個東夷，最後蚩尤被打敗後，一些去了更北方的幽陵，還有一些去了南邊的大澤。”
    “去了南邊的現在就是苗蠻，他們和華夏打了幾百年，我們有夏氏和祝融氏就是被他們趕跑的，當年住在陶寺的姬周部也被打敗了。”
    豎亥這時突然想到了一個遠在長三角的民族，連忙追問：“那百越呢？”
    姒女華愣了一下：“不知道，不過鉞芒大人是百越人，他是良渚國的，當年被鯀抓住做人牲，一枚骨釘釘入腦袋還沒死，鯀就讓他留了下來。”
    這個消息讓豎亥一時間愣住了。
    “鉞芒是百越人，還是良渚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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