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少主人讓認識豎亥的幾人都愣了一下。
    豎亥本想上前問幾句，禹這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活下去。”
    豎亥沒再看那昆吾氏的族人，他將疑惑收進了肚子裏，將長槍橫在胸前，死死護住禹和姒女華。
    那幾個昆吾氏的族人，也分到了武器，他們整頓好心中的恨意，加入了作戰的隊伍。
    眾武士也將自己的首領團團圍住，有崇氏的武士絲毫無懼，他們各個身著犀牛皮甲胄，手持上好燧石打製的長矛，一些武士還隨身帶著青銅刀，身經百戰的他們都是血海中滾出來的。
    有夏氏這邊就顯得寒酸了許多，大部分隻在身上裹了一條獸皮，長矛的杆子甚至都是歪的，他們大部分都沒有殺敵的經驗。
    鯀推開身前的武士，獨自站在隊伍最前方，從隊伍中拎出幾個身手靈活的人。
    “不要纏鬥，抓住機會就跑，一定要回去搬到救兵。”鯀鄭重的對幾人吩咐道。
    此時的鯀一改平日的豪放爽朗，冷靜的可怕。他望著緩緩靠近的生苗，指著還未被敵人完全包圍的北方，大喝一聲：“往北！”
    一行人拔腿就跑，豎亥、鯀和有崇氏的武士跟在隊伍最後。
    隊伍後方的樹上，一個個鬼魅的身影出現，向眾人投擲著短矛和石塊，霎時間已經有人掛了彩，待投擲物扔完，他們幾個跳躍竄下樹來，抽出骨刀便和隊伍前方的人廝殺起來。
    隊伍的前行速度停滯了。
    後方的生苗並沒有一股腦的衝上來，而是一邊大步前行，一邊用長矛敲擊著樹幹，口中發出有節奏的短促嘶吼。這嘶吼如同毒蛇一般，暗啞晦澀，伴著眾人的心跳，仿佛在激發人類心中對於蛇類生物的恐懼。
    豎亥和鯀已經能看到前方生苗猩紅的舌頭和充血的眼球，這些生苗還在咀嚼著一種綠色的草藥，口中不斷有綠色的汁液流出。
    “繃。”又是一箭射出，羽箭貫穿了一個生苗的眼球，還未等他倒下，身後的生苗就將他一把推開。
    豎亥最恐懼的便是蛇，但他此時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身上白皙的皮膚也漸漸透出粉色，他大吼一聲，竟是直接衝了上去。
    鯀見狀也發出號令，眾武士紛紛擲出手中的長矛，對麵未能躲開的生苗，被長矛直接刺入身體，而鯀擲出的長矛竟直接將一人貫穿，隨後他們拔出腰間的青銅武器，跟著豎亥衝了上去。
    豎亥身材高大，臂展也遠長於一般人，他算準距離，對著前方的敵人當頭劈下，那人本想抬起長矛阻擋，未曾想鋒利的鐵刃頭直接將矛身劈斷，又順勢削開了他的脖頸。
    這時的武器遠不比後世，長矛的杆子大部分都是削直了就拿來用，無論是硬度和韌性都不強。
    豎亥抽回長矛，旋即又往旁邊一人斬去，那人躲閃不及，腹部被鐵刃直接劃開，緊跟著又被另一個武士踢了一腳，肚子內的東西甩了一地。
    溫熱的鮮血濺了豎亥一身，他的皮膚愈發紅潤。一個生苗從樹上一躍而下，想要騎到豎亥身上，姒女華及時射出一箭，將人射死在半空中。
    “好箭法！”豎亥的喊聲帶著一股興奮。
    眾人邊打邊撤，生苗又從不同方向插入，隊伍已經不再成型，有夏氏和有崇氏的人三五成群，與敵人鏖戰著。
    雙方手中的武器已經磨損了許多，青銅刀韌性差，本就不善劈砍削，如今的武士隻能依靠刺擊來殺傷敵人，鯀的青銅斧也已經崩了個口子，他幹脆用斧背直接砸向敵人，一時間，鯀腳下的屍體都呈現頭顱凹陷的模樣。
    而豎亥則是愈戰愈勇，鐵製的刃頭輕便、鋒利、韌性佳，再配合豎亥長出一截的攻擊範圍，已經不敢有生苗再貿然靠近豎亥，以免一個照麵便被這人形絞肉機撕碎。
    雙方此時都已經渾身掛彩，殺紅了眼，武器的低效殺傷，讓他們都狀如野獸一般，靠著意誌和身體搏鬥。
    隨著黃昏的到來，本就昏暗的樹林中又籠上了一層暗紅色，鮮血淋漓的戰場上倒著數十具屍體，鮮血匯聚在地勢較低的窪地，形成了一處血潭，整片戰場此時就如阿鼻地獄般。
    豎亥將長矛從敵人身體裏拔出，他已經脫離思考狀態很久，隻是依靠著本能在揮動武器，他邁著步伐繼續朝著殘存的生苗走去。
    終於，生苗們崩潰了，數人發出哀慟的吼聲後，僅剩二十人不到的生苗一股腦的向著密林中跑去。
    姒女華也早已脫力，連長弓都斷成了兩截，拉弦的手指也被劃破，她見敵人退去，虛弱的扶住樹幹，身旁的禹也跪在一邊，大口嘔吐著。
    姒女華借著微弱的光，四處尋找著豎亥，卻發現豎亥仍拎著長矛往前走，她掙紮著扶起自己，向著豎亥跑去。
    ......
    意識緩緩清醒，但是眼皮仍然沉重，豎亥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但是掙紮了幾下便放棄了。
    一陣酸痛從肌肉中傳來，豎亥想動動身體，也失敗了。
    幹燥的喉嚨就像是一片沙漠，豎亥努力想要發出聲音，這次成功了。
    “嗬，嗬，嗬。”
    “他醒了！”是姒女華的聲音。
    “快喂點水給他。”鯀也在。
    嘴巴被輕輕捏開，粗糲冰涼的陶杯抵住下牙，隨後，一股沁人心脾的液體緩緩流過唇齒，進入食道。
    “你慢點，你這樣會嗆到他的。”沒想到鯀還是個很細心的人。
    姒女華見豎亥喉頭不再滾動，呼吸也均勻了許多，便將杯子放在一旁。
    豎亥的意識已經完全清醒了，但是他實在是沒力氣動彈，便繼續好好躺著。
    這時耳邊傳來了鯀、禹和鉞芒的聲音。
    鯀顯得很生氣：“丹朱和驩兜是幹什麽吃的！那些生苗是怎麽繞過他們的地盤，都打到昆吾氏了。”
    鉞芒依舊是慢條斯理的說：“抓回來的幾個生苗看著不正常，他們不像是一路跋涉北上，而是在附近有聚落。”
    禹這時開口：“受到攻擊的是昆吾氏的一個小聚落，大概二三百人，在山中打獵為生，我想現在昆吾氏的彭祖應該已經知道了。”
    鯀又說道：“我已經派人回去調人，也差信使去通知昆吾氏和堯了，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我要帶人去看看！”
    禹這時看了眼豎亥，對二人說道：“昆吾氏的人說，豎亥是他們的少主人，是曹姓族長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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