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叫喊聲回蕩在無垠的天地間。
    這是秒速二十丈的狂風卷起沙石摩擦產生的動靜。
    豎亥和商均窩在冰磧凹陷中，默默數著天數。
    如今隊伍中還剩七人，
    苡中自盡、武士病死給眾人帶來的打擊不小，又有詭秘莫測的隊伍緊緊尾行在身後。
    昨日，一道龍卷風平地升起，將隊伍中另外二人連著馬匹卷到空中。
    眾人傷心的看著他們飛向遠方，連句話都沒能留下。
    當夜，一個武士的心理防線最終崩潰，他哭嚎著脫掉所有衣服，赤身裸體向遠方狂奔而去。
    商均看著正在做飯的豎亥，問道：“我們的糧食還剩多少？”
    豎亥將粟和黍放在石頭上，用另一塊石頭不斷碾著，直到殼能夠輕鬆脫下。
    “做好的幹糧都吃完了，現在就剩這些存糧，撐到那裏不是問題。”
    豎亥將碾好的糧食捧在手中，回答完商均的問題後一口氣吹出。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這樣做飯啊。”向來樂觀的商均也開始說起了喪氣話。
    豎亥笑著搖搖頭，
    如今正是壓力最大的時候，如果他不能讓這些夥伴再吃好點，壓抑的氛圍會摧垮他們。
    前些日子豎亥的壓力也很大，在石頭餅吃完後，他也沒什麽心思做飯，其餘人同樣。
    他們一行人吃了兩天的帶殼粗糧。
    結果顯而易見，他們的排泄甚至需要用手指硬生生輔助出來。
    這種情形一下掃除了豎亥心中所有的陰霾，讓他用心的做起一日兩餐。
    隊伍中的馬匹倒是悠然自得，這些都是已經離開的弇茲氏翻譯精心挑選的老馬。
    老馬對氣候的變化異常敏感，還能通過特殊的行走步伐保存體力。
    石縫中的野草，鹽堿地裏的石塊，與地麵融為一體的冰，都能被老馬輕鬆找到。
    商均抬頭看著外麵的沙塵，半跪著挪到一匹老馬身邊靠下，問道：
    “那我們回來吃什麽？”
    此話一出，剩下的人全都怔了一下，停止手中消解情緒的無意義動作，支起耳朵等著豎亥的回答。
    豎亥用保存好的火種重新生起火，又將獸皮中包裹的碎冰倒入甕中燒水，一言不發。
    商均看著沉默的豎亥，隻好拍拍老馬的肚子，看著它溫柔的眼眸，開始醞釀眼淚。
    其餘人則是看了看“細皮嫩肉”的商均，又看了看身邊曾經龍精虎猛的同伴，不由得舔了舔舌頭。
    “想什麽呢！昆侖海有水，我們到那裏以後往東走，就是大河源頭。”
    有水就有植物，就有生命，就有食物。
    剛才盯著好兄弟們的眾人紛紛停止胡思亂想，繼續重複手上的無意義動作。
    次日清晨，狂風終於散去，一行人在冰磧凹陷中休整完畢，迎著朝陽繼續出發。
    前方，是數萬甚至十數萬年前，巨型冰川移動留下的破碎大地。
    一條條凹陷和裂縫橫亙在前，前方的路途隻會更加艱難。
    豎亥回頭望去，一行人馬又近了些，已經能看清楚人和馬的大致輪廓。
    “出發。”豎亥將後方的人馬拋在腦後，義無反顧的朝著前方走去。
    亞述喬什看著前方消失的人馬，摸了摸稍微有些畸形的胸廓，問道：
    “大祭司，我們還有多久能趕上。”
    猴急的亞述喬什原本迫不及待的想要追上去，結果在一場狂風和冰雹後徹底老實了。
    “一個月之內，能趕上。”大祭司不鹹不淡的說道，順便將手中的肉幹丟給一個蘇美爾人。
    “我老人家牙齒都要掉光了，你們還給我吃這種東西。”
    “待會生起火煮爛了再給我吃。”
    蘇美爾和亞述喬什也都沒發作，隻是默默認下了。
    大祭司出人意料的配合，
    在亞述喬什殺穿西王母宮殿後，她不但沒有讓外麵的武士將其亂刀分屍，還調集人手和物資，帶著他們跟上豎亥一行人。
    大祭司有陰謀，亞述喬什知道大祭司有陰謀，大祭司知道亞述喬什知道她有陰謀。
    但是兩方都已經管不了這麽多，一切都是為了複仇。
    蘇美爾人連帶亞述喬什僅剩五人，他也不再想著回家或者繁衍，此生的目的唯有殺死豎亥。
    ......
    蟻已經進入石峁國的範圍許久，但他從未踏足大路，都是帶著人在密林或崎嶇之地穿行。
    自走下羌塘後，蟻又取道狄道城，他在那裏發現了一些新奇玩意。
    城外有一處山洞，裏麵有許多摻著白色金屬的礦石，放進火堆裏就能融化提煉。
    那裏的工匠技藝高超，能提煉出純度不遜於豎亥的銅，然後加入這種白色的金屬。
    利用這種銅製作的武器，鋒利、堅硬、韌性強。
    蟻知道豎亥一定會喜歡這種東西，便用剩餘的玉石換取了幾把武器和幾塊礦石。
    臨走前，蟻問道：“這些技藝你們是怎麽學會的？”
    工匠很疑惑：“當然是一代代試出來的，難道會有人特意跑來教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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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蟻心滿意足的離開，馬不停蹄的趕往石峁城。
    可石峁城及周邊已經被戎狄占領。
    蟻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他回憶起自己和豎亥一同浴血奮戰的畫麵，看著在原本帝鴻氏地盤上放牧種地的戎狄，感歎道：
    “我們好像做了很多，但又好像什麽都沒做。”
    安邑外，
    一行麵黃肌瘦的婦女和半大孩子，衣不蔽體的在河道中勞作。
    雖然活計很辛苦，但好歹有口糧食吃，隻是最惱人的還是那個監工。
    子菰雖然沒有得到他心心念念的人牲，但是能得到這麽多奴隸也足夠他歡天喜地很久。
    最近子菰在指揮奴隸幹活時，發明出一種新的東西。
    那日幾個奴隸以腳底被水泡爛為理由，不肯下河幹活，子菰拿起一根吸滿水的草繩，狠狠的抽在他們背上。
    原本輕飄飄，軟綿綿的草繩，沾水後威力大了許多，子菰興奮異常，連夜研究起來。
    如今，他將皮、筋、細麻繩絞在一起，製成更加結實的繩子，
    打奴隸時，隻要將其舉過頭頂轉上幾圈，不但能抽的更響，這個動作也能十分有效的威懾住他們。
    他立刻興衝衝的將自己的發明獻給舜，期望能得到和豎亥一樣的獎賞。
    可惜舜隻送他一句：這是鞭子。
    隨後就將其趕出門去。
    屋內隻餘舜，娥皇女英，以及雙眼紅腫的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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