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戰鬥。”
    沈安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把冰冷的錘子，敲碎了博士自以為是的劇本。
    博士臉上的溫文爾雅徹底凝固，擴音器裏的聲音變得尖銳而失真：“不知好歹的實驗體！那就讓我把你拆成最基本的粒子，再來研究你的構造！”
    巨型機甲“湮滅者”的胸口，那團由無數黑色晶體構成的核心驟然加速旋轉，發出一種能撕裂耳膜的嗡鳴。它不再發射光束，而是抬起了遮天蔽日的機械巨掌，掌心凝聚著濃鬱到化不開的黑暗，對著無法動彈的沈安猛然拍下！
    這一掌，足以將方圓百米的一切都從概念上抹平。
    “隊長！”雷毅目眥欲裂，扣動扳機的手指都快要嵌進槍身裏。
    然而，就在那巨掌即將落下的前一刻，沈安動了。
    他沒有試圖逃跑，也沒有硬抗。他隻是抬起了那隻已經不屬於人類範疇的手臂，五指張開，對準了機甲胸口那團旋轉的黑色晶體。
    原本在他周身失控暴走的“寂滅領域”，那些灰金色的、狂亂的能量，在這一瞬間奇跡般地向他的掌心收縮、凝聚。沒有絲毫外泄，沒有半點浪費，所有的力量都被壓縮成了一束細到幾乎看不見的、純粹的“無”。
    那不是能量，不是光，也不是任何已知的物理現象。
    那是一根針對“規則”的毒針。
    “天真！我的‘規則逆反引擎’會粉碎你的一切……”博士的嘲諷還沒說完，聲音就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他駕駛艙裏所有的屏幕，在一瞬間同時變成了刺眼的紅色。無數的錯誤代碼如同瀑布般刷下，係統發出了淒厲的警報。
    【警告！偵測到未知概念入侵！】
    【核心能量循環被強製切斷！路徑……路徑不存在！】
    【無法解析！無法計算！無法防禦！】
    “不可能！”博士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從容，“你做了什麽？我的引擎是完美的閉環，你怎麽可能從外部幹涉它的運行邏輯？！”
    沈安沒有回答。
    他隻是將那根“毒針”，又往前推進了一分。
    博士用科技去解構神力，用數據去計算規則。他算得無比精準，所以他能克製沈安之前的每一次行動。
    但他算不到，也理解不了，一個存在，是如何“憑空”消失的。
    他把“錨點”當成一個可以分析的能量源，卻沒想過，這能量的源頭，來自他無法理解的天空。
    “你……你這是在……”博士看著核心能量讀數以一種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的方式斷崖式下跌，仿佛被什麽東西直接吞噬掉了，一種源自認知被顛覆的恐懼，終於爬上了他的心頭。
    “轟——哢！”
    “湮滅者”那隻即將拍下的巨掌猛地一頓，停在了半空中。緊接著，整台機甲像是被抽走了骨頭的巨人，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所有關節處的能量光芒都開始瘋狂閃爍，然後一個接一個地熄滅。
    “還不夠。”沈安的嘴角，溢出一縷更加深邃的灰金色血液。他強忍著大腦被撕裂的劇痛，在切斷對方能量鏈接的同時，將一縷屬於“吾主”的、最純粹的混沌“錨點”之力，順著那根“毒針”反向注入了進去。
    如果說切斷鏈接是外科手術，那這一步，就是直接往傷口裏灌硫酸。
    “滋啦啦啦——”
    “湮滅者”的機體內部傳來一陣陣短路的爆響，黑色的濃煙從裝甲縫隙裏噴湧而出。那台剛才還不可一世的戰爭機器，此刻像個得了癲癇的巨人，四肢不受控製地抽搐起來，徹底陷入了癱瘓。
    “我操！好機會！”雷毅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戰鬥本能已經讓他調轉了槍口，“兄弟們，給它刮痧！不，給它開膛！靈汐，看好隊長！”
    “明白！”
    一時間，高爆穿甲彈、能量射線、冰凍榴彈，所有能用的火力都像不要錢一樣，朝著“湮滅者”身上那些閃爍著電火花的脆弱關節和裸露線路傾瀉而去。
    靈汐則立刻衝到沈安身邊，雙手綻放出柔和的生命之光，試圖穩住他那搖搖欲墜的身體。
    就在這時，天空之上，那隻由無數毀滅世界構成的巨眼，緩緩睜開。
    祂的視線裏沒有憤怒，隻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冰冷的“不滿”。似乎在斥責博士這個“工具”的無能。
    一股比之前強大十倍的精神威壓，如同一座無形的山脈，轟然壓下！
    這一次的目標，不是機甲，不是博士，而是正在全力施為的沈安！
    “呃……”沈安悶哼一聲，七竅中同時滲出灰金色的血液，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那股精神威壓不僅在衝擊他的意識，更在試圖重新點燃他體內剛剛被壓下的混沌之力，讓他從內部自爆。
    “沈安！撐住！”靈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焦急。
    “隊長！”雷毅一邊開火，一邊回頭大吼，“別他媽硬頂！先撤！”
    撤？
    沈安的視線已經模糊，但他“看”得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他“看”到博士正在利用這短暫的混亂，試圖重啟機甲的備用能源，準備逃離。
    他“看”到天空中的“吾主”，正在醞釀下一次更致命的打擊。
    他“看”到自己體內的平衡，即將再次被打破。
    沒有時間了。
    “就是現在……”沈安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根已經貫穿了機甲核心防禦的“毒針”，猛地向前一捅！
    “不——！”
    博士絕望的尖叫聲，從擴音器裏傳出。
    下一秒，時間仿佛靜止了。
    “湮滅者”胸口那巨大的黑色晶體核心，從中心開始，浮現出一道纖細的、灰金色的裂痕。緊接著，裂痕如同蛛網般瞬間蔓延至整個機體。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沒有炫目的光影效果。
    那台三十米高的巨型機甲，就像一個被風化的沙雕，在一陣沉默的顫抖中，悄無聲息地崩解、坍塌，化作漫天飛散的黑色粉塵和金屬碎屑。
    在機甲崩碎的核心位置，一道模糊的人影一閃而逝，隻留下一段斷斷續續的通訊信號在空氣中回響。
    “你……贏不了……最終……你隻是……一個更好的……容器……”
    聲音戛然而止。
    “跑了？”雷毅愣愣地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冰麵，一時間沒能接受這個結局。
    “沈安！”靈汐的驚呼聲將他拉回現實。
    雷毅猛地回頭，隻見沈安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他連忙衝過去扶住，入手卻是一片刺骨的冰冷。沈安的身體已經沒有了正常人的溫度。更讓他頭皮發麻的是，那詭異的灰金色紋路，已經從手臂蔓延到了沈安的脖頸，甚至爬上了他的眼角。
    “我的眼睛……”沈安的聲音微弱得像風中殘燭，“看不清了……”
    他的雙眼，一隻瞳孔變成了純粹的灰金色，另一隻則變成了死寂的純白。在他的視野裏，現實世界正在剝落，無數扭曲的、高維度的幻象如同潮水般湧入，幾乎要將他的理智徹底淹沒。
    “指揮中心！隊長情況危急！請求醫療支援！”靈汐的聲音帶著哭腔。
    “撐住！”林薇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卻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冰封之喉’最深處的能量屏障……正在消散！沈安，你的行動引發了連鎖反應！通往最終區域的道路，打開了！”
    雷毅和靈汐聞言，同時抬頭望向前方。
    隻見那片被混沌侵蝕的紫色冰原盡頭，原本被濃霧和能量風暴籠罩的區域，此刻雲開霧散。
    一座由通天徹地的巨大冰柱環繞的、散發著遠古氣息的古老祭壇，在視野的盡頭若隱若現。
    一股與沈安體內兩枚碎片同源，卻更加宏大、更加純粹的氣息，如同海嘯般撲麵而來。
    第三枚符文碎片。
    就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