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坪區政府大樓的落地窗外，暮色將遠處的新能源產業園染成暖金色。
    王一帆辦公室的門虛掩著，金霖爀抬手敲門時，聞到了熟悉的茉莉茶香，那是她最愛的雲南雙江茉莉普洱。
    "進來。"屋內傳來輕柔的應答。
    金霖爀推開門，正撞見王一帆俯身整理文件，發梢垂落肩頭，在夕陽裏鍍著微光。
    聽見腳步聲，她直起身，眼角帶著笑意："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來。"
    雖然是周六，二人都默契的來到了辦公室加班。
    辦公桌對麵的沙發上，金霖爀解開西裝第一顆紐扣，連日的疲憊終於漫上來。
    王一帆繞過辦公桌，將冒著熱氣的茶杯放在他手邊："先喝口茶，這新茶還是托人從雲南帶的。"
    她挨著他坐下，膝蓋幾乎要碰到他的公文包。
    金霖爀端起茶杯，茶湯入口帶著微苦後的回甘。
    他從包裏掏出厚厚的文件，攤開在茶幾上："區長，這次參展，真是九死一生。"他的指尖劃過聽證會記錄，聲音不自覺放低，"陸明遠刁難那天，我在酒店整整熬了三個通宵，就怕......"
    "我知道。"王一帆突然伸手，輕輕按住他翻動文件的手。
    金霖爀怔住，感受到她掌心的溫度透過襯衫袖口傳來。她的聲音帶著心疼："老周給我發過照片，你眼睛紅得像兔子。"
    金霖爀喉結滾動，別開臉望向窗外。
    暮色更深了，產業園的輪廓逐漸模糊，但幾座高聳的儲能塔亮起指示燈，像黑暗中的燈塔。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講述參展全程。
    從陸明遠的刻意刁難，到連夜聯係專家的焦灼，再到商貿部副部長視察時的驚心動魄。說到關鍵處，他不自覺攥緊拳頭，而王一帆始終靜靜聽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茶杯邊緣。
    "你知道最險的是什麽嗎？"金霖爀突然轉頭，兩人目光相撞，呼吸幾乎交織在一起，"聽證會前夜，陸明遠的人還在威脅展館負責人，要切斷我們的電力供應。"他的聲音裏帶著劫後餘生的震顫，"要不是小李連夜找到組委會主任......"
    王一帆的睫毛輕顫，突然起身走到窗邊。她背對著金霖爀，聲音有些發悶："你怎麽不早說？我可以......"
    "我不想讓你擔心。"金霖爀的話讓她猛地回頭，他迎上她的目光，坦誠而熾熱，"你為園區操的心夠多了，征地、融資、配套設施......這些年，哪次不是你頂著壓力往前衝？"
    辦公室陷入寂靜，隻有空調外機輕微的嗡鳴。
    王一帆緩緩走回來，在他身邊坐下時，裙擺掃過他的小腿。"這次能逆風翻盤，"她的聲音帶著驕傲，"全靠你敢拚。有了商貿部、省政府的關注，青坪區終於熬出頭了。"
    金霖爀拿起茶幾上的展會簽約統計表，圖表上攀升的數字在暮色中泛著光澤："但這隻是開始。王省長在慶功會上暗示，下個月的產業升級大會，青坪區要做全省標杆。"他頓了頓，神色變得嚴肅，"可樹大招風，這次得罪了省廳某些人，後麵的路......"
    王一帆伸手覆上他握著圖表的手，指尖輕輕叩擊紙麵："怕什麽？有我和你一起。"她的眼神堅定，"征地時那些釘子戶，我們能啃下來；融資最困難的時候，我們也撐過來了。省廳的阻力，照樣能扛。"
    金霖爀望著她被夕陽染成琥珀色的瞳孔，突然想起王一帆她初到青坪區，也是這樣一個黃昏，她站在荒地上，指著遠處說"這裏要建成全國頂尖的產業園"。那時她的眼裏，就有現在這般熾熱的光。
    "對了。"王一帆突然起身，從辦公桌抽屜裏拿出個精致的木盒，"慶功會我沒去成，這是給你的慶功禮。"她打開盒子，裏麵是支鋼筆，筆帽上刻著"青坪之光"四個小字，"特意找人定製的，以後簽重要文件就用它。"
    金霖爀接過鋼筆，金屬的涼意混著她指尖的溫度。他望著她，喉頭有些發緊："其實最該感謝的人是你......"
    "行了，少肉麻。"王一帆笑著打斷他，臉頰飛起一抹紅暈，"趕緊把參展總結寫出來，明天常委會上要用。"她走到門邊打開燈，暖黃色的光線瞬間填滿房間，"寫完來我家吃飯，我新學了道汽鍋雞。"
    金霖爀看著她的背影，嘴角不自覺上揚。
    夏夜的風裹挾著遠處產業園的機械轟鳴聲，透過半開的窗戶鑽進辦公室。
    金霖爀望著王一帆轉身時發梢揚起的弧度，台燈暖黃的光暈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淺紫色襯衫的領口處若隱若現地露出鎖骨，像一幅寫意的水墨畫。
    “在發什麽呆？”王一帆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
    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沙發旁，俯身時垂落的發絲幾乎掃過他的臉頰，茉莉茶香混著若有若無的柑橘調香水味撲麵而來。
    金霖爀喉結滾動，伸手將文件往旁邊挪了挪，卻不小心帶倒了鋼筆，金屬筆身滾落在兩人之間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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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帆彎腰去撿，金霖爀幾乎同時伸手。
    指尖相觸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她直起身時耳尖泛紅，將鋼筆輕輕放在他掌心：“看你魂不守舍的樣子，不會慶功宴喝多了吧？”
    “我在想......”金霖爀頓了頓，目光緊緊鎖住她的眼睛，“這次商務部和省裏的態度轉變，是不是太突然了些？”
    他故意將“突然”二字咬得很重，觀察著她的反應。
    隻見王一帆正在泡茶的手微微一抖，紫砂壺裏的熱水濺出幾滴在杯沿。
    “能有什麽原因？”她轉開臉擦拭桌麵，“青坪區的技術實力擺在那裏，總不能讓踏實做事的人寒心吧。”
    話雖這麽說，聲音卻比平時高了幾分。金霖爀心裏的猜測愈發篤定，卻不急於拆穿，反而往後靠在沙發上，語氣帶著幾分調侃：“也是，畢竟咱們王區長雷厲風行，說不定偷偷給老天爺遞了‘投名狀’？”
    王一帆“噗嗤”笑出聲，轉身時眼裏閃著水光：“你這想象力，不去寫小說可惜了。”
    她將茶杯推到他麵前，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杯壁，“不過要說運氣......”她突然頓住，睫毛在眼下投出細碎的陰影，“可能是咱們這些年沒白熬。”
    金霖爀握住她放在茶幾上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薄繭，那是長期翻看圖紙、簽署文件留下的痕跡。“一帆，”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別瞞我了。”
    他的拇指輕輕撫過她手背上的細紋，“你以為我不知道京城王家？幾年前你剛來青坪區時，省廳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和現在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
    王一帆猛地抽回手，起身走到窗邊。
    月光灑在她身上，將襯衫勾勒出玲瓏的曲線，發梢在夜風裏輕輕晃動。她沉默良久，才輕聲開口：“你什麽時候猜到的？”
    “從林副部長在展會‘偶然’駐足開始。”金霖爀也站起身，走到她身後半步遠的位置，能看見她後頸細膩的皮膚隨著呼吸起伏，“王家掌舵人是商務部前高官，林副部長又是他親手提拔的門生......”他的聲音放得更輕，“還有王省長，他在慶功會上說‘三個月前常委會有人反對給青坪區追加資金’，可最後資金還是批下來了。”
    王一帆轉過身，背靠落地窗，月光將她的影子投在牆上。
    她咬了咬下唇，這是她緊張時的習慣動作：“我沒想過用家族關係。”她的聲音帶著委屈，“最開始招商引資四處碰壁，看著園區荒地長草，工人工資發不出來......”她的聲音哽咽，“我爸打電話說要幫忙，我拒絕了。直到你帶著團隊熬出成果，卻被陸明遠刁難......”
    金霖爀伸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指腹觸到她臉頰的溫度。
    她仰起頭看他，眼睛像浸了水的黑曜石，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那天晚上我給爺爺打了電話，求他......”
    “別說了。”金霖爀將她輕輕摟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能聞到洗發水淡淡的櫻花香。王一帆先是僵了一瞬，隨後慢慢放鬆身體，雙手環住他的腰。
    窗外的蟬鳴聲忽然變得清晰，兩人的心跳聲在寂靜中逐漸重合。
    “其實我早就該想到。”金霖爀在她發間低語，“每次遇到絕境，總有轉機。你總說‘辦法總比困難多’，卻從不提背後的代價。”
    他感覺到她的肩膀微微顫抖，“傻丫頭，以後別一個人扛了。”
    王一帆抬起頭，鼻尖幾乎擦過他的嘴唇：“你不怪我嗎？動用關係......”
    “我隻怪自己遲鈍。”金霖爀的拇指摩挲著她泛紅的臉頰，“怪自己沒早發現，原來我身邊就有個願意為園區拚命的小超人。”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微張的嘴唇上，“也怪自己......”
    話音未落，王一帆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這個吻帶著茉莉花茶的清甜，也帶著隱忍多年的熾熱。
    金霖爀愣了半秒，隨即緊緊擁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雲層遮住，辦公室裏隻剩下急促的呼吸聲和偶爾的衣料摩擦聲。
    良久，兩人分開時都有些氣喘。王一帆將臉埋在他胸口，聲音悶悶的：“其實我早就......”
    “我知道。”金霖爀撫摸著她的長發，“我也一樣。”他低頭輕吻她的額頭，“以後，我們一起把青坪區變成真正的‘全國之光’。”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些，吹得窗簾輕輕晃動。
    在這個夏夜，所有未說出口的情愫，都在唇齒間化作了最堅定的承諾。
    離開時，金霖爀聽到門後傳來她青澀的聲音，“這隻是獎勵你這次的辛苦，不要亂想。”
    “哦。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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