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長夜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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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下。蕭賓月突然想起前世臨終前,楚衡那雙猩紅的眼睛。原來那不是殺意,而是……絕望。
    “而且前世的時候,我查到的真相並非如此,想來也是被永和帝或者燕昀給抹去了!”楚衡輕聲道。
    “我要殺了他們。”她輕聲道,平靜得可怕,“一個一個,慢慢殺。”
    楚衡捏住她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我會幫你。”他眼底翻湧著比她更深的瘋狂,“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
    “別髒了自己的手。”他低頭吻在她染血的唇上,“讓我來。”
    月光突然被烏雲遮蔽,庭院陷入一片黑暗。簷下的燈籠無風自動,在地上投下兩道交疊的影子,如同惡鬼張開的獠牙。
    遠處傳來打更聲,子時已過。蕭賓月在楚衡懷中依舊止不住的發抖,她抬起頭時,臉上竟帶著溫柔的笑意:“你可知我母親閨名何意?”
    楚衡搖頭。
    “琬寧,”她撫過信箋上那個被血淚模糊的名字,“意為美玉墜入深淵。”
    一滴淚終於落下,砸在信紙上,與七年前的血痕重合。蕭賓月輕輕折好信箋,放入懷中貼身處。從此刻起,她不再是蕭家二小姐,而是從墳墓裏爬回來索命的惡鬼。
    “為什麽?他們為什麽要這樣?我母親不過是一介婦人罷了!”蕭賓月終究是承受不住這個消息,她的平靜再次崩潰。她原以為重活一世,無論任何消息都不能再左右她的情緒分毫,可是她從來沒想過,長孫霜的死竟然如此殘酷!
    楚衡突然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內室:“今夜別走了。”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溫柔得近乎恐怖,“我不放心你。”
    窗紙上,兩道剪影漸漸融合。白翎和青鋒對視一眼,默默退到更遠的屋簷——今夜之後,大周的天,怕是要變了。
    “冷!”
    蕭賓月無意識地呢喃著,手指死死攥著楚衡的衣襟,指節泛白。她臉上淚痕未幹,唇色蒼白如紙,那雙總是含笑的杏眼此刻空洞得嚇人,仿佛靈魂被抽離,隻剩一具軀殼。
    楚衡將她放在床榻上,她卻突然掙紮起來:“不……不要埋我……娘!娘!”
    “阿月,看著我。”楚衡捧住她的臉,拇指擦去她不斷湧出的淚水,“沒人能傷害你了。”
    蕭賓月眼神渙散,仿佛透過他在看什麽可怕的東西。她嘴唇顫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土,好重的土腥味……”
    楚衡心髒狠狠一揪。他知道,她此刻正沉浸在母親被活埋的幻象中。他一把將人摟進懷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呼吸,跟著我呼吸。”
    蕭賓月卻突然劇烈掙紮起來,指甲在他頸側抓出幾道血痕:“放開!放開我!”她哭喊著,聲音嘶啞,“母親還在下麵,她還在喘氣!”
    楚衡任由她抓撓,紋絲不動。直到她力竭癱軟在他懷中,抽泣著顫抖。
    “噓,我在這兒。”他輕拍她的後背,像哄孩童般低聲哼起一首小調——那是前世蕭賓月醉酒時,曾說過她母親唱過的歌謠。
    懷中的身子突然僵住。蕭賓月緩緩抬頭,淚水模糊的視線裏,楚衡冷峻的眉眼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溫柔。
    “你……怎麽知道這首歌?”她聲音沙啞。
    楚衡拭去她眼角的淚:“你前世喝醉時說過。”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蕭賓月再也繃不住,淚水決堤般湧出。她揪住楚衡的衣襟,將臉埋在他胸前,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為什麽!為什麽是他們!”她哽咽著,每一個字都浸著血淚,“我娘做錯了什麽?她隻是想保護我!”
    楚衡無言以對,隻能收緊雙臂。他太清楚這種痛——前世得知蕭賓月死訊時,他也曾這樣質問蒼天。
    燭花爆響,蕭賓月的哭聲漸漸低下去,轉為斷斷續續的抽噎。楚衡低頭看去,她長睫上還掛著淚珠,眼下淚痕未幹,卻已經疲憊地半闔上眼。
    “睡吧。”他輕吻她額頭,“我守著你。”
    蕭賓月迷迷糊糊地抓著他的手不放,仿佛這是唯一的浮木。楚衡順勢躺下,將她整個人圈在懷中。
    夜半時分,蕭賓月又開始不安地扭動。
    “不要!父親!不要!”她在夢中啜泣,額頭滲出冷汗,“娘親會死的!”
    楚衡將她摟得更緊,在她耳邊一遍遍低語:“沒事了,都過去了!”
    窗外風聲嗚咽,像是亡魂的哭泣。楚衡凝視著懷中人蒼白的臉,眼底翻湧著滔天殺意。他早該殺了蕭遠道,早該毀了那座吃人的皇宮!
    “楚……衡……”
    蕭賓月突然在夢中喚他的名字,聲音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楚衡呼吸一滯,低頭看去,她依然閉著眼,隻是無意識地往他懷裏鑽了鑽,像是尋找熱源的幼獸。
    這一刻,鐵石心腸的丞相大人心髒軟得一塌糊塗。他小心翼翼地撥開她額前汗濕的發,輕聲道:“我在。”
    蕭賓月似乎聽到了,眉頭稍稍舒展,呼吸也逐漸平穩。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蕭賓月終於陷入沉睡。楚衡卻毫無睡意,就這麽靜靜看著她,直到晨光透過窗紗,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他輕輕撫過她紅腫的眼瞼,在心中立下誓言:
    這一世,他要讓那些傷害她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日光漸亮,蕭賓月在楚衡懷中動了動,緩緩睜開眼。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怔了怔,隨即想起昨夜的崩潰,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難堪。
    楚衡卻先一步開口,聲音溫柔得不像話:“早安,阿月。”
    簡單的四個字,讓蕭賓月鼻尖又是一酸。她沒有說話,隻是將臉重新埋進他胸膛,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許久才悶悶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前世的毒酒。”
    楚衡低笑,胸腔震動:“那臣隻好用餘生賠罪了。”
    陽光灑滿床榻,照見兩人交纏的發絲。這一夜,蕭賓月失去了最後的善心,楚衡卻找回了遺失的柔軟。
    仇恨與愛意交織,注定這是一條血色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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