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種比之前的拖拽聲和切割聲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艾拉緩緩收回了貫穿艙壁的幽影刃。
    刀刃上，一滴暗紫色的、散發著焦糊味的液體滑落，在金屬地板上“滋”地一聲蒸發掉。
    她喘了口氣，呼吸很輕，但帶著一絲急促。
    剛才那一擊，顯然也消耗了她剛恢複不久的能量。
    我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的大腦還在處理剛才那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從她睜眼，到利刃出鞘，再到斬斷那隻可怖的肢體，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快到我的思維幾乎跟不上。
    這就是“清道夫”的頂尖戰鬥員。
    這就是艾拉。
    “你醒了。”
    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在摩擦。
    她沒有看我，目光依然警惕地鎖定著艙壁上那個猙獰的破洞。
    “這是哪？”
    她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種獨特的、冷冽的質感，但其中蘊含的疲憊無法掩飾。
    “黑曜石祭壇的廢墟裏。”
    我回答道。
    “我們被困在一個……逃生艙裏。”
    艾拉的視線終於從破洞移開，掃視了一圈這個狹窄的空間，最後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眼神裏帶著審視和探尋。
    “爆炸……”
    她隻說了兩個字，但意思很明確。
    “對，爆炸。”
    我點了點頭，牽動了脖子上的傷，疼得我齜牙咧嘴。
    “祭壇核心被我引爆了。”
    “我抱著你，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將“星之鑰”日誌裏關於“壁虎”庇護單元的信息，用最簡練的語言告訴了她。
    包括那個我從未聽說過的、可以瞬間展開的緊急求生艙。
    也包括了，那個“夜梟特別定製條款”。
    當我提到逃生艙正優先為她的“夜貓”作戰服充電時，我看到艾拉的眼神明顯地波動了一下。
    那不是驚訝，也不是感激。
    那是一種更複雜的情緒，像一塊投入寒潭的石子，激起的漣d蕩漾。
    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歸於沉默。
    她隻是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作戰服胸口處，那塊已經不再閃爍的“夜貓”徽記。
    “剛才那是什麽東西？”
    我指了指掉在我腳邊，那截還在微微抽搐的暗紅色肢體，轉移了話題。
    那東西看起來像是某種生物組織和機械的醜陋混合體，斷口處裸露著糾纏的電線和紫黑色的血管。
    “深淵拾荒者。”
    艾拉的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冰冷。
    “一種半機械化的腐生生物。”
    “它們沒什麽戰鬥力，膽子很小，通常隻會被大規模的能量爆發或者死亡氣息吸引，來清理戰場上的‘殘骸’。”
    她的話讓我背後一陣發冷。
    清理殘骸。
    在它眼裏，我們這個動彈不得的鐵罐頭，以及裏麵的我們，就是等待被打包帶走的“殘骸”。
    “它們一般是成群結隊的。”
    艾拉又補充了一句，讓我的心沉得更低了。
    “剛才那隻，應該隻是個偵察兵。”
    “我們得離開這裏。”
    她下了結論，語氣不容置疑。
    “我同意。”
    我苦笑了一下。
    “但我動不了。”
    我指了指身上綁得死死的安全束帶。
    “這東西需要控製麵板解鎖，而我們的能源隻剩下不到百分之一。”
    艾拉沒有說話。
    她從躺椅上坐了起來，動作有些僵硬，顯然也受了不輕的傷。
    她走到我麵前，狹小的空間讓她幾乎要貼在我的身上。
    我能聞到她身上傳來的一股淡淡的、混雜著硝煙和血腥味的氣息。
    她伸出手，覆蓋在我胸前的安全束帶鎖扣上。
    一陣幽藍色的電光在她掌心匯聚。
    “別動。”
    她低聲說。
    下一秒，一股微弱但精純的電流，順著她的指尖，注入了鎖扣的內部。
    哢噠。
    鎖扣應聲彈開。
    我身上的束縛，瞬間消失了。
    “你的‘夜貓’……還有能量？”
    我驚訝地問。
    “不多。”
    她收回手，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一點。
    “逃生艙充的電，剛才用掉了一半，現在又用掉了一些。”
    “省著點用，這是我們唯一的依仗了。”
    我活動了一下幾乎麻木的四肢，在她的攙扶下，艱難地從躺椅上坐了起來。
    全身的骨頭都在抗議，每一下呼吸都牽扯著內髒的傷口。
    我踉蹌著站穩，扶著冰冷的艙壁，走到了那個破洞前。
    我探出頭，第一次親眼看到了外麵的世界。
    入目所及，一片毀滅。
    曾經宏偉的黑曜石祭壇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琉璃化的凹坑。
    無數扭曲的金屬結構和破碎的岩石散落的到處都是，像一座巨型怪物的骸骨。
    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焦糊味和一種……甜膩的腐敗氣息。
    天空是永恒的灰蒙蒙，沒有一絲光亮，隻有遠處一些不知名的菌類植物，散發著幽幽的磷光。
    這裏就是寂靜之穀的中心。
    一片死地。
    “夜梟和灰狼……”
    我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們在哪？”
    這是我們現在最核心的問題。
    我們活下來了，但他們呢？
    艾拉也走到了我身邊，順著我的目光望向外麵那片廢墟，眼神凝重。
    “不知道。”
    “那場爆炸的威力太大了，我們能活下來純屬僥幸。”
    “他們……”
    她沒有說下去。
    但我們都明白那個最壞的可能性。
    不。
    我不能接受。
    夜梟那麽強的生命力，還有灰狼……他們一定也用某種方式活下來了。
    我們得找到他們。
    活要見人，死……也要見屍。
    就在我下定決心的瞬間。
    我手腕上的“星之鑰”，突然毫無征兆地，輕輕震動了一下。
    不是那種充滿能量的溫熱脈動。
    而是一種冰冷的、帶著一絲詭異頻率的共鳴。
    我猛地抬起手腕。
    隻見手環的黑色屏幕上，在那個刺眼的【能量：3.7】的標誌旁邊，出現了一行我從未見過的、閃爍著微弱灰色光芒的小字。
    【警告：檢測到未知的‘同源’規則碎片反應。】
    【坐標校準中……】
    【距離：74米。】
    【方位：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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