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戲言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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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5 年新年剛過,帶著鹹味的海風冷冷地吹拂著戰士們堅毅的麵龐,他們靜靜地站在岸邊的戰壕中,目光悠遠,眺望遠方。大臣島就像一隻形單影隻的海鷗,屹立於波濤洶湧的藍色海域之中。夕陽的餘暉傾灑在島上,仿佛為這座戰略要塞披上了一層金色的戰甲。
    戰士們的眼神中,既有即將戰鬥的果敢,又蘊含著對未來的無限憧憬。他們的內心,恰似腳下那波瀾壯闊的大海,激情澎湃中夾雜著絲絲不安。島上那隱約可見的碉堡,宛如曆史留下的傷痕,正等待著新的力量來撫平。
    這一刻,戰士們的心情複雜交織,他們知道,自己肩負的不僅是解放一座島嶼的使命,更是民族崛起的希望。在不遠處,一排排炮管指向天際,仿佛在向天地宣告,這片海域即將迎來新的秩序。
    隨著夜幕降臨,海麵上泛起了一層層銀色的光輝。戰士們的身影在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愈發高大,他們默默凝視著大臣島,仿佛在與遠方的同胞對話,交換著對未來的誓言和祝福。
    我三舅來到前沿,和劉成剛一起望著那漸漸被夜幕籠罩的大臣島,點燃一支煙,拉起呱來。
    劉成剛吐出一口煙,說道:“楊嬌嬌留校了,我聽說呂丹丹又從BJ來到了軍部,這肯定是為你而來,你就別再磨蹭了。你那個閆梅英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現在我們已經移防,局勢基本穩定了,你也該快點找個媳婦了。”
    我三舅用胳膊肘碰了碰劉成剛,說道:“我看咱湖西的戰友閆楠楠昨天來找你了,進展挺順利的嘛。我跟你說,下次見到她,我就喊她嫂子。”
    劉成剛咳嗽一聲,說道:“你可別幫倒忙,我連她的手都還沒牽過呢,更別說其它的了。不過,我肯定會努力的,她對我也挺著迷的。就像你跟楊嬌嬌說的,閆梅英那圓溜溜的啥啥,我覺得閆楠楠的啥啥也不差。還是閆楠楠這樣的湖西戰友好,和我聊天的時候總是有說不完的話。”
    我三舅說道:“呂丹丹也是湖西的戰友,可我和她就是聊不來。上次她來找我,我們一起吃飯,我對她隻有戰友情,沒有男女之情。每次你見到閆楠楠都心潮澎湃的,我怎麽就沒有那種感覺呢。”
    劉成剛笑了笑,說道:“你的心裏全被閆梅英填滿了,哪還容得下嬌滴滴的白牡丹啊。你就跟我一樣,等天氣暖和了就申請探親,回去和閆梅英把婚事定下來吧。你我的媳婦都姓閆,我們可真是命中注定的連襟啊。說真的,呂丹丹那大小姐的做派,我還真怕你降不住她。”
    我三舅點了點頭,說道:“確實,上次呂丹丹來請我吃飯,我們吃的是西餐,一頓飯就花光我一個月的津貼。要是在我老家,請閆梅英吃飯的話,一人一碗羊肉湯,再加上一人一個嚴集的大燒餅就夠了。不過,你要是想回家探親就去吧,這大臣島還黑黢黢地擺在那裏呢,不解放大臣島,我是不會回去的。商來慶已經為國捐軀了,袁廣華去軍事學院深造,我現在還一事無成,哪有臉回去見家鄉父老啊。”
    劉成剛說道:“你別太死心眼了,軍部的部署我們也不清楚。大軍雖然已經在此集結,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發起進攻。”
    我三舅說道:“要說拚刺刀,你確實比我厲害,但論軍事素養和軍事理論水平,我可比你高,這是顯而易見的。大臣島孤立無援,我們十萬大軍厲兵秣馬、枕戈待旦。不是我們不想進攻,隻要我們發動進攻,那必定是勢如破竹,敵人根本不堪一擊,你就等著瞧吧。用不了多久,這邊防形勢可能就會發生重大變化,你在這一線前沿,可得機靈點兒。”
    1955 年 1 月 18 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海陸空協同作戰,在一海山島戰役中取得勝利。1955 年 2 月 13 日,大臣島宣告解放。
    又是閑暇時間,我三舅和劉成剛腳邊擺著罐頭,兩個人對嘴喝著一瓶白酒,說著話。
    我三舅靠了一聲:“這老蔣也太不經打了吧,我們解放軍兵鋒所指,兵不血刃,就兩場戰役打下了。這也太輕鬆了吧,我就想著在這裏再來一場淮海戰役,把老蔣的那點家底給他連鍋端。”
    劉成剛一笑:“老蔣可比你吝嗇多了,就他那點家底,他還要保命呢,他可不敢跟我們硬碰。”
    我三舅指指黑乎乎的海邊:“你不硬碰硬,你多少也比劃一下,就大臣島老蔣的兵也不少,直接就悄悄腳底抹油逃跑了,這也太瓤了吧,我們還沒到前沿來,就開始進行戰役準備,我們苦心巴力做的作戰計劃還沒用上啊。”
    劉成剛搖搖頭:“未雨綢繆,未雨綢繆。我可不管你的什麽計劃,那天一個命令下來,我帶領全連不停歇地炮擊,後來團首長把我訓了一頓,嫌我打得太猛,好像炮彈不要錢似的。戰士們都憋壞了,都想打過去,都想立功,結果對麵的人都跑了,你說這股氣怎麽撒。”
    我三舅說:“你不是有閆楠楠嗎,你照著她撒氣不就完了嗎,你這剛剛戰鬥總結完,她就來看你,她對你可是夠好的,你還不趁著你立功受獎的勁,把她拿下。”
    劉成剛扭捏了一下:“你要說拿下的話,算是取得階段性戰役的勝利了吧。昨天她來,我就在這裏趁她不備摟了她,她也不含糊,立馬就抱住我,我還不就勢親了她。”
    我三舅笑了:“你這連環炮擊,沒打到老蔣的兵,把閆楠楠拿下了,確實是取得了階段性勝利。你還要再接再厲,乘勝追擊,宜將剩勇追窮寇啊。”
    劉成剛一臉的興奮:“你以為我就是啥也不顧地猛打猛衝,我這也是有作戰計劃的。下一階段的戰鬥計劃我都安排好了,還不是要攻占那兩個無名高地。”
    我三舅笑得更厲害了:“你的作戰計劃不經過我們作戰科批準,你可不要亂來。你先跟我說說,我給你把把關。我估計有M國鬼子第Q艦隊在這裏晃悠著,戰局有可能又有變化。M國鬼子不甘心在朝鮮戰場的失敗,他會不停地攪局。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就和閆楠楠說說,也該回家探親了,再找個機會向組織打個報告,我就等著吃你的喜糖了。”
    劉成剛說道:“我們一起打報告,一起回家探親,我倒要看看你回家後和那個圓溜溜的啥啥的姑娘能不能有什麽進展。”
    1955 年,夕陽的餘暉染紅了天際,溫暖的金色光芒灑落在寧靜的嚴集街上。老柳樹依然靜靜地佇立著,柳枝隨風輕輕搖曳,仿佛在為這平和的時光奏響一曲悠揚的小調。幾隻歸巢的燕子在柳條間穿梭,它們的尾巴偶爾輕點水麵,蕩起一圈圈細微的漣漪。
    集鎮的小道上,村民們結束了一天的辛勤勞作,三兩成群地踏上歸家的路途。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此起彼伏,他們或是嬉笑追逐,或是手持風箏歡快地奔跑著,臉上洋溢著無憂無慮的笑容。偶爾,隨風傳來幾聲清脆的牛鈴聲,顯得悠遠而古樸。
    此時,在小鎮的路口,幾個農婦圍坐在一起,她們一邊忙著手中的針線活,一邊愉快地閑聊著家長裏短。她們的笑容在夕陽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淳樸,構成了一幅溫馨的田園畫卷。我的老娘正坐在她們中間,目光不停地朝著東麵的大路張望。
    胖嫂子拿著一雙鞋遞給我老娘,說道:“大妹子,你幫我看看,我是按照你昨天說的法做的,可怎麽看起來不大對呢?”
    黑大娘說道:“就大妹子跟你說的,你照著做就是了。大妹子給我了個鞋樣子,我給我家老頭做的鞋,老頭穿上,一蹦兩高,說從來沒穿過這麽舒服的鞋,從來沒穿過這麽好看的鞋。這不是,我再讓妹子看著,給我家孩子趕著做兩雙。”
    我老娘笑著接過胖嫂子遞過來的鞋,周正了一下,說道:“這個邊上從裏麵納的時候一定要收緊,不然就會收不住型。”
    胖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說呢,我都拆了重做兩次了,就是鬆鬆垮垮不成樣子。大妹子,你咋啥針線活都會做,還都做得那麽好。”
    黑大娘說:“嗨,你這還不知道,大妹子的功夫都是跟著她老娘學的,那可是有名的人和村***,過日子是一把好手,她嫁到老袁家,老袁家才看著一天天過上了好日子,她做針線活更是一把好手,她隻要是來到嚴集街上,大姑娘小媳婦的還不把她截住,都問她怎麽做針線活。咱這大妹子,你別看年紀小,我看她的這針線活不比袁嬸子差。”
    胖嫂子說道:“我說呢,我早就聽說人和村老袁家的女人個個是做針線活的好手。大妹子,我巴不得你天天到集上來呢,你這幾天怎麽天天來集上了呢,天天看著啥?”
    黑大娘白她一眼:“她和晴妹子不是等著她當軍官的哥哥回家探親嗎,這等了三天了,天天下午來這裏等。”
    胖嫂子說道:“菡妹子和晴妹子在這嚴集街上真拽啊,兩個哥哥當軍官,一個哥哥在外麵當幹部,還有一個哥哥當老師,我這要不是大了幾歲,我就找找媒婆給我說個媒,我嫁到老袁家去,嫁給菡妹子的哪個哥哥。”
    黑大娘哈哈笑起來:“就你二八的年齡也是白搭,你沒看見老袁家的幾個媳婦嗎,別的不說,就侖子的媳婦,她來集上的時候,你不是常常看見嗎,那可是新砦鄉最俊,手最巧的媳婦吧,老袁家的男人可看不上你我這樣的。”
    胖大嫂還是笑著:“那是,就在嚴集街上,要我看的話,就有一個閨女能配得上老袁家的男人,那不是,正坐在自家的鐵匠鋪前,都兩天了,也不知道等的誰,哈哈哈,閆梅英不會也和大妹子等的是一個人吧。”
    黑大娘笑得更厲害了:“你這都看不出來啊,隻要菡妹子和晴妹子看見閆梅英,就大喊著袁廣輝,閆梅英就是一臉羞答答的樣子,那還不是想男人了,而且想的是袁廣輝,哈哈哈。”
    胖大嫂裝著恍然大悟般:“我說呢,你看這兩天閆梅英神不守舍的樣子,她也等著袁家當軍官的哥哥回家啊,還別說,就閆梅英,還真配得上老袁家的男人,人家高小畢業,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家裏還有鐵器鋪。這兩年都有小夥子圍著她家的鐵器鋪轉悠,就為了看她,原來她早就有了心上人,芳心有主了。”
    我老娘和廣晴姨笑眯眯地對視著,我廣晴姨說:“我和我菡姐接到我三哥回家的信,我倆就來到集上,逢人就大聲說,我三哥要回來探親了,我三哥在海邊把老蔣都打敗了,立功受獎了,首長讓他回家找媳婦,他這幾天就要回家,那個閆梅英肯定聽見了,你看她的樣子,就是眼巴巴地等著情郎回來呢,望穿秋水,哈哈哈,就是不知道我三哥能不能看上她,我三哥可是見過大世麵,在JB待過好幾年,上過TIANMEN。”
    我老娘笑著說:“這兩年可把閆梅英吊起來了,見了她的麵就大喊袁廣輝,那還不是把她的心扯到咱三哥那裏去了,哈哈哈。”
    我晴姨叫道:“還不是你說的,你也是那樣,你相中閆梅英了,你想讓她嫁給咱三哥。快看,那不是咱三哥嗎,就是他,快呀,怎麽那麽帥啊,我的個娘來,這不是要閆梅英的小命嗎。”
    我老娘和廣晴姨,大聲喊著三哥,兩個人跑過去,搶著我三舅手中的行李,一左一右挎著他的胳膊,走在嚴集街上。
    三個人經過閆家的鐵器鋪,我老娘和廣晴姨看著鐵器鋪的方向,大聲喊著:“袁廣輝,袁廣輝,我三哥袁廣輝回家探親了,我三哥是軍官。”
    那年,我三舅已經離家四年多了。閆梅英沒有理會我老娘和廣晴姨的呼喊,她靜靜地站在那裏,望著身著戎裝、沐浴在金色餘暉中的我三舅,心中百感交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四年前你離開時的那一眼,就把我的魂給勾走了。你走的時候還是個少年,如今回來卻成了英雄。你可知道這幾年我是多麽思念你嗎?每當我的心情稍微平靜一些,你這兩個親妹妹就會喊你的名字,就像在剜我的心,讓我無法安寧。我已經愛上你了,卻不知道你對我到底是什麽感覺。這幾天我因為想你,飯都吃不下,真的是為伊消得人憔悴,我該怎麽辦呢?
    我三舅也看到了閆梅英,他的臉上微微一愣,然後挽著兩個妹妹繼續往前走。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家家戶戶的煙囪中冒出嫋嫋炊煙,彌漫在即將入夜的空氣中,混合著柴火和晚飯的香味。這個傍晚,這個暮春,這個農村的集鎮,一切都是那麽平靜而美好。人們的生活雖然簡單,但卻充滿了希望和幸福。
    走到集頭,快要拐彎進入人和村的時候,我三舅忍不住回頭望去。他看到,閆梅英仍然怔怔地望著這邊。夕陽下,那美麗多情、羞怯不語、婀娜妖嬈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
    夕陽雖然已經落下,但明天又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