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夫唱婦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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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5 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向WT當局提出以和平方式解決WT問題的倡議和主張。當時在SZZ科的我三舅自然知曉這樣絕密的內部消息,所以他才請假回鄉探親。然而,他僅僅在家待了七天,電報就來了,催促他即刻歸隊。
    袁家眾人送我三舅來到嚴集街上,準備從這裏前往徐州,再從徐州搭乘火車抵達杭州,杭州有他們S的接待處,到了那裏就會方便許多。
    幾個人簇擁著我三舅,我老娘埋怨道:“三哥,你這次回家才幾天,天天往外跑,不是見同學就是見朋友,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就算在家,也是和王位振、王延亮在一起。你自己的終身大事,你怎麽就不重視呢?你看,那邊的閆梅英眼巴巴地望著你,眼睛都快望穿了,人家就等著你找人去提親呢。老爹老娘都催你了,你怎麽就是不吭聲呢?你明明也是喜歡她的,就過去跟她打個招呼唄。”
    我三舅沉思片刻後說道:“我這次探親,確實也有在家找媳婦的想法。你也看到了,我的探親假還沒結束,電報就來了,那邊肯定有大行動。你也知道,商來慶已經犧牲在XC戰場,而我們對麵就是WT,我們每天都在為解放全中國做準備,我就怕萬一我犧牲了,會耽誤人家姑娘。”
    我老娘不屑地說道:“這有什麽關係呢?你先把婚事定下來。要是你真的不幸犧牲了,那也是我們老袁家的光榮。你看閆梅英看你的眼神,就算為你守寡她也願意,我去跟她說。又不是天天都要打仗,抗M援C也才打了三年呢。說不定哪天你就回來了,下次回來的時候,你就和她結婚。我去跟她說,讓她等著你,她肯定是非你不嫁。”
    我三舅上車離開了,他向家人揮手道別,目光望向遠方,也向遠處那個怔怔地望著他的美麗身影揮了揮手。
    老袁家的人都離開了,我老娘和廣晴姨走在最後。她們走到閆家鐵器鋪前,閆梅英看到她們過來,便轉過身去。
    我老娘可不管這些,大聲喊道:“閆梅英,閆梅英。”
    閆梅英隻好轉過身來,看了姐妹倆一眼,然後低下頭,問道:“有什麽事嗎?”
    我廣晴姨也不繞彎子,說道:“我們當然是有事才找你。你也看到了,我三哥袁廣輝看上你了,部隊來電報催他回去,他剛才上車太匆忙,沒來得及跟你說,讓我們轉告你,他喜歡你。”
    閆梅英的臉漲得通紅,說道:“你,你別亂說。”
    我老娘哼了一聲,說道:“誰亂說啦?我三哥可是軍官,這幾天有好幾撥人到人和村給他提親呢,那邊也有女兵喜歡他。他看上你,那是你家的福氣,你還不高興,真是的。我三哥說了,下次回來探親的時候就娶你,你就偷著樂吧,你就趕緊地置辦嫁妝吧。我三哥怎麽會看上你呢,明明有大城市的女人喜歡他。”
    羞澀和幸福瞬間填滿了閆梅英的心,她說道:“你倆就是忽悠我,你們都忽悠我兩年了。”
    我老娘說道:“我才沒功夫忽悠你呢。明天我拿個信封過來,把他的地址給你,你可以寫信問他啊。你也別端著架子,我三哥配你還不是綽綽有餘的,你主動點又怎麽了,你給他寫信啊,你給最可愛的人寫信,那是你的光榮。”
    1958 年前後,JM炮擊之後,福Y前沿進入持久戰,而浙D前沿則趨於常態化。此時,我三舅又準備回家探親了。
    劉成剛得知我三舅要回家探親,趕來為他送行,一見麵就說道:“老弟,你這動作也太慢了,拖拖拉拉的,這可不像你的風格啊。從在華北二校的時候就說閆梅英是你對象,這都過去多少年了,你怎麽還在原地踏步啊?”
    我三舅笑了笑,說道:“我可跟你比不了,你在第一階段戰役時,迅速地把閆楠楠摟進懷裏,接著你又迅猛開展第二次戰役,你迅速地結婚,迅速地生了個大胖小子,你的動作可真快。”
    劉成剛說道:“你別轉移話題,你也快點吧,呂丹丹說了,你不結婚她就不結婚。你不是喜歡閆梅英嗎,這次回家一定要把這件事定下來。你嫂子都跟我抱怨你了,說在學校的時候有好幾個同學喜歡你,還以為你能早點解決個人問題,沒想到你一直在磨蹭。你的速度太慢了,別再磨蹭了,趕快行動吧。”
    我三舅笑著說道:“好,好,這次一定把這件事定下來。我不是已經和她開始通信了嗎?還互相稱呼起親愛的呢。”
    劉成剛說道:“你這也就是紙上談兵。你看我和閆楠楠,我一摟她,她就倒在我懷裏了,黑燈瞎火的,幾下就把她收拾了。這就是速戰速決,一頓狂轟濫炸,她就乖乖地跟我了。可不能打持久戰,等以後有時間再花前月下也不遲,就是那個花前月下的張生也比你快,幾把就降服了崔鶯鶯。這次回家探親,你要是收不了閆梅英,你就別來見我和你嫂子。”
    我三舅說道:“你和嫂子就是瞎使橫勁。我剛剛參加了軍裏的作戰會議,金M海戰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不過我們這邊隻是配合。楊副參謀長這次跟我說,這次絕對不會再給我發電報了,讓我在家好好待著,我也該把個人問題解決了。”
    1958 年底,距離過年還有二十五天,我三舅從浙江回來探親。回家的第三天,媒人來到了嚴集的閆家鐵匠鋪;第四天,我三舅帶著閆梅英去了魚邑,見到了邵奎旭。晚上,我三舅送閆梅英回家,進門後就把她堵在門後親起來。從那天開始,我三舅探親在家的每一天,閆梅英都跟在他身邊。我老娘和廣晴姨也不再叫閆梅英的名字,而是開始叫她三嫂,閆梅英紅著臉答應著,心裏甜滋滋的。
    探親假就要結束了,我三舅要回去了,閆梅英的眼睛哭得腫腫的。閆梅英家的西廂房裏,我三舅摟著她說道:“你別哭了,過段時間你可以去部隊找我,去部隊探親啊。” 閆梅英有些扭捏地說道:“我還沒結婚呢,怎麽去啊?你那邊不是還有個白玫瑰嗎,她會不會和我打架啊,你在家的時候摟著我、親著我,甜言蜜語的,我真擔心你到了那邊,見到呂丹丹後又變心了。” 我三舅笑著說道:“那種洋氣的女人我可受不了,我就喜歡你這種半土半洋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把生米煮成熟飯不就行了?” 閆梅英立刻警覺起來,推著我三舅:“這大白天的,你可不能胡來”,一邊說著,但是手上卻沒有半點力氣,隻好半推半就。就這樣,閆梅英成為了我的三妗子。後來每次提起這件事,我三妗子都會笑罵道:“那個厚臉皮的家夥,說他多少年前就惦記著我這幾個圓溜溜的地方了,我能有什麽辦法,隻好隨他了。” 我三舅總是笑著說:“這就是兩情相悅、情難自抑,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嘛。”
    半年後,我三妗子去探親,呂丹丹哭了三天,然後調走了。
    我三妗子小學六年級畢業後,在魚山的一所由縣政府開辦的學校學習了一年半的會計專業。從部隊探親回來後,她被分配到穀亭銀行工作,那時候她可是有一份正式的公職。我三妗子家境優越,本是大小姐的命,但在穀亭銀行工作和在家裏不一樣,那時候很多東西都要憑票供應,我三舅還把節省下來的全國糧票寄給三妗子,讓她買好吃的。
    我三妗子去探親,這次在那邊住了半年,回到家後生下了我的大表姐鳳萍。那是 1960 年,我三舅也在這一年晉升為副營級幹部。
    1963 年春天,南方的海邊細雨蒙蒙。雨絲輕柔地灑落在海麵上,泛起一圈圈漣漪,仿佛是無數細膩的筆觸在畫布上輕輕點染。海天一色,霧氣彌漫,雨幕如同一個巨大的帷幔,將整個世界分隔成一個個獨立的小空間。沙灘上,海鷗在雨中低飛,它們的身影在細雨中若隱若現,偶爾發出幾聲清脆的鳴叫,聲音在雨中變得柔和而悠遠。沙灘邊的棧道上,木板被雨水浸濕,散發出一絲絲溫暖的木質香氣。棧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幾個漫步的人,腳步聲在木板上輕輕回蕩。
    帶著鹹味和涼意的海風輕輕吹拂著行人的衣角,也吹散了海麵上的水汽,露出波光粼粼的海麵。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白色的浪花像是在翩翩起舞,又像是在輕聲訴說著大海的心事。
    遠處,一艘漁船在雨中緩緩行駛,船上的漁夫身披油布鬥篷,頭戴鬥笠,他的身影在雨中顯得格外孤獨。海的盡頭,海平線模糊不清,仿佛雨霧將大海和天空縫合在了一起,讓人難以分辨哪裏是水,哪裏是天。
    這樣的陰雨天氣,海邊的景色,憑添了幾分靜謐和神秘。一切都被雨水渲染成了一幅淡淡的水墨畫,朦朧中充滿詩意。
    我三舅站在海邊,他來到這裏已經將近十年了,也差不多適應了這裏的天氣和生活。但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卻越來越思念家鄉,思念人和村。
    春寒料峭,我三舅深深地歎了口氣,轉身向家走去。
    我三妗子去年隨軍後,剛過春節就生下了我的二表姐鳳娟。
    我三舅回到家,抱起了張開雙手迎接他的大女兒。我三妗子已經做好飯菜,一家人靜靜地吃著,我三妗子看了我三舅一眼,沒有說話。
    夜深了,我三妗子收拾好後,躺在我三舅身邊,溫柔地問道:“你這是怎麽了,這些天你一直愁眉苦臉的。”
    我三舅吃了一驚,說道:“你看出來了,心還怪細呢,本來我不想跟你說。”
    三妗子歎了口氣,說道:“我們每天都睡在一起,你的心思我怎麽會不知道呢,又是工作上的事情吧,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三舅把三妗子摟在懷裏,說道:“還是我媳婦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我也不瞞你了,跟你說說吧。你還記得褚子林嗎,他是我在華北二校的同學。自從那次辯論賽他輸給我之後,就一直對我耿耿於懷。尤其是他給呂丹丹寫過幾次情書,呂丹丹都沒有理他,而呂丹丹卻對我有意思,他就更加懷恨在心了。也許這就是命運吧,我們竟然一起被分配到了六十六SZZ科,而且還是同事,這麽多年了,上次我晉級又超過他,他終於忍不住了。前段時間,他跑到SZZB告我的狀,ZZB主任沒有理他。結果他又跑到JZZB告我的狀,說我是 1959 年的漏網之魚,說我說過SHZY不好,說人民生活水平沒有提高,這就是反DA反ZHYI。JZZB派人來調查我,問我有沒有說過這些話,我說我不記得說過這些話,但是確實有些地方人民的生活水平沒有提高多少。我這樣說,就給了他們把柄。褚子林誣陷我,說有MZDSS的光輝,哪有我袁廣輝,說我有野心。在這次,我被當成了典型。看來,我要脫下這身軍裝,回老家了。SZZB主任找我談話,讓我深刻檢討,呂丹丹也找了關係,想把我調走。我想,還是算了吧,還是回家吧。這幾天,隻要我同意,我就要轉業回家了。”
    我三妗子摟著我三舅,說道:“我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呢,我們總歸是要回家的,早回晚回都一樣,那就早點回去吧,我也不習慣這裏的氣候。”
    我三舅靜靜地看著我三妗子,說道:“英,對不起,我回去就要脫下軍裝,變成一個普通人了,不能再給你帶來榮耀了,對不起。”
    我三妗子的眼淚流了出來,說道:“孩子他爸,你說什麽呢?好像我嫁給你是為了貪圖什麽似的,我才不稀罕那些身外之物呢。我就是喜歡你的人品,喜歡你那玉樹臨風、淡泊名利的樣子,喜歡你為民請命的品格。不說別的,我們老袁家的生活確實不如以前了,這是實話吧。我們回去吧,不在這裏和他們爭鬥了,哪裏的糧食都養人。我不稀罕你的官職,我隻稀罕你這個人,我們倆就是兩情相悅,我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夫唱婦隨,就算回家要飯我也願意。”我三舅的眼睛濕潤了,緊緊地摟著我三妗子。
    沒過幾天,我三舅和三妗子帶著兩個孩子回到了人和村,他也從此改名為袁暉。
    因為我三舅是轉業,副縣長邵奎旭征求他的意見,問他想去哪個單位。我三舅說,他在外麵已經十幾年了,想離家近一點,於是邵奎旭把他安排到了新砦鄉稅務所。我三舅記得在新砦鄉稅務所的時候,每月工資五十元,外加三十多斤地瓜幹。
    回到家幾個月後,我三舅收到了他在東北的舅舅的來信,他舅舅在吉林省明春縣煤礦上班,明春毗鄰蘇L和朝X,因為是邊疆地區,在待遇上比較優厚。
    我三舅看著家裏的一大家子人,一家二十多口人,居住擁擠,吃飯也是個大問題,和老舅舅聯係後,他一跺腳,隻身去了東北。沒有多久,他從東北來信說,那邊急需要人,他已在煤礦找到工作,那邊條件也尚可,就讓我三妗子帶著兩個閨女過去。因為路途遙遠,我三妗子的哥哥就把娘仨送到明春東北。幸運的是,我三舅的關係很快也轉了過去,明春縣武裝部的人很熱情,後來又從煤礦調到了公路段,我妗子則被安排到了當地農村。那時,我二表姐才九個月大。幸運的是,即使是農村,東北的農村生活也比山東農村好很多。從此,我三舅一家就在東北吉林明春這個邊境小城紮下了根。
    我三妗子多次說過,她是小學六年級畢業,又上了一年半的會計專業,在當時也算是專業人才了。她還在穀亭銀行工作過,那可是鐵飯碗,但是在她十三歲那年的一次回眸,她的心就被我三舅勾走了,從此一輩子夫唱婦隨,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