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家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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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5 年元月份,複程縣棉花加工廠大院內。
    風雪交加的冬日,鵝毛般的雪花在寒風中肆意飛舞,仿佛是天地間最無情的舞者。棉花加工廠的屋頂在風中吱吱作響,好似隨時都會被這肆虐的狂風卷走。廠房外,雪花與狂風交織成一張白色的網,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工人們穿著棉衣,在廠房內外忙碌著,他們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氣中化作一團團白霧。機器的轟鳴聲與風的怒吼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種壓迫感十足的背景音。盡管手套厚厚的,但工人們的手仍被凍得通紅,他們不時用力摩擦,以圖一絲溫暖。
    在這樣的天氣裏,進進出出的車輛也變得異常艱難,它們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轍痕,像是在告誡著人們自然的威力不可小覷。廠房裏的溫度相對暖和,但隨著門被頻繁開關,一股股寒風還是不時地襲來,讓人不由自主地縮縮脖子。
    工人們臉上掛著勞作後的汗水與疲憊,但更多的是對這份來之不易工作的珍惜。他們在風雪中堅守,用汗水與辛勞書寫著生活的篇章。雖然環境惡劣,但無人退縮,每個人都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與自然嚴寒抗爭,共同維護著這個為數不多的生計來源。
    大雪似乎沒有停歇的意思,風還在怒吼,但在這片白色的混沌中,人們的心卻是堅定而火熱的。他們知道,春節臨近,春天的腳步正悄然臨近。
    此時,我廣中舅擔任複程棉花加工廠副廠長,從棉花收獲到現在,他整個人都處於高速運轉中,連續幾個月沒日沒夜工作,使他顯得非常疲憊,麵頰深陷,兩眼布滿血絲,高大的個子也顯得不很挺拔了。其實,他這時才是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正是精力最旺盛的時候。
    我廣中舅站在倉庫的一頭,看著加工好的棉花被裝上卡車,心裏不由鬆了口氣,這時,有人過來,喊道:“袁廠長,郭書記叫你,讓你到他辦公室去。”
    我廣中舅喊著:“李主任,你在這裏看著,我到辦公室去了。”
    我廣中舅從倉庫出來,立刻被漫天的大雪包裹,他不由抬起胳膊擋了一下,又頂著大風踩著積雪往前走。
    工廠的馬路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踩下去已經沒到了腳踝深,而天空中,大片的雪花還在翻飛,似要完全覆蓋整個世界。
    我廣中舅推開郭書記的辦公室,辦公室內,郭廣坤書記、何立仁副書記正在一個煤爐前坐著,看來何副書記也是剛從外麵過來,他的腳下是一灘剛剛融化的雪水。屋內,煤爐燒得正旺。
    郭書記看來早就準備好了,他拿起一個空茶杯倒上水,遞給我廣中舅,說道:“裝車的事你讓李主任跟著就行了,不用你在那裏看著。”
    我廣中舅坐在爐子旁,雙手伸出來烤著:“就這最後一次發貨了,還是善始善終、穩穩當當的好。”
    郭書記歎口氣道:“我是服氣你倆了,雖說我是從部隊過來的,部隊的紀律和辦事風格我是清清楚楚的,但我和你倆搭班子,你倆的工作作風可真讓我佩服。”
    何副書記喝了口水,問道:“郭書記,你不是上午去地委開會去了嗎,會議精神是啥?”
    郭書記不覺笑容滿麵:“那還用說,就是表彰總結會前的通氣會,今年咱們廠還是先進單位,地委書記著重表揚了咱們廠。”
    何副書記說道:“我們是連年先進單位,今年應該也是十拿九穩。”
    郭書記答道:“今年,我們廠將作為重點表揚單位,在地委的年度總結大會上還要做發言呢,上級領導對我們的工作非常認可啊。開完會,我就往回趕,我就想和你倆說,沒有你倆,咱棉花加工廠就不會取得這樣的成績。”
    我廣中舅急忙說道:“郭書記,你是***,還是你領導得好。”
    郭書記擺擺手說:“抗M援C已經結束,我也要回部隊了,上級領導也和我談話了,我推薦,複程棉花加工廠,你倆一個廠長、一個書記,也已經獲得上級組織部門的認定,我馬上就走了,走後接著就公布。”
    何副書記看著郭書記問道:“怎麽這麽快,再快也要過了年吧。”
    郭書記說:“軍令如山倒,我們部隊已經接到命令,很快就要移防,我就不能再耽擱了,明天就和你倆交接。”
    複程縣棉花加工廠是魯西南最大的棉花加工廠之一,為了保障抗M援C,最初,也並沒有派駐軍代表,但上海發生黑心棉事件後,省委緊急行動,主要為軍工服務的工廠大都派駐了軍代表,更不要說湖西地區最大的棉花加工廠了。
    郭書記端起茶杯:“袁廠長、何書記,今天咱三個以茶代酒,首先我要敬你們二位,是你們二位在廠裏沒日沒夜地操勞,沒日沒夜地奉獻,才有了棉廠的今天,我們才取得了這樣的成績。”
    何副書記擺擺手:“咱加工的棉花就是保證抗M援C的戰略物資,前方將士浴血奮戰,趴雪窩、吃炒麵,我們在後方出力流汗怎麽了?”
    郭書記看看我廣中舅,看看何副書記,說道:“我們這裏也是前線,抗M援C的勝利也有我們的功勞,你看你倆,我剛來時,你倆白白淨淨、臉上有肉,跟著我幹了三年,都變成了又黑又瘦,你老哥心裏感動啊。”
    我廣中舅說道:“咱全廠職工哪一個不是這樣,都是任勞任怨、兢兢業業,隻要能為國家建設出力,能保證前方將士穿得暖吃得飽,咱還不是無怨無悔。”
    郭書記說道:“會上,還通報了一件事,說是某省的棉紡廠,為了工廠利益偷工減料被處理了。咱複程廠就是不一樣,還是袁廠長的賬算得清算得準,你始終按照上級要求,把握質量標準,把握重量標準,保質保量,絕不含糊,我們廠的費用留存就嚴格按照標準來,絕不超過一分錢,要不說這次的大抽查我們又受到表揚呢。”
    何副書記說:“就為了保質保量,就為了控製費用、控製留存,袁廠長可沒睡過幾個好覺,天天緊盯生產一線,天天在那裏算來算去,他晚上打算盤都影響我在隔壁睡覺。”
    郭書記看著我廣中舅說道:“袁廠長,發完這批貨,我們的軍工任務就徹底完成了,你這幾年一忙得很了就頭疼,你也趁著過年回老家,好好休息休息。”
    何副廠長也看著我廣中舅說:“你收拾收拾早點回老家,廠裏有我呢,你嫂子和孩子也探親來了,我們全家都在廠裏過年,弟妹和閨女們肯定也盼著你回家呢。”
    我廣中舅喝了口茶,說道:“不急,過年還早著呢,廠裏年前的生產任務幹完再走也不遲。”
    兩天後,組織部門來人,宣布人事任命,任命何立仁同誌為複程棉廠支部書記兼廠長,其他人員未動。
    僅僅是一天之後的晚上,何立仁和我廣中舅舅坐在了郭書記原來的辦公室,兩個人喝著茶。
    何立仁沉默了好久,終於說道:“袁廠長,這兩天我都想和你說說,我沒想到上級這樣安排,說好的咱弟兄倆,一個幹書記,一個幹廠長。”
    我廣中舅嘿然一笑說道:“這有什麽啊,你別在意,昨天上午頒布任命的時候,我就心裏有準備,你老兄哪方麵都比我強,我甘心跟你當副手。”
    何立仁很嚴肅的樣子:“袁廠長,郭書記和我都一樣,我倆都是從部隊過來的,我倆都不懂經濟,都不懂管理,咱弟兄倆搭配正合適,你還是管生產經營那該多好啊。”
    我廣中舅一笑:“我不是一直管生產經營嗎,我還是沒變。”
    何立仁搖搖頭,看著我廣中舅說道:“本來這個事不應該跟你說,昨天我到縣委組織部,我了解了一下情況,之所以你沒有被任命為廠長,是因為你的政審出了點問題。你提出入D申請後,我和郭書記都是極力推薦,並且我和他兩個人作為你的介紹人,隻是上級組織部門到你老家外調的時候,你老家有人說,你的姥姥家是大什麽成分,不宜批準你的申請。因此,這次,你就沒有被批準。我到了那裏以後找了幾位領導,我是據理力爭,我曆述你的表現,你取得的成績,你親弟弟都是戰鬥英雄,在部隊當團長,你家絕對清清白白,但卻沒能改變什麽。我拉著參加外調的同誌,他告訴我,就是你老家村幹部劉懷普從中作梗。”
    如果是自己廠長的任命沒有如期頒布,那還罷了,但在複程棉花加工廠這樣的國企,自己的D員都沒有能通過,不啻於晴天霹靂在我廣中舅的頭頂炸響。
    我廣中舅霍地站了起來:“我,我也是解放幹部吧,我的履曆清清白白,我是幹部身份,我是解放前參加革命,這麽多年了,我是連年先進個人,我入D怎麽又有問題了呢?自從參加革命的第一天,我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給了D,我立誌跟著D幹一輩子。”
    何立仁拉一把我廣中舅:“你先別激動,你先坐下,明天我再去上麵找找,我跟郭書記打了電話,郭書記氣壞了,他後悔得不行,後悔沒有早點給你解決這個問題。”
    我廣中舅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兩眼通紅,坐在那裏大口喘氣。
    何立仁拍拍我廣中舅的手:“你放心吧,我絕對會把這個事當成大事辦,我絕對不能讓老實人吃虧,不能讓老實人被誣陷。”
    我廣中舅坐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
    兩個人又說了幾句話,我廣中舅就從何立仁的辦公室出來,來到廠區的一個角落,坐在那裏。也許是房間的燥熱,也是內心煩躁,他脫掉棉帽子抓在手上,一動不動,腦子裏渾渾噩噩,什麽都不想,仿佛石化了一般。
    寒風勁吹,雪花無聲飄落,覆蓋在我廣中舅的頭上,覆蓋在他的全身,他幾乎成了一座雕塑。
    待到幾個小時後,辦公室小李才找到他,把他拉到宿舍,此時的他幾乎全身凍僵。
    待到第二天下午,我廣中舅起來,也沒有吃飯,就靜靜地來到車間,木然地看著一切。似乎是突然間,他看見車間劉主任,張口就罵道:“老劉,你幹的什麽活,你們老劉家沒有一個好東西,就是蔣匪幫大壞蛋。”
    二車間劉主任看著我二舅,說不出話來,一向大哥哥一般的袁廠長,今天這是怎麽了,張口就罵我,我可是和他關係很好,連老劉家的人都罵啊。不對,袁廠長這一夜是怎麽了,眼窩深陷、顴骨高聳,精神恍惚,這是有病了,還是受什麽刺激了。
    劉主任沒有搭話,就躲到車間辦公室,並派人通知何立仁,很快,辦公室有人來拉著我廣中舅走了。
    我廣中舅來到生產科,看見了生產調度劉大虎,也是沒有說上兩句,就罵起來劉大虎,罵起來姓劉的,直到何立仁過來,拉著他到了黨支部辦公室。
    何立仁回身又問起來,幾個人和何立仁說著我廣中舅的表現,大家都感覺到莫名其妙。
    何立仁坐在辦公室,看著昏昏欲睡的我廣中舅,忽然一驚,昨天晚上我跟他說老家姓劉的壞了他入黨的事,看來是刺激到他了,今天見到姓劉的就大罵,這樣下去可不好,這幾年來他的弦都繃得很緊,猛然一放鬆,又攤上這事,肯定是刺激得不輕,這也快過年了,還是趕快安排他回老家休養。
    何立仁沒想到的是,還未等到安排我廣中舅回家,我廣中舅的病情就加重了,自己一個人就不能回家了。最令人可怕的事又接著發生了,在辦公室裏,我廣中舅指著報紙上姓劉的某人罵起來,這可不得了,這一下就像捅破天一樣,還是碰巧,那天正有上級檢查團來到棉廠。這不就是反GM嗎,公然辱罵,就要抓個現行。
    盡管何立仁和廠裏的其他幾個領導一再申辯,但我廣中舅還是被抓起來,並很快判刑一年,被關押在單城監獄。
    正是春節時,家裏得到的消息是,我舅舅忙著戰備生產,過年就不能回家了。過年後,沒幾天,家裏又得到消息,我在鄄城的大舅才先去監獄看望我廣中舅。
    在家人的日日惦記中,在監獄裏麵的我大舅竟然一日日好起來,沒到半年的時間,他的精神就好轉了。在監獄裏,他從繁忙的日常工作中解脫出來,從緊張的戰備工作中解脫出來,天天就是吃飯、睡覺、學習,精神徹底放鬆了,也就病情很快好轉。待到他的精神好轉後,他就開始寫申訴材料,他就是因為早年為了革命,自己的身體受到折磨,再次受到重大刺激後,精神病發作,才罵了姓劉的,其它沒有一點反D反對DJ的言論或行動。
    何立仁也接到我廣中舅的信,他也積極活動,也就是一年的時間,我廣中舅被重新進行甄別,確實不是反革命,不是反D,隻是精神受到刺激,理應出獄,理應恢複工作。
    待到我廣中舅出獄後,平原省、湖西地區都已經隨著撤劃而不複存在,他所在的複程棉花加工廠也不存在了,複程縣的轄區被歸入到單縣、曹縣,我廣中舅不僅不能回到複程棉花加工廠,曹縣、單縣政府的有關人員也推諉起來,不願意接收。好在,單縣政府給我廣中舅出具了甄別證明,證明我廣中舅不是反DM,他的入獄隻是因為精神病發作,理應恢複名譽、恢複工作。隻是,複程棉廠已經不複存在,就不能回到複程棉廠了,複程棉廠已經大部劃轉到單縣供銷社,但單縣供銷社暫時沒有合適的崗位,袁廣中同誌可以先回家休養,待有合適的崗位後,再通知上班。
    1956 年的魯西南農村,初冬的陽光雖不熾烈,卻也足夠驅散些許嚴寒。年關將至,村莊裏彌漫著一種特有的年味,那是屬於鄉土的、淳樸的、深厚的過年氛圍。
    村口的一堵老牆上,一塊石碑立在那裏,上麵刻著“人和”,歲月沉澱、石碑黝黑,似乎記錄著鄉村的變遷和日子的流轉。
    家家戶戶的屋簷下,掛著一串串火紅的辣椒和金黃的玉米,與屋簷上堆積的幹草相映成趣。門前的小院裏,幾隻雞兒悠閑地啄食著地上的高粱,偶爾抬起頭,用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過往的行人。
    村裏的孩子們在街頭追逐嬉戲,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天真無邪的笑容。幾個小姑娘手裏拿著糖人,一邊品嚐著甜甜的味道,一邊嬉笑打鬧著。小夥子們則聚在一起,討論著過年的趣事和年後的打算。
    幾個老人則蹲坐在村頭,曬著太陽、抽著旱煙,悠然自得地享受著晚年時光,他們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他們談論著過去的事情,回憶著往昔的歲月,感歎著時光的流逝。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芬芳和柴禾的味道,這是鄉村特有的氣息。遠處傳來一陣陣鞭炮聲,那是村裏人為了慶祝新年的到來而放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充滿了喜慶和祥和的氛圍。這也是這兩年的收成還可以,農村的日子總算好了些。
    在這個充滿年味的魯西南農村裏,每個人都沉浸在過年的喜悅和期待中。他們用自己的方式迎接著新的一年的到來,期待著未來的美好和幸福。
    我廣中舅肩扛著一個包袱,手提著一個帆布包,站在院子裏,看著熟悉的一切,不覺感慨,從去湖西軍政幹校離家,前後六個年頭了,現在又回來了。
    在湖西供銷商業係統多年後,我廣中舅就感到自己經常頭疼,偶爾還要休息一下,才能緩過來。在經曆了入黨、收監的磨難後,就向組織打了報告,先回到原籍,等待安置。我廣中舅當然也很高興,漂泊多年,落葉歸根,隻要有盼頭就好,就是到人和村也是一樣。就這樣,我廣中舅暫時脫離單位,回到了人和村。
    我姥姥、姥爺、二姥姥明白,這兩年,我廣中舅經曆的太多,隻是在 1954 年,一年的時間裏,就有我二姥爺去世、廣存舅夭折,鳳蓮姐瞎了一隻眼,他承受的太多太多了。
    最先看到我廣中舅的是我鳳蕊姐,鳳蕊姐大叫一聲,就跑到屋裏,大聲喊著:“娘來,我爹來了,你快出來啊。”
    最小的小鬆姐站在那裏,不知所措,看著來到家裏的陌生人。
    我王妗子晃著小腳出門,看見我廣中舅,竟不知道說什麽好:“你這咋回來了,你還知道這裏有個家。”說著,眼裏就有了淚。
    我廣中舅也不含糊:“我不光知道有個家,我還有閨女來,我還有老娘來,我還有個老婆眼淚叭幾地等著我來。”
    我王妗子說:“我這正打算帶著閨女去找你呢,你走的時候就叫著頭疼,這段時間也沒來信,我想過去看看有娘們在那邊伺候你不。”自然,我王妗子也知道了我廣中舅入獄的事,但她不會提及。
    我廣中舅笑著說:“誰伺候也不如你伺候得好,我家大媳婦伺候得就是好,我這邊一窩窩,我天天想著回來。”
    我王妗子接過包袱,擰了我廣中舅一把:“死樣,孩子還看著呢。”
    這時,幾個妹妹、閨女都圍上來,廣中舅忙著打開包袱,給大家拿出花生、糖塊。
    夜裏,我姥姥、二姥姥、廣中舅、王妗子在一起,說起廣中舅回來的事,我王妗子滿眼的歡喜:“還是回家來好,回家好。”
    我二姥姥沉吟了很久,才說道:“你原來是國家幹部,是吃工資的,來到人和村就是農民身份,身份不一樣了。”
    我王大妗子摟著我廣中舅的胳膊:“管他啥身份,反正回家了,他在外麵這麽多年,看不見摸不著的,也不能老是那樣下去。”
    我姥姥一笑:“回來就好,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就是好,好好養養你的身體,找大夫看看你的頭疼病,在外麵那麽多年都不知道找大夫看看。”
    就這樣,解放前參加革命,一直是幹部身份的我廣中舅就回到了人和村。誰也沒有想到,他再也沒有能回到曹縣、單縣,一直到在老家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