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河工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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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災過後必須大治,從上到下,認識到了水利工程、河道疏通的重要性,於是連年的挖河開始了。
1958 年,人民公社的旗幟在洋馬河畔迎風招展,如同烈火般鮮豔奪目。這裏是洋馬河工地,洋馬河兩岸是連綿不絕的挖河工地,河道大部分已經幹涸,隻有幾處未幹的河水,在晨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
工地上,人們揮汗如雨,打夯聲、口號聲、笑聲此起彼伏,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熱情與活力。大喇叭裏播放著當時流行的革命歌曲,旋律高亢激昂,激勵著人們的幹勁。遠處的工地上傳來機器的轟鳴,交織成一曲動人的勞動交響曲。
社員們的呼喊聲與大喇叭裏的歌聲相競,他們的身影在陽光下投下長長的影子,仿佛是這片熱土的守護神。旗幟在空中飄揚,似乎也在為這幅生動的畫麵喝彩。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背,卻澆不滅心中的火熱與希望。
這是一個充滿活力與希望的時代,每個人都在為共同的目標而努力,每個動作、每句話語都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洋馬河畔,這個曾經寧靜的河道,如今變成了熱火朝天的建設前線,幾個縣的建設者們齊聚於此,戰天鬥地、多快好省,它見證了一個時代的變革,也承載著無數人的夢想與希望。
洋馬河畔,每一段每一塊都被指揮部劃分到縣,到公社,到大隊,到小隊,每一塊地方都躍動著忙碌的身影。
此時,正是******時期,每家的糧食都不夠吃的,隻有到工地上才能勉強吃飽,這也是縣裏主抓的工程,吃不飽飯當然就幹不好活。
中午剛剛吃過飯,大家正在休息,人北大隊婦女主任康秀雲和四小隊生產隊長袁廣良過來了。康秀雲的丈夫劉竹雲犧牲後,康秀雲被我華子舅、商來慶帶人救出,送到根據地,傷愈後就又回到了人和村,解放後就一直擔任人北大隊的婦女主任,她唯一的女兒跟隨部隊南下,後來轉業後留在了廣州,再後來一直要求康秀雲去廣州,但康秀雲就是不去,就是執意一個人在人和村工作、生活,直到在人和村去世。
康秀雲的戶口在四小隊,她當然關注四小隊。康秀雲翻眼看了一眼袁廣良,說道:“袁隊長,你這裏怎麽回事,一上來我們定下的目標,就是當第一,就是拔紅旗,可你看看,這才幹了幾天,我們的先進不光丟了,而且我們的工程量比其他隊要差很多。”
袁廣良歎口氣說道:“康主任,你看看,我們吃的飯沒有一點油水不說,每個人就這點供應的飯量,這麽大的勞動量怎麽能撐得住?不到時候,肚子就嗷嗷叫了。再說了,我們四小隊比其他隊的人本來就少,勞力也少,再加上我們有幾個年紀大的,時間長了,我們就幹不過別人了,這也正常。”
康秀雲叫道:“你也是老黨員了,你在四小隊主事這麽多年了,怎麽心氣兒就沒有了呢?我可不管你說的這些個什麽理由。你們先開會,想想辦法,看看我們怎麽把這個量趕上去,無論如何,我們要把紅旗奪回來,插在我們四小隊的山頭上。”
袁廣良歎口氣,召集人過來。已經幹了一上午,剛剛吃過飯,大家大都歪倒在工地上,也顧不得滿身的泥土,都想休息一會兒,準備下午再幹。
康秀雲叫道:“大家快起來,快起來,過來開個會,開會!別死皮耷拉眼的,沒有一點精神頭。”
魏玉成在那裏仰躺著,嘴裏銜著一根稻草,說道:“康主任,你能不能不開會了?晚上開也行,好不容易歇一會兒,你還開會,下午的活更幹不好了。”
我老爹站起來,走到康秀雲跟前,說道:“康主任,這中午的休息時間很寶貴,吃過晚飯再開吧,也不差這一下午。”我老爹是四小隊突擊隊的隊長,大都是他領著幹活。
康秀雲聽完,說道:“好,我吃過晚飯再過來,你召集人員開會。”
吃過飯,已經七點鍾了,幾乎所有的社員都在窩棚裏休息、睡覺、聊天,也有洗衣服的。其實,在那個時代,大家也沒有多少換洗衣服。
這時,康秀雲在外麵喊起來:“集合了,開會了。”
我老爹拉著魏玉成出去,對其他人擺擺手,不讓大家出去,讓大家繼續休息。
冬夜的工地,寒風如刀,凜冽刺骨,雪花在黯淡的燈光下飄舞,如同被凝固的白***,在空中翩翩起舞。洋馬河兩岸,是連綿不絕的窩棚,這裏住著數萬人,但在冬夜的雪花下,卻顯得異常安靜。
康秀雲看著過來的袁廣良、魏玉成、我老爹,問道:“其他人呢?快叫過來,快點開會。這怎麽下雪了呢?明天的活更不好幹了。”
我老爹看向窩棚一眼,說道:“康主任,我們剛才商量過了,我和玉成給你匯報就行。大家一躺下就起不來了,渾身骨頭架子疼,這一天的土方量真不小。”
康秀雲深深看我老爹一眼,說道:“商來耀,你就是跟我對著幹,你就是不聽我說的話。你是突擊隊隊長,幹不出來活就是你的責任。”
我老爹撓撓頭說:“那康主任,我先給你說說我們的想法行不,你先別扣帽子好不?”
袁廣良急忙說道:“你快說,這連個開會的地方都沒有,凍死了。”
我老爹看著康秀雲說:“我們四小隊來挖工的四十一人,比其他隊要少上五六人,甚至更多,我們四小隊的人口本來就少,這個你也是知道的,我就不強調這個理由了。你看到了嗎,現在下雪了,明天的活更難幹。今天中午你和我說了以後,我和玉成幹著活,一直在琢磨這個事兒。活趕不上來,最大的問題是路太難走,坑坑窪窪,泥泥叉叉,今天下雪,這一晚上肯定要上凍,路就更不好走了,我的建議是提前安排三人,把路修好,並安排專人始終保持主路平整,沒有泥坑。今天泥泥叉叉的,我們一下午就在泥窩裏蹬歪,根本就走不快。再一個就是,我們用的工具,一收工,大家就歪倒在窩棚裏了,就沒有人收拾工具,不隻是有毀壞的工具,主要用的鐵鍁,都沒有人磨過,根本就幹不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個道理大家都懂的,我建議廣良大哥和翟相文負責,始終保持工具、鐵鍁、兜子、扁擔、推車的完整、好用。”
袁廣良驚喜地看著我老爹,說道:“你還指揮起我這隊長來了?好,你說得好。家夥什收拾好,路修好了,幹活就順當了,那土方量還能上不來?就按照你說的辦。”
康秀雲看看我老爹:“是的,這就是關鍵。大家都不修路,搬運土方太不方便了,我都看見幾個人摔倒了。好,我去找大隊長,幾個生產小隊共用的路也一定要修好。”
從那開始,連續幾天,四小隊的土方量猛增後,就保持在高水平上,不僅是人均土方,就是總土方量也****了。
袁廣良高興地說,也不用我這隊長指揮了,土方量就上來了,我隻管修路、磨鐵鍁,修工具了。
高高的河堤上,緊挨著兩大塊葦席搭成的高高的宣傳欄,一塊是人南大隊的,一塊是人北大隊的。穀銘義、楊全龍各守著一個宣傳欄,每天就往上貼著新的表揚信、決心書、土方進展、革命形勢等。
穀銘義、楊全龍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他倆是各自大隊的宣傳員,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都是毛筆字寫得好、文筆好,自然也在這裏擺開了擂台。
楊全龍看著自己的宣傳欄喊道:“穀銘義,你就認輸吧!你看看我們人北大隊的土方量,再看看你們人南的,你們是慘不忍睹啊。你看看,新砦鄉青年突擊隊隊長是我們四小隊的商來耀,婦女突擊隊的隊長是我們四小隊的王芝花,你也好意思在這裏坐著?你還不拎著鐵鍁下工地!”
穀銘義叫道:“你們人北大隊四小隊不隻是有個鐵姑娘王芝花,還有個商來耀,你們還有個老革命康秀雲,我們是沒法和你們比,新砦鄉其他大隊也沒法和你們比,你就不要擠兌我了。”
楊全龍指著宣傳欄說道:“你看見了嗎?昨天前六屯有名的鐵姑娘黃大妮,把她的挑戰書貼到我們的宣傳欄上了,直接挑戰商來耀。”
穀銘義笑了:“這一個工地上的人都看出來了,黃大妮看上商來耀了。她咋不挑戰王芝花,偏偏挑戰商來耀?那就是穆桂英挑戰楊宗保啊。”
楊全龍說:“我和商來耀在一起上了幾年學,他很聰明,就是為了照顧家裏才輟學了,不然還能混得更好。你看不見嗎?他幹活就是快,就是有訣竅,他才不使憨力呢。雖然穿得破,但每天幹幹淨淨,可不像是在工地幹的,人又長得帥,這吸引得新砦鄉的姑娘們有事沒事就到我們人北村轉悠。”
穀銘義笑著:“來轉悠得再多,那還不是要排在袁廣晴後麵。袁廣晴是你們一小隊的婦女突擊隊隊長,就是和四小隊的王芝花擺擂台,說白了,袁廣晴就是看上商來耀了。隻要是袁廣晴看上了,別人就隻能掩麵而退了。就這新砦鄉的工地上,這幾千個婦女裏,長得最俊、最大方、最能說會道的,還就是袁廣晴。”
楊全龍也笑起來:“別怨我說你,我知道你暗戀袁廣晴,可惜是袁廣晴芳心暗許,整個人北村的人都看出來了。”
穀銘義苦笑著:“我就算了吧,就這商來耀的名字天天貼在這表揚欄上,天天掛著大紅花,我還是知難而退吧,就讓黃大妮和袁廣晴撕巴去吧,這可夠商來耀受的。”
楊全龍說:“那肯定是袁廣晴完勝,你不要忘了,袁廣晴背後還有一個袁廣菡,她是我們人北村有名的女算盤,她是袁廣晴的高參,有她在後麵出謀劃策,那黃大妮必敗。老袁家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那都不得了。我聽說袁廣晴偷偷給了商來耀一雙鞋,還有兩雙鞋墊子,鞋墊子上繡的是鴛鴦戲水,嘖嘖,就那針線活,老袁家的女人蓋了,我猜還可能是袁廣菡做的鞋,她給袁廣晴個神助攻。就商來耀的實在樣,保不定已經向袁廣晴斜楞了,你可千萬別打袁廣晴的主意了。”
穀銘義靠了一聲:“昨天,全縣開表揚大會,商來耀和王芝花兩個人上台,縣長握著兩人的手,問著別人,這兩位同誌都是新砦鄉人和村四小隊的吧,很好,你們是我們洋馬河工地上的楷模,是我們的榜樣,祝你們這對革命伉儷,永葆青春、勇往直前,哈哈哈,把兩個人弄了個大紅臉,台下的人哄堂大笑。”
楊全龍指指穀銘義:“你懂個屁,四小隊的人跟我說,王芝花也看上商來耀了,王芝花就是靦腆、內向而已,你說這精彩不精彩,這是三英戰呂布啊。”
穀銘義點點頭:“楊哥,我看人北大隊,包括咱人和村,你和商來耀是兩大帥哥,你就是家裏成分不好,不然你也和商來耀旗鼓相當。”
楊全龍說:“我可和商來耀比不了,你看不出來嗎,商來耀就是有女人緣,那可不隻是帥就行的,袁廣晴不隻是不看你,連我也不看一眼,唉。”
穀銘義大笑:“我知道,你找人去老袁家提過親,袁廣晴都沒理你的茬,你隻好讓媒人給你介紹了齊花蕊,你不甘心也沒辦法,齊花蕊就是不如袁廣晴高,不如她俊,不如她利索,不如她颯。袁廣晴的蠻腰一擰,辮子一甩,到哪裏都是銀鈴般的笑聲,豈是齊花蕊那粗鼓墩能比的。哈哈。”
楊全龍紅著臉:“我不給你擺活了,今天泗縣的邵奎旭縣長要來,說是要來咱新砦鄉開觀摩會,我要趕緊寫一篇表揚稿,還是表揚四小隊的青年突擊隊、婦女突擊隊,邵縣長可是從咱新砦鄉出去的。”
穀銘義歎了口氣:“這下商來耀更出名了,在四小隊種地也不顯山不露水的,這來到這數萬人的工地上,就不一樣了,這一下和幾個女人扯上了,這真是一段洋馬河奇緣啊,我就等著看結局了。隻是,我的奇緣在哪裏,我怎麽看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