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是被一陣鶴唳聲驚醒的。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森林裏。
    月光像銀紗般披在樹冠上，空氣中飄蕩著清甜的草木香。
    遠處傳來撲棱棱的振翅聲，一隻通體雪白的靈鶴正掠過湖麵，喙尖挑起一串晶瑩的水珠。
    "雪翎！"林小滿下意識喊出這個名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年輕的靈鶴比現在小一圈，羽翼末端還帶著稚嫩的灰絨，它歡快地降落在湖畔。
    一隻皮毛油亮的紫貂立刻迎了上來，還有一隻帶著鬆果項鏈的小浣熊突然直立起來，前爪比劃著誇張的姿勢，可愛的讓人心都化了。
    被圍在中間的雪翎驕傲極了，脖子撐的老長，一臉小意思啦，灑灑水啦！
    夢境突然加速，林小滿看見森林中央升起一道七彩光柱，各種妖獸從四麵八方湧來。
    光柱中央是株通體金紅的靈芝，每一片菌褶都在呼吸般張合，吞吐著肉眼可見的靈氣旋渦。
    "人類修士來了！"小浣熊突然口吐人言，驚慌地指向天空。
    十幾道劍光刺破雲層，為首的青衣修士袖中飛出鎖鏈，當場絞殺了一頭擋路的黑紋虎。
    混亂中，年輕的雪翎突然騰空而起。
    林小滿能清晰感知到它腦海中的念頭"我要讓阿紫它們看看誰才是最快的！"靈鶴一個俯衝掠過光柱，金紅靈芝瞬間消失在它喉囊中。
    夢境驟然變暗，林小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時已是在陰冷的石室裏。
    雪翎被鐵鏈鎖在牆上，原本光潔的羽毛沾滿血汙，它麵前站著個穿藥王峰服飾的老者，正用銀針穿刺它的喉囊。
    "天級靈草竟與它血脈相融了。"老者興奮地抖動長眉，"快記下來！它體內能繼續催化藥性！"
    接下來的畫麵如走馬燈般閃過：雪翎被強行灌入剛出爐的丹藥，滾燙的丹丸灼燒著它的內髒，有人用雷擊法刺激它吐出丹藥，電光中飄落幾根帶血的羽毛，最可怕的是那個總笑眯眯的玉衡長老，他剖開雪翎的喉管植入符咒時，還哼著輕快的小調。
    "契約失敗第三十二次。"某天，玉衡長老憤怒地摔碎玉簡，"既然馴不服，就鎖到丹房當個活丹爐吧。"
    林小滿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裏衣。
    窗外殘月如鉤，花漫漫在鄰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她顫抖著摸向眉心，一道鶴羽印記正在黑暗中泛著微光。
    "原來你能共享記憶..."她喃喃自語，突然聽見有人 在敲窗。
    雪翎不知何時蹲在窗外，金眸在夜色中亮得驚人。
    它用喙尖推開窗縫，丟進來半片殘破的玉簡。林小滿就著月光辨認出上麵的字跡：
    實驗記錄：天級靈草與鶴族血脈融合後，受試體出現藥性共鳴現象。建議尋找相同血脈個體進行對照實驗……
    後半截被血跡模糊了。但最下方有行小字讓林小滿看見了：萬法峰謝氏血脈或可激發完全體，待下月十五...
    雪翎突然警覺地抬頭。
    遠處傳來巡邏弟子的腳步聲，它匆忙啄了下林小滿的手指，展翅消失在夜色中。
    花漫漫翻了個身，夢囈中露出痛苦表情："別...別拿小貂試藥..."林小滿心頭一震，想起夢境裏那隻戴鬆果項鏈的小浣熊。
    她輕輕掀開花漫漫的袖口，在對方手腕內側發現一個閃光的印記，形如被利爪撕碎的鬆果。
    晨鍾響起時，林小滿已將玉簡藏入貼身的暗袋：她不明白雪翎為什麽和她契約，也不明白雪翎向她求救，明明她沒有任何能力去救他，還有花漫漫，看起來那麽單純的姑娘也有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雜役峰新的一天開始了。
    執事弟子正在院中咆哮："今日全體去藥圃除蟲！"沒人注意到，林小滿腰間別著的鋼刷上，沾著一絲昨夜靈鶴留下的、泛著金光的血跡。
    藥王峰的百草圃像塊巨大的調色盤鋪展在山腰，林小滿蹲在玄參田裏，指尖捏著條肥碩的碧玉蟲。
    這蟲子正瘋狂扭動，嘴裏裏噴出的毒液把泥土腐蝕出嘶嘶白煙，嚇得林小滿一個手抖，又給它丟回了藥田。
    "要捏住它第七節脊骨——"花漫漫突然從背後探出手，靈巧地一掐，毒蟲立刻僵直，"不然它會自爆毒囊。"
    她發間的山茶花蹭過林小滿耳尖，帶著股甜甜的藥香。
    林小滿恍然大悟，學著花漫漫的操作，卻把蟲身捏斷了。
    墨綠色體液濺在腕上，瞬間灼出紅痕。
    花漫漫"哎呀"一聲，抓起把紫色小草揉碎敷上去："這是解憂草，我偷偷種的..."她突然噤聲，警惕地看向遠處監工的執事弟子。
    正午烈日下，其他雜役弟子都躲去樹蔭歇息，花漫漫卻拉著林小滿來到藥圃最邊緣的角落，這裏種著幾株蔫巴巴的金線蘭。
    "它們總活不過雨季。"她難過地撫摸葉片，"玉衡長老說缺了藥引..."
    清洗工具的小溪閃著碎銀般的光。
    林小滿刷洗鋼刷時，一縷金絲在水裏暈開，是昨夜雪翎留下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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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識回頭，看見花漫漫正背對著她擰抹布，那節露出的手腕上，破碎鬆果烙印在陽光下泛著青紫。
    鬼使神差地，林小滿把染血的水潑向了金線蘭。
    水滴接觸葉片的瞬間，植株突然簌簌抖動，葉片上黯淡的金紋像被點燃般亮起來。
    更驚人的是，周圍幾株瀕死的靈植都開始舒展枝條，有株枯死的七心海棠甚至冒出了新芽。
    "小滿你看！"花漫漫驚喜地捧起一片金線蘭葉子，"它們在發光！"她的瞳孔裏映著流轉的金芒，卻沒發現自己的鬆果烙印也在微微發燙。
    返程時夕陽西沉，林小滿頻頻回首，那幾株金線蘭在暮色中像小燈籠般顯眼。
    路過棧橋時，她突然瞥見丹房窗口有白影閃過，雪翎正用喙尖輕叩窗欞，它身後的陰影裏，似乎蜷縮著個毛茸茸的小東西。
    花漫漫突然踉蹌了一下，"頭暈..."她扶住額頭，發間的山茶花不知何時變成了金色。
    林小滿攙住她時，聽見她無意識地呢喃著陌生語言，像是某種獸類的低鳴。
    當晚的雜役峰格外安靜，林小滿在榻上輾轉反側，窗外又傳來鳥喙啄東西的聲音，雪翎隔著窗縫丟進個東西，是半粒沾著泥土的丹藥殘渣，正是昨日它偷偷給她的赤丹同款。
    丹藥旁邊，靜靜躺著一枚小巧的、被咬了一半的鬆果。
    月光移向花漫漫的床鋪，少女在睡夢中蜷成團，手指無意識地抓著褥子，像某種小動物在刨土，她腕上的烙印正在滲出淡淡金霧。
    藥圃方向突然升起一道金光，轉瞬即逝。
    整個青雲宗的靈獸都在這刹那抬頭，包括萬法峰後山寒潭裏，一條被鐵鏈鎖住的金龍。
    藥圃的異象並不大，隻有藥圃的管事長老過來看了一眼，並將信息傳給了幾位高層，幾株金線蘭變異而已。
    藥圃的夜晚又恢複了寂靜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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