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二章 交易而已,最後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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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岩端起酒杯,沒有立刻回答。
    他將杯子湊到唇邊,感受著冰塊傳來的寒意,和威士忌那獨特的煙熏味。
    然後,他才輕輕抿了一口。
    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帶來一絲灼熱。
    “‘對’?”
    沈岩放下酒杯,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
    “這是一個很模糊的詞。”
    他的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落在凱文的臉上。
    “你是指,符合你那些親戚的道德標準?”
    “那個前一秒還罵你是叛徒,後一秒就想上來和你握手的馬庫斯叔叔?”
    凱文的身體,微微一僵。
    “還是說,符合你父親老霍森的期望?”
    沈岩的語氣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
    “那個親眼看著你被安德魯逼入絕境,卻無動於衷,直到家族利益受損才出手的老人?”
    凱文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沈岩靠向沙發背,雙臂舒展開。
    “或者,你覺得,符合一個獵物的自我修養,才是對的?”
    “像一隻兔子一樣,被獵犬追得走投無路,最後躲在草叢裏瑟瑟發抖,祈禱獵人發善心?”
    每一個問題,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精準地剖開凱文用以自我麻痹的脆弱外殼。
    把他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和難堪,血淋淋地暴露出來。
    “你告訴我,如果你今天沒有出現在那間會議室。”
    “如果你沒有拿出那些證據。”
    “你的下場,會是什麽?”
    沈岩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
    “安德魯會動用霍森家所有的力量,把你從地球上抹掉。”
    “你的那些親戚,會假裝從來沒有你這個人存在過。”
    “你曾經的朋友,會像躲避瘟疫一樣躲著你。”
    “你會死在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屍體腐爛,化為塵土。”
    “甚至不會有人為你流一滴眼淚。”
    凱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那些被他刻意遺忘的,在農場裏躲藏,在公路上逃亡的日日夜夜,瞬間湧上心頭。
    那種絕望,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孤獨,幾乎要將他再次吞噬。
    “你所謂的‘家人’,在你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在哪裏?”
    沈岩繼續說道,語氣冷得像他杯中的冰塊。
    “他們不在乎你的死活,凱文。”
    “他們在乎的,是霍森這個姓氏。”
    “是這個姓氏能帶給他們的財富、地位,和榮耀。”
    “今天發生的一切,不是家庭紛爭,不是兄弟鬩牆。”
    沈岩的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是一場權力的交接。”
    “一場商業並購。”
    “你用安德魯的失敗,並購了他的人生,和他名下所有的繼承權。”
    “你贏了,所以你活著,並且拿到了你想要的。”
    “就這麽簡單。”
    凱文被這番言論,震得說不出話來。
    商業並購?
    他從未想過,可以用這樣冰冷的詞匯,來定義那場殘酷的血親審判。
    “你看到他們會議結束後的嘴臉了嗎?”
    沈岩提醒他。
    凱文的腦海裏,立刻浮現出那些諂媚的,討好的,虛偽的笑容。
    那一張張臉,和幾個小時前,指責他,唾罵他的,是同一群人。
    “他們獻媚的對象,不是你凱文。”
    “而是‘霍森家族唯一的繼承人’這個頭銜。”
    “今天坐上那個位置的是一條狗,他們也會對那條狗搖尾巴。”
    沈岩端起酒杯,將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冰塊撞擊著杯壁,發出最後的聲響。
    “現在,你再回答我。”
    “你想要那種虛假的溫暖,還是想要現在這種,能讓你站著說話的冰冷?”
    凱文沉默了。
    他看著自己麵前那杯,顏色像血一樣的果汁。
    酒館裏的藍調音樂,不知何時換了一首,旋律更加低沉,像是某種宿命的歎息。
    許久。
    凱文伸出手,端起了那杯果汁。
    玻璃杯壁的涼意,順著指尖,傳遍全身。
    他將杯子送到唇邊,喝了一大口。
    酸澀,冰冷。
    然後,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回甘。
    他沒有回答沈岩的問題。
    他隻是抬起頭,眼神裏最後的一絲迷茫,被一種全新的東西所取代。
    那不是堅定,不是決絕。
    而是一種,接受了遊戲規則的清醒。
    “接下來,”凱文的聲音,不再顫抖,變得平穩而清晰。
    “我該做什麽?”
    沈岩的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他知道,籠中的鳥,已經徹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準備學習如何捕獵的雛鷹。
    “回家。”
    沈岩站起身。
    “然後,學會做霍森家的主人。”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釘子,楔入了這間酒館的寂靜裏。
    凱文仰頭看著他,嘴唇動了動。
    就在沈岩轉身準備離開卡座的那一刻。
    凱文的手,再一次抓住了沈岩的衣袖。
    和在農場那曲折的下山路上,他抓住救命稻草時的動作,如出一轍。
    隻是這一次,他的手不再顫抖。
    沈岩停下腳步,低頭,視線落在凱文抓著自己的手上。
    他的眼神裏沒有任何情緒,既沒有不耐煩,也沒有意外。
    像是在看一件與自己無關的物品。
    “謝謝。”
    凱文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果汁的冰涼和酸澀。
    “我……”
    他似乎想說什麽,但千言萬語,最終隻匯成這一句。
    一句發自肺腑,卻又顯得無比蒼白的感謝。
    沈岩的視線,甚至沒有在凱文臉上停留超過半秒。
    他隻是用另一隻手,輕輕地,卻不容置疑地,將凱文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撥開。
    “交易而已。”
    沈岩的聲音,比他杯中融化的冰塊還要冷。
    “你的感謝,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他抽回自己的衣袖,整理了一下並不存在的褶皺。
    “我現在該想的,是怎麽把你許諾給我的東西,安安穩穩地拿到手。”
    凱文的手僵在半空,然後緩緩垂下。
    沈岩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波瀾,像冰封的湖麵裂開了一條縫。
    “記住,凱文。”
    “今天他們能把你推上那個位置,明天,他們就能把別人也推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