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給他的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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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盆裏的木炭,發出最後一聲輕微的爆裂。
火星濺起,又迅速熄滅。
石屋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烏赫那雙深邃的眼睛,像兩口枯井,第一次泛起了波瀾。
震驚,懷疑,貪婪,還有一絲深藏的恐懼。
種種情緒,在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交織。
他活了七十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外鄉人。
不是來掠奪的豺狼,也不是來施舍的羔羊。
他是一個商人。
一個拿著部落無法拒絕的籌碼,前來索取心髒的商人。
時間,在凝固的空氣中緩緩流逝。
烏赫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
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岩石在摩擦。
“這件事,太大。”
“我需要和族裏的幾位智者商量。”
沈岩的臉上,沒有絲毫意外。
他知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一個部落的長老,不可能在一瞬間,就將整個族群的命運,押在一個外鄉人身上。
他需要時間,去說服自己,也去說服別人。
“我等您的答複。”
沈岩站起身。
烏赫沒有再看他,隻是揮了揮手。
“巴圖。”
守在門外的那個壯碩漢子,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長老。”
“帶這位客人,去‘靜岩屋’休息。”
“準備最好的水和食物。”
“是。”
巴圖的眼神裏,帶著一絲敬畏。
‘靜岩屋’,是部落用來招待最尊貴客人的地方。
已經很多年,沒有外人住進去了。
沈岩沒有多言,跟著巴圖,走出了這間昏暗的石屋。
當他重新回到陽光下時,外麵的天色,已經染上了一層橘紅色的暮光。
卡德幾乎是第一時間衝了過來。
他像一隻焦躁的困獸,在門外已經來回踱了不知道多少步。
“怎麽樣?”
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變調。
“你還活著!長老沒把你扔進蠍子坑?”
沈岩看了一眼天邊的晚霞。
“快了。”
他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快了?”
卡德愣住了,隨即一把抓住了沈岩的胳膊。
他的力氣很大,手指像是鐵鉗。
“什麽叫快了?成還是沒成,給個準話!”
沈岩的目光,從卡德的手上掃過。
卡德像是被蠍子蟄了一下,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這個東方人的眼神,太冷了。
冷得不像是活人。
“烏赫長老,可不是三歲小孩。”
卡德壓低了聲音,像是在說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他那隻眼睛,能看穿人心裏的鬼。”
“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他居然沒殺了你,還讓你活著出來了?”
沈岩沒有回答。
巴圖已經走了過來,對著沈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岩邁開腳步,跟著巴圖向部落的另一側走去。
卡德不甘心,快步跟在旁邊,喋喋不休。
“你知道我為了取得烏赫的一點信任,花了多久嗎?”
他的聲音裏,充滿了無法理解的狂躁。
“兩年!”
“整整兩年!”
“我用我那輛破皮卡,每個月跑兩次,給他們運送外界的物資。”
“藥品、糧食、布料,還有他們最喜歡的烈酒。”
“我穿過‘黑風口’,躲過那些吃人的沙匪,有一次車軸斷在沙漠裏,我差點渴死!”
卡德指著自己那隻瞎了的眼睛。
“這隻眼睛,就是為了幫他們從一個敵對部落手裏搶回水源時,被流矢射瞎的!”
“就這樣,烏赫也隻是允許我,把像你這樣的‘客人’,帶到部落門口。”
“甚至不允許我踏進他的石屋半步!”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聲音也大了起來。
引得周圍一些族人,投來不善的目光。
“你呢?”
“你才來了幾天?”
“三天!”
“你這個外鄉人,動了動嘴皮子,就讓他們的神降下‘神跡’。”
“你走進那間我做夢都想進去的石屋,和那個老狐狸待了那麽久。”
“現在你告訴我,快成了?”
卡德停下腳步,死死地盯著沈岩的背影。
“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你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沈岩也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看著這個幾乎要崩潰的獨眼向導。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卡德。”
“你和他做交易,用的是你自己的命,和他需要的物資。”
“你是在滿足他昨天的需求。”
沈岩的語氣,平靜得像是在闡述一個物理公式。
“而我。”
“我給他的,是明天。”
卡德的獨眼,猛地睜大。
他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明天?
這是什麽意思?
“你給他運來水和麵粉,讓他今天能吃飽。”
“我給他看的,是一個永遠不會再缺水,能自己種出糧食的沙蝰部落。”
“你用自己的忠誠換取他的信任。”
“我用他的野心,來換取他腳下的石頭。”
“我們不一樣。”
沈岩說完,不再理會石化在原地的卡德。
他跟著巴圖,走進了一間獨立的石屋。
石屋不大,卻很幹淨。
裏麵有一張獸皮鋪成的床,一張石桌,還有一盞裝著某種動物油脂的油燈。
巴圖放下水和一些烤肉幹果後,便沉默地退了出去。
厚重的石門,被緩緩關上。
將外麵的喧囂,和卡德震驚的眼神,一並隔絕。
沈岩走到石桌旁坐下。
他沒有碰那些食物。
腦海中,係統的聲音再次響起。
沈岩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烏赫會同意的。
因為他給的,不隻是一個富足的未來。
更是那沉睡在地下深處的“神之甲胄”和“雷霆之矛”。
那才是烏赫,或者說,任何一個部落領袖,都無法拒絕的……力量。
他端起水碗,喝了一口。
水很清冽,帶著一絲甘甜。
比卡德給他的那壺,好喝得多。
談判桌上,永遠是看你能拿出什麽,而不是你付出了什麽。
卡德不懂。
但沈岩懂。
他要的,也從來不隻是那些鋰礦。
三噸濃縮鈾,還有那一整支動力裝甲小隊。
那才是他這趟沙漠之行的真正目的。
石屋之內,油燈的火苗,靜靜地跳動著。
沈岩的倒影,被拉長,投射在粗糙的石壁上。
他沒有動,像一尊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雕塑。
他在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