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紅球炸裂的餘波如浪濤般席卷開來，林無鋒三人被震得向後踉蹌，卻又互相攙扶著穩住身形。
    漫天血雲像是被無形之手扯開，露出久違的青天；鬼霧裏的尖嘯聲戛然而止，隻餘下幾縷殘霧散作青煙。
    "醒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
    林無鋒抬頭望去，原本被血祭鎖鏈捆在祭台四周的寒門弟子正紛紛踉蹌著站起。
    他們脖頸處的血痕正在消退，眼中的迷茫被劫後餘生的狂喜取代。
    有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突然跪下來，朝著林無鋒的方向重重叩首："是林師兄救了我們！"
    這一跪像是點燃了導火索，近百道身影接二連三地跪了下去。
    山風掀起他們破破爛爛的道袍，卻掩不住眼底的灼熱："謝林師兄！謝蘇姑娘！謝千機子前輩！"
    蘇月的金月已經完全收斂，蒼白的指尖還在顫抖，卻對著人群輕輕搖頭："該謝的是你們自己，從未放棄求生的意誌。"
    她轉頭看向林無鋒，眼底有星子在閃——那是神族血脈覺醒後特有的微光。
    林無鋒抹了把嘴角的血，剛要說話，神識突然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
    他順著混沌印的方向走過去，玄鐵靴碾碎滿地黑紅球的碎片。
    那枚刻著"混沌印"的漆黑棋子懸浮在半空中，表麵流轉著暗金色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封印。
    "無鋒？"蘇月察覺到他的異樣，也走了過來。
    林無鋒抬手觸碰棋子，指尖剛碰到表麵，一道血光突然竄出，在虛空中凝成一幅畫麵：林青鳶被捆在血色祭壇上，她的神魂被無數細如發絲的血線穿透，每根血線都連著一枚刻著"血煞"二字的青銅釘。
    "青鳶！"林無鋒瞳孔驟縮，聲音裏帶著從未有過的震顫。
    他想起三個月前青鳶為了替他擋下致命一擊，被血煞宗的追魂箭刺穿左肩；想起去年冬天他們在寒潭邊練劍，青鳶凍得鼻尖通紅還笑著說"等我成了宗師，給師兄烤十隻靈雉"；想起三天前他出發來破棋局時，青鳶塞給他的那包桂花糖，現在還在他懷裏裝著，已經被血浸透了。
    蘇月的指尖按在他顫抖的手背上："這是血祭殘留的影像。
    我之前替青鳶診脈時，就覺得她的神魂有些虛浮，當時隻以為是重傷未愈......"她的聲音突然哽住，神族血脈在體內翻湧，眼尾泛起淡金："現在看來，血煞宗早就對她下了黑手。"
    "噗——"
    遠處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響。
    林無鋒轉頭望去，隻見原本被困在棋局中心的血煞宗主和幽冥鬼王正站在一片焦土上。
    血煞宗主的玄色大氅被撕成布條，胸口插著半截困仙鏈；幽冥鬼王的鬼麵裂開蛛網般的紋路，半邊臉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腐肉。
    "林無鋒，你以為破了棋局就能翻天？"血煞宗主的聲音像是刮過鏽鐵，他突然咬破舌尖，噴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在空中凝成一道傳送符，"我血煞宗經營千年，豈會沒有後手？"
    幽冥鬼王陰惻惻地笑了："林小友，你救得了這些螻蟻，救得了你妹妹麽？那丫頭的神魂被封在"九幽冥宮"，沒有我的"往生鈴"......"
    "住口！"林無鋒周身靈力暴湧，輪回鏡在他掌心發燙。
    他正要衝過去，卻被蘇月一把拉住。
    "他們在激你。"蘇月的神族血脈之力順著指尖渡入他體內，替他穩住翻湧的氣血，"你現在追上去，不過是給他們送人頭。青鳶的事更急。"
    林無鋒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他看著血煞宗主和幽冥鬼王的身影隨著傳送符淡去，聽著他們最後飄來的冷笑，喉結動了動，終究還是轉過了頭。
    千機子不知何時走到他身後，染血的道袍被風掀起："九幽冥宮在幽冥界最深處，裏麵有十二重鬼門關，每重都有天尊境的鬼將鎮守。就算你現在是宗師九重......"
    "我知道。"林無鋒打斷他的話，從懷中摸出那包浸透血的桂花糖。
    糖紙已經破了，露出裏麵幾枚裹著糖霜的蜜餞，"但她是我妹妹。當年我在街頭餓暈，是她偷偷把最後半塊炊餅塞給我；我被人打趴在泥裏，是她用小身板護著我；我第一次修煉走火入魔，是她跪了三天三夜求藥童給我拿解藥......"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把她帶回來。"
    蘇月輕輕握住他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我的神族血脈對神魂之力有感應，或許能找到封印的破綻。"
    千機子歎了口氣，從袖中取出半塊玉牌："這是我當年遊曆幽冥界時，用半條命換的"引魂令"。拿著它，至少能過前三重鬼門關。"他看了眼林無鋒腰間的輪回鏡，又補充道，"另外......你那係統最近有些異常，上次簽到時的清鳴，或許不是偶然。"
    林無鋒接過玉牌，指尖觸到上麵冰涼的紋路。
    他抬頭望向天際，夕陽把雲層染成血紅色，像極了青鳶被血線穿透的神魂。
    風裏飄來若有若無的桂花香，他突然想起青鳶總說，等他們都成了天尊，要在宗門後山種滿桂樹，秋天時落一院子的花。
    "走。"他把輪回鏡攥得更緊，"現在就去。"
    蘇月對著歡呼的寒門弟子們招了招手，有幾個機靈的立刻跑過來："蘇姑娘有什麽吩咐？"
    "替我們照看宗門。"她的金月在眉心一閃而逝，"告訴所有弟子，林無鋒會回來，帶著他妹妹一起。"
    林無鋒最後看了眼仍在懸浮的混沌印。
    那枚棋子上的暗金紋路突然流動得更快了，像是某種古老的預言正在蘇醒。
    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也不在乎血煞宗和幽冥鬼王會掀起怎樣的風浪——此刻他的眼裏隻有一個方向，那是通往九幽冥宮的路，是他妹妹被困的地方。
    "青鳶，"他對著風輕聲說，"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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