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我就是它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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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閻的意識被拽進記憶空間的刹那,後頸泛起細密的冷汗。
    這裏的金屬冷味比任何一次回溯都要濃烈,像有人把液態氮灌進了鼻腔。
    他望著對麵那張與自己分毫不差的臉——白大褂下擺沾著暗褐色的汙漬,眉峰挑著與他如出一轍的弧度,連左眼角那顆淡褐色的痣都生在相同位置。
    “你以為你在對抗我?”對方的笑聲像砂紙擦過鐵皮,震得林閻耳膜發疼,“不……你是我意誌的延續。”
    記憶碎片突然翻湧。
    他看見嬰兒被固定在銀色手術台上,針管紮進細嫩的後頸,黑液順著血管蔓延成金線;看見白大褂男人捏著試管對鏡頭說話,背景裏掛著“影噬計劃·人體實驗記錄”的標識牌;還看見十二歲那年他摔碎的青銅鏡,裂紋裏閃過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此刻正站在他對麵的“另一個林閻”。
    “這不可能。”林閻的喉結滾動,指尖無意識地摳住掌心,“我是林家的養子,是被雷劈中才覺醒的……”
    “養子?”白大褂男人嗤笑,指節叩了叩虛空中的透明屏幕,“林家不過是我選的溫床。他們以為養的是能繼承功德的修真種,其實是替我培育影噬的宿主。”他的瞳孔突然泛起暗紅,像兩盞浸在血裏的燈泡,“你腕間的金線,是影噬的共生印記。你以為在超度厲鬼時積累的功德?那是影噬在吞噬怨氣提純能量——你每說一句‘孽障退散’,都是在給我輸送養料。”
    現實世界的聲音突然穿透進來。
    黑山老母的代碼流在意識邊緣撕扯,像被風吹亂的金箔:“林閻!快回來!”她的聲音裏帶著他從未聽過的慌亂,“影噬在篡改你的記憶鏈,再深一步就會徹底同化!”
    林閻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第一次用生死簿殘頁超度紅衣厲鬼時,殘頁泛起的金光裏隱約有暗紅紋路;想起每次功德值暴漲後,腕間的金線都會更明顯幾分;想起族老撕去祖祠賬冊最後一頁時,看他的眼神不是厭惡,而是……恐懼。
    “宿主的好處是能共享記憶。”白大褂男人逼近兩步,指尖虛點林閻眉心,“所以你才會夢見嬰兒實驗,才會對科學儀器有異常的親和力——那是我在二十年前就埋下的種子。”
    現實中,王書生的推演筆在掌心掐出紅痕。
    他盯著因果鏡裏瘋狂跳動的數據流,喉結動了動:“如果影噬的宿主理論成立……”話沒說完就被沈青打斷。
    沈青的銀釘在指尖轉得飛快,符紙在她另一隻手攥成皺團:“理論個屁!”她衝向林閻僵直的軀體,發梢掃過赤焰道人的道袍,“老東西,借你桃木劍的靈力!”
    赤焰道人沒動。
    他盯著林閻腕間遊動的金線,眼神比看千年屍王時還沉:“強行喚醒會撕裂他的識海。”
    “總比被影噬吞了強!”沈青的指甲幾乎要戳進林閻手背,“他上次被厲鬼附身時,我用靈魂震爆符救過他——”
    “那是普通厲鬼!”王書生猛地扯住她手腕,因果鏡的碎片紮進他虎口,“影噬是法則級邪物,震爆符會連他的本魂一起震散!”
    沈青的手頓在半空。
    她望著林閻蒼白的臉,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義莊,他舉著紫外線燈照向僵屍時,也是這樣毫無防備地把後背留給她。
    那時候他說“沈姑娘,這僵屍的屍斑分布不對,像是被人用化學藥劑催熟的”,現在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像片被霜打蔫的葉子。
    “那怎麽辦?”她的聲音突然啞了,銀釘“當啷”掉在地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
    “他醒了!”赤焰道人的桃木劍“嗡”地輕鳴。
    林閻的睫毛顫了顫。
    他睜開眼時,瞳孔裏有暗紅的光閃過,快得像流星。
    沈青下意識後退半步——那眼神太陌生了,像換了個人。
    “我不需要被喚醒。”他的聲音很輕,卻讓在場所有人的血液都涼了半截。
    沈青看見他的拇指在生死簿殘頁上摩挲,那是他每次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但這次,他的指腹停在了殘頁邊緣的暗紋上,“因為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
    王書生的推演筆“啪”地斷成兩截。
    他盯著林閻腕間的金線——那些原本遊移的紋路突然靜止,清晰地組成“影噬”二字,“你要做什麽?”
    “逆轉封印程序。”林閻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像當年拆穿養屍地陷阱時那樣,帶著點狡黠的篤定,“以前我以為要消滅影噬,現在才明白……”他的指尖輕輕按在殘頁中央,溫熱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它是我的一部分,而我,要做它的主人。”
    黑山老母的代碼流突然劇烈翻湧,金色的眼睛重新凝結:“林閻,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影噬會腐蝕你的心智——”
    “我知道。”林閻打斷她。
    他望著沈青發顫的眼尾,想起她蹲在義莊房梁上啃糖葫蘆的樣子;望著王書生虎口滲血的傷口,想起這個總捧著古籍的學者熬夜替他查禁術的背影;望著赤焰道人緊繃的下頜線,想起老道士偷偷塞給他的驅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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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拇指在殘頁上慢慢施壓,“但如果我不試試,等影噬完全蘇醒那天……”他的聲音低了些,像在說給自己聽,“他們怎麽辦?”
    沈青突然抓住他按在殘頁上的手。
    她的手還是涼的,但這次,林閻感覺得到她指尖的顫抖:“你瘋了。”
    “可能吧。”林閻笑了,這次的笑裏有了點熟悉的溫度,“但總得有人當這個瘋子。”
    他的指尖輕輕觸上殘頁的瞬間,整間屋子的燭火突然倒卷著衝向天花板,形成一個金色的漩渦。
    生死簿殘頁泛起刺目的白光,照得每個人的影子都在牆上扭曲變形。
    沈青望著林閻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他第一次用紫外線燈照厲鬼時說的話:“鬼怕光?那我就給它點最亮的。”現在她終於明白,這個總用科學邏輯拆解靈異的男人,骨子裏藏著比任何厲鬼都野的火——那火不是用來燒邪祟的,是用來燒盡所有“不可能”的。
    金線在林閻腕間瘋狂遊走,這次,它們組成的紋路不再是“影噬”,而是更複雜的圖案,像某種古老的契約,又像新生的圖騰。
    “開始了。”赤焰道人的桃木劍突然自動出鞘,懸浮在林閻頭頂,“無論結果如何……”他望著年輕人緊繃的下頜線,輕聲道,“你比我見過的所有天才都勇敢。”
    林閻沒聽見。
    他的意識再次被拽入記憶空間,這次,他沒有掙紮。
    白大褂男人還站在原地,但林閻看見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因為此刻的林閻,嘴角揚起的,是獵人看見獵物時的笑。
    “現在,”林閻的聲音在記憶空間裏回蕩,“該我問你了——”他抬起手,掌心的金光與腕間的金線纏繞成繩,“憑什麽說我是你的延續?”
    現實中,生死簿殘頁的白光突然暴漲。
    林閻的指尖還停在殘頁上,卻有血色的紋路順著他的血管爬向心髒,像一條正在蘇醒的龍。
    沈青的銀釘不知何時被她重新握住。
    她望著那抹血色,突然想起老輩人說過的話:最危險的不是邪祟,是人與邪祟的共生。
    但此刻她望著林閻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或許最危險的,也是最有可能改寫規則的。
    金線與血紋在林閻腕間交織成網。
    他的指尖在殘頁上微微用力,某種古老的力量從殘頁中湧出,順著他的手臂竄向全身。
    沒有人注意到,在意識空間的最深處,白大褂男人的身影正在變淡。
    他最後看了林閻一眼,眼神裏有不甘,有震驚,更多的是……一絲欣慰。
    “很好。”他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終於學會了……”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徹底消散。
    林閻望著他消失的地方,突然想起記憶裏那個被注射黑液的嬰兒——那嬰兒沒有哭,反而睜開了眼,眼底的光,和此刻的他一模一樣。
    現實中,林閻的指尖輕輕按下。
    生死簿殘頁發出一聲清鳴,像古鍾被敲響。
    而這,僅僅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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