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重啟後的第一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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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閻緩緩睜開眼時,後頸還殘留著方才那陣眩暈的酸麻。
    他下意識去摸頸間,指腹隻觸到一道淺淺的灼痕——生死簿殘頁徹底消失了,連灰燼都沒剩下。
    風從塔簷的豁口灌進來,帶著他從未在九幽玄界聞過的清冽,像極了現代醫院後巷那株老鬆樹,被夜雨打濕的鬆針味。
    "係統真的被我們改寫了。"他對著掌心輕聲說。
    那片曾泛著幽光的殘頁,此刻在他手心裏隻餘一道半透明的淡影,像被水浸過的舊紙,連靈力波動都尋不見了。
    喉結動了動,他想起方才核心爆炸前的轟鳴,想起沈青軟劍墜地的脆響,還有小阿七說布偶隻剩一隻眼睛時,自己突然湧上來的、類似心疼的熱意。
    "這地方......好像沒變,但又有點不一樣。"
    沈青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林閻轉頭,正看見她單手撐著青石板起身,發尾那縷凝結的血痂隨著動作輕顫。
    她沒有立刻拔軟劍,反而先撩起衣擺擦了擦沾灰的指尖——這個習慣他記得,是她從前當幽泉祭司時養成的,哪怕現在改了陣營,對"幹淨"的執著倒沒丟。
    "看那裏。"她抬下巴指向塔外。
    林閻順著望過去,遠處那座曾倒懸如鍾乳石的青巒,此刻正緩緩調整角度,山腳的雲霧像被無形的手撫平,最終穩穩落在大地之上,"規則變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適應。"她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的劍穗,這是她緊張時的小動作,"就像被關了千年的鳥突然開籠,有的會飛,有的......"
    "會撞牆。"王書生的聲音接得極穩。
    林閻回頭,見他正低頭翻那本《因果律殘卷》,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泛黃的紙頁上,原本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像被橡皮擦過般變淡,最後幾頁甚至卷了邊,露出底下空白的棉麻質地,"自由意誌打破了原有的邏輯體係。"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眯成兩道細縫,"我昨天還能算出三天後月相的軌跡,現在......"他合上書本,指腹壓在封皮的裂痕上,"連今天申時會不會下雨都算不準了。"
    小阿七突然發出一聲細弱的抽噎。
    林閻轉身時,正看見她蹲在牆角,膝蓋抵著胸口,布偶缺眼睛的那麵正對著自己。
    她的小手指深深摳進石板縫隙,指節泛白,額頭的汗順著臉頰滴在青石板上,洇出個深色的小圓點:"他們在哭......好多聲音......"她的聲音像被揉皺的紙,"有穿紅裙子的姐姐說她冷,有白胡子爺爺喊他的拐杖......"
    林閻的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
    他立刻從腰間摘下靈異羅盤,青銅外殼上的指針原本該穩穩指著北方,此刻卻瘋狂旋轉,在"陰煞厄"幾個刻度間撞得叮當響。
    羅盤邊緣的朱砂線滲出血色,那是陰氣濃度超標才會觸發的預警——他想起王書生說的"撞牆",那些被舊規則束縛了千年的孤魂野鬼,此刻正像被戳破的蜂窩,在天地間橫衝直撞。
    "阿七別怕。"沈青已經蹲到小阿七身邊,抽出軟劍鞘輕輕拍她後背。
    劍鞘上的纏絲被血痂粘成硬塊,但拍打的節奏很穩,"大哥哥們在呢,我們......"
    轟鳴聲打斷了她的話。
    那聲音像悶在地下的雷,從東南方滾過來,震得塔角的銅鈴嗡嗡作響。
    林閻感覺腳下的青石板在震顫,有細碎的石屑從頭頂的裂縫簌簌落下。
    沈青的軟劍"當啷"滑出劍鞘半寸,王書生下意識把《因果律殘卷》護在胸口,小阿七則猛地撲進林閻懷裏,布偶的斷眼蹭著他的衣襟。
    "是邪祟。"林閻低頭看向羅盤。
    原本亂轉的指針突然釘在"煞"位,刻度邊緣的血線幾乎要滴下來,"而且不止一隻。"他能聞到風裏飄來的腐味,像泡在臭水裏的爛木頭,混著鐵鏽般的血氣——這是厲鬼成型才會有的味道。
    沈青已經把軟劍完全拔了出來,劍身映著她緊繃的下頜線:"需要我去探路嗎?"
    "不用。"林閻摸出符籙打印機,金屬外殼還帶著他體溫的餘溫。
    這是他用現代打印機改的,原本隻能印普通黃符,現在機身上的刻痕泛著淡金色,那是上次用功德點升級的痕跡,"我們一起。"他看向王書生,"殘卷暫時收起來,現在需要的是眼睛,不是公式。"又低頭摸了摸小阿七的發頂,"阿七要是害怕,就攥緊布偶,大哥哥背你。"
    小阿七吸了吸鼻子,把布偶往林閻懷裏塞了塞:"阿七不怕......但布偶怕。"
    王書生已經把殘卷收進青布包裹,係繩時指節還在抖,但聲音穩得像塊壓艙石:"信號源方向是東南方,根據羅盤波動,大約十裏外。"他推了推眼鏡,"那裏原本是......"
    "廢棄的落霞村。"林閻接口。
    他記得半年前當巡夜人時接過那裏的單子,村民說半夜聽見嬰兒哭,結果是座埋了百年的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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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他用黑驢蹄子封了亂葬崗,走的時候看見村口的老槐樹被雷劈了,半拉樹杈掛著褪色的紅綢。
    "走吧。"他把小阿七往上托了托,布偶的斷眼蹭著他下巴,有點癢。
    沈青已經站到他身側,軟劍斜指地麵,劍尖在石板上劃出半道白痕。
    王書生背起包裹,衝他點了點頭。
    塔下的晨霧正被風掀開,露出遠處連綿的山影。
    林閻望著東南方那團濃得化不開的陰雲,聽見自己心跳聲蓋過了山風。
    他想起穿越那天,醫院走廊的電子鍾跳到2357時,護士推著搶救車狂奔而過的腳步聲;想起師父把懷表塞進他手裏時,說"拿著,這是你最後的護身符";想起第一次巡夜遇到紅眼睛鬼,它說"你和別人不一樣"。
    現在,那隻懷表早就在核心爆炸時碎了。
    但他忽然覺得,有些東西比護身符更可靠——比如沈青劍穗上沾血的結,王書生包裹角磨出的毛邊,小阿七布偶缺了眼睛的臉。
    "第一站,落霞村。"他說。
    山風掀起他的衣角,遠處陰雲裏傳來一聲更清晰的嘶吼,像某種被喚醒的古老野獸。
    沈青的軟劍嗡鳴著震顫,王書生的包裹繩結突然崩開,半張殘頁飄落在地——上麵的字還沒完全消失,隱約能看見"封"字的右半邊。
    小阿七把臉埋在他頸窩裏,輕聲說:"大哥哥,布偶說......落霞村的樹,在發抖。"
    林閻收緊手臂。
    他望著東南方漸濃的陰雲,聽見自己心裏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現在,才是真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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