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鈴響之處,舊夢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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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閻捏著銅鈴的手指微微發緊,清越的鈴聲裏浮現金字的瞬間,他後頸的汗毛輕輕豎了起來。
這串字像根細針,精準紮進他對"因果律"的所有猜想裏——通關、階段、第二幕,這些帶著現代遊戲感的詞匯,與黑山老母殘留的意誌形成詭異的割裂。
"這語氣......像是某個遊戲策劃在操控我們。"王書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推眼鏡的動作比平時慢半拍,指尖壓在泛黃的筆記上,墨跡在紙頁上洇開個小團,"我前月在南疆收的古卷裏提過,上古修士用"天道棋盤"模擬推演,倒和這"階段"說法有幾分像。"
沈青嗤笑一聲,靴跟碾過地麵的血漬。
她蹲下身時沾的暗紅還凝在指腹,此刻正用匕首尖挑著那抹血珠:"管他是遊戲還是棋盤,現在咱們的目標是"女媧遺跡"。"話音未落,她忽然側頭看向韓九,"你不是說帶路?
地圖呢?"
韓九沒接話,從懷裏摸出卷了邊角的羊皮地圖。
他展開時,林閻看見地圖邊緣有焦痕,像被火燒過又強行拚起來的——和他劍鞘上的缺口是同一處灼痕。"從這裏往東南,過了斷魂崖就是。"韓九的拇指按在地圖中央的紅點上,劍穗在風裏晃了晃,"但得繞開青冥宗的巡山陣。"
林閻盯著地圖上歪歪扭扭的標記,忽然想起韓九說過,這地圖是他在屍坑裏泡了三天三夜才搶回來的。
此刻他指腹摩挲銅鈴的蛇紋,蛇眼處的血珠已經凝固成深褐,像塊小煤渣。"走。"他說,聲音比平時輕,"趕在月升前到山穀口。"
離開夢境崩塌之地時,沈青特意繞到祭壇角落,用匕首刮了塊沾著黑霧的碎石收進懷裏。
林閻知道她在防黑山老母的後手——那女人的意誌太黏,像甩不淨的蛛網。
王書生抱著殘卷走在中間,每走三步就回頭看一眼,直到斷牆徹底消失在暮色裏才鬆了口氣。
韓九走在最前,劍鞘磕著山石發出輕響,倒像是在給眾人打拍子。
荒蕪山穀的風帶著鐵鏽味。
林閻剛踏進去就皺了眉——靈氣不是紊亂,是在互相撕咬。
他摸出靈異羅盤,金屬指針轉得幾乎成了虛影,最後"哢"地一聲,針尖刺穿羅盤麵,直愣愣紮向岩壁。
"有問題。"沈青的匕首已經出鞘,刀身映出岩壁上若隱若現的紋路,"這石頭......在呼吸?"
韓九的劍突然嗡鳴。
他反手按住劍柄,目光掃過岩壁:"是封靈咒。"話音未落,沈青已經抬腳踹向岩壁。
她動作極快,可剛碰到石麵就像被無形的手拍了下,整個人倒飛出去。
"小心!"林閻撲過去時,韓九已經先一步接住了她。
沈青的發繩被扯斷,黑發散下來遮住半張臉,她盯著自己發紅的手掌笑了:"這符咒的力道......像極了我師父當年教的"雷火印"。"
岩壁突然裂開條縫。
穿破舊道袍的少女從縫裏鑽出來,桃木杖舉得比臉還高。
她的道袍補丁摞補丁,左袖口沾著草汁,右肩卻繡著金線雲紋——像是拿兩件舊衣裳拚的。"你們是誰?"她的聲音帶著顫,可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擅闖我師祖禁地?"
林閻沒接話。
他注意到少女的鞋尖沾著新鮮的泥,褲腳有被荊棘刮破的小口,顯然剛從山林裏趕回來。"你可知"女媧遺跡"在哪?"他反問,同時用餘光掃過沈青——她正不動聲色地把匕首收進袖中。
少女的桃木杖晃了晃。
她上下打量眾人,最後目光停在林閻掌心的銅鈴上:"你們......也接到那個夢裏的指引了?"她咬著下唇,道袍下的手指絞成了麻花,"我從小就能夢見一個穿紅裙的女人,她說她是女媧,讓我找"鑰匙碎片"。
我以為隻有我......"
"昨晚你的夢裏是不是多了幾個人?"王書生突然插話,他推了推眼鏡,殘卷在懷裏窸窣作響,"穿黑衣服的,拿劍的,還有......"他指了指林閻,"拿銅鈴的?"
少女猛地抬頭,眼裏的警惕褪了大半:"你怎麽知道?"
"或許我們的夢境本就相連。"王書生翻開殘卷,露出半頁用朱砂寫的"因果同契","黑山老母的意誌在修複記憶烙印時,把相關者的意識串成了線。"他的指尖劃過字跡,"就像......把不同的風箏拴在同一根線上。"
林閻突然覺得後頸發緊。
銅鈴在他掌心發燙,這次不是金色烙印在燒,是鈴身本身在震顫。"叮——"的輕響裏,有氣音擦過眾人耳畔:"小心......她在看你們。"
天突然暗了。
不是暮色漸沉那種暗,是像有人拿塊黑布"唰"地蒙在天上。
林閻抬頭的瞬間,看見道影從頭頂掠過——是黑袍女子!
她的身形比之前更淡,像團被風吹散的煙,可袖中甩出的黑霧卻凝著尖刺,直取蘇小滿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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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林閻撲過去時,沈青的匕首已經破空而出。
金屬擦過黑霧的聲音像指甲劃玻璃,韓九的劍也同時出鞘,劍風卷得蘇小滿的道袍獵獵作響。
王書生抱著殘卷蹲到岩石後,嘴裏念念有詞地掐訣——林閻聽出是"定魂咒"。
黑袍女子的攻擊偏了半寸,擦著蘇小滿的耳尖紮進岩壁。
碎石飛濺中,她的身影開始消散,像塊被水衝化的墨。
林閻看見她消散前的眼尾——和夢境裏黑山老母的眼尾弧度一模一樣。
"等等!"蘇小滿突然喊,她的桃木杖上纏著半縷黑霧,"她......她往那邊去了!"
但黑袍女子已經徹底消失。
眾人喘著氣站在原地,林閻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全濕了。
沈青的匕首尖在滴血——不是她的血,是黑霧裏滲出來的暗紅。
韓九的劍還指著天空,劍身上凝著層白霜。
蘇小滿蹲下身,從碎石堆裏撿起塊石板。
石板不大,巴掌長,刻滿扭曲的符文,有些紋路和銅鈴上的蛇紋重疊著。"剛才她撞在岩壁上,掉下來的。"她抬頭時,發梢還沾著碎石渣,"這是什麽?"
林閻接過石板。
符文摸起來凹凸不平,像被火燒過又重新刻上去的。
他注意到最下方有行極小的字,用現代簡體寫的:"第二幕·序章"。
風突然大了。
山穀深處傳來狼嚎,悠長又淒厲。
韓九收起劍,低頭看了眼地圖:"得加快了。"他說,聲音比之前沉,"女媧遺跡的封靈陣,怕是撐不了多久。"
林閻把石板收進懷裏。
他能感覺到石板貼著皮膚的溫度,和銅鈴的熱度不一樣,是種陰陰的涼,像塊泡在冷水裏的炭。
蘇小滿湊過來,道袍上的草汁蹭到了他袖子:"我和你們一起去。"她仰著頭,眼睛亮得像星子,"師祖說過,禁地的鑰匙要交給能看見"同契夢境"的人。
現在......你們就是。"
林閻還沒說話,沈青已經笑了:"小道士,你師父沒教過你"人心比鬼祟更難防"?"
"教過!"蘇小滿挺了挺胸,桃木杖在地上戳出個小坑,"但我師祖還說,要信"同契"的人——就像信自己的影子。"
林閻看著她漲紅的臉,突然想起自己剛穿越來時,也是這樣天不怕地不怕。
他摸了摸銅鈴,蛇紋在掌心裏硌出淺痕:"走吧。"他說,"但先說好,遇到危險......"
"我躲在最後!"蘇小滿搶答,說完又撓了撓頭,"不過要是你們打不過,我可以用師祖的"雷火符"——雖然我隻成功畫過三張。"
王書生的殘卷突然嘩啦翻頁。
他盯著新出現的字跡,臉色微變:"林閻,你的烙印......"
林閻低頭,看見掌心的金色烙印正在發光,紋路和石板上的符文慢慢重合。
他想起夢境裏黑山老母的笑,突然明白她為什麽把信息留在水晶裏——有些因果,必須親自走一遍,才分得清是劫,還是緣。
"出發。"他說,聲音裏帶了點笑,"第二幕,該開場了。"
眾人轉身時,林閻聽見背後傳來細碎的聲響。
他回頭,看見剛才黑袍女子消失的地方,有粒碎石正在往下滾,在地上劃出道細細的痕跡,直指他們要去的方向。
而他懷裏的石板,符文深處,有暗紅的光輕輕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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