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鑰匙打不開鎖,但能捅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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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閻的目光死死釘在那第七根信芽上,呼吸幾近停滯。
    他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牽引著他的手臂。
    他俯下身,手指輕輕捏住那片薄如蟬翼的葉子,觸感冰涼,帶著一股仿佛從地脈深處抽離的陰寒。
    他將信芽連根拔起,根須上竟未沾染半點泥土。
    他站起身,走到墳包正中心那道最深的裂縫前,將手中這枚形如鑰匙的信芽,緩緩地、堅定地刺了進去。
    信芽沒入墳土的刹那,整片大地發出一聲沉悶如巨獸蘇醒的悶響。
    腳下的地麵不再是輕微的震顫,而是劇烈地搖晃起來,仿佛地底有什麽龐然大物正在翻身。
    墳包上的泥土並非塌陷,而是像有無形的手將其向兩側剝開,土層寸寸崩裂,露出下方遠非泥土的森然景象。
    一道石門,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門由三具巨大的人形白骨絞纏、環抱著一塊完整的青石板構成。
    三具白骨姿態扭曲,一具頭下腳上,雙臂撐地;一具蜷縮如嬰孩,脊骨拱起形成門楣;最後一具則張開四肢,死死扣住門的兩側。
    它們的骨骼上布滿了暗紫色的符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寒氣。
    而在石門的正中心,有一個與林閻手中信芽一模一樣的凹槽。
    “這門……”秦九棺上前一步,死死按住背後那根蠢蠢欲動的黑檀釘,聲音沙啞,“它不是用來封死什麽的,它是在等著有人來開。”
    吳老杵踉蹌著衝到門前,渾濁的老眼死盯著白骨上的符文,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慘白如紙。
    “承命鎖……這是‘承命鎖’!”他聲音發顫,帶著無盡的恐懼,“我聽當年的巡夜司大祭司提過……他說,此鎖非天命不可開,隻有‘三替歸一’的命格,才能啟動它!”
    “嘿嘿……嘿嘿嘿嘿!”角落裏,一直沉默的老癲道突然發出一陣刺耳的癲笑,他指著林閻,眼中滿是瘋癲的清明,“那天直播,滿世界的彈幕都在刷‘天命之子降世’!多可笑啊!他們都以為是天意,可誰都不知道,這天命……這孩子……是被人活生生造出來的!”
    老癲道的話如一道驚雷,讓在場所有人都僵住了。
    始終躲在吳老杵身後的石碑匠,此刻抖得像風中的落葉,他再也扛不住這巨大的壓力,顫聲對林閻道:“沒錯……你們林家……從一百年前就開始了……他們選最好的‘命胚’,用一代又一代代罪者的血去養一個真種……林閻,你娘……你娘她是最後一個‘容器’,也是……唯一一個不願再配合的……”
    林閻的身體劇烈地一晃,腦中嗡的一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旋轉。
    母親溫婉的臉龐、父親臨死前的囑托、直播間裏無數的巧合……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串成了一條冰冷而殘酷的鎖鏈,而他就被鎖在這條鏈子的末端。
    原來,他不是天選,而是人造。他的降生,本身就是一個陰謀。
    一股滔天的怒火與寒意從他心底噴湧而出。
    他沒有咆哮,也沒有質問,隻是緩緩從背包裏取出了那台巴掌大的符籙打印機。
    他的動作沉穩得可怕,每一個關節的移動都帶著一種即將爆發的死寂。
    他將那張殘破的生死簿殘頁塞入進紙口,又拿出那根沾著母親氣息的玉簪,將其碾碎成粉末,與之前收集的代筆人血液混合在一起,注入打印機的墨盒。
    “破契符。”他輕聲吐出三個字,打印機隨之發出輕微的嗡鳴。
    他抬眼看向秦九棺,眼神冷冽如刀:“九棺,用你的黑檀釘,釘住那三具白骨的眉心、心口和丹田,斷了它們的靈路。”
    隨後,他轉向吳老杵和石碑匠,聲音不帶一絲感情:“墨三姑沒到,你們兩個,用盡所有知道的鎮魂法子,幫我守住兩翼。”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
    那張混合了生死之力、至親執念與代罪者怨血的符紙緩緩打印出來,上麵的符文殷紅如血,透著一股要將天道都撕裂的凶戾之氣。
    林閻拿著符紙,一步步走向那扇白骨石門,口中開始低聲默誦著從屍語術殘篇裏學來的鎮魂詞。
    那並非完整的法術,隻是些殘破的音節,卻帶著一股安撫亡魂、平息怨念的奇異力量。
    三具白骨上的紫光,竟真的黯淡了幾分。
    當他將符紙貼向門心的凹槽時,他沒有立刻按下去,而是低聲自語,像是在對這扇門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他們都以為我是鑰匙。”
    他頓了頓,眼中燃起一簇瘋狂而決絕的火焰。
    “可我不是。我是來拆鎖的鎖匠。”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從腰間摸出一根通體漆黑、形如錐刺的“山根釘”,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左手掌心!
    “噗嗤!”
    鮮血噴湧而出,染紅了他手中的符紙。
    那不是普通的血,那是被三代人血脈澆灌、被無數陰謀算計催生出的“天命之血”。
    當這股血浸透符紙的刹那,整座由白骨構成的祭壇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其聲如龍吟,又似鳳鳴,激蕩得整個山穀都在嗡嗡作響。
    石門,在劇烈的轟鳴中,緩緩向內開啟。
    門後沒有金銀財寶,沒有絕世功法,甚至沒有想象中的恐怖怪物。
    門內空無一物,隻有一口巨大的青銅水盤,靜靜地擺放在中央。
    盤中盛滿了清澈如鏡的水,水麵不起一絲波瀾。
    當林閻踏入門內,水盤的水麵忽然泛起漣漪,一幅幅流動的光影從中浮現。
    那畫麵,始於百年前。
    初代巡夜司大祭司站在星空之下,神情悲愴而堅定,他立下血誓,要以一個名為“命鑰計劃”的驚天布局,強行重啟混亂的天道。
    畫麵流轉,被選中的林氏一族出現在畫麵中,他們成了這個計劃的“血脈容器”,一代又一代,身不由己地培育著所謂的“完美命格”。
    犧牲、背叛、鮮血與淚水,交織成一曲長達百年的悲歌。
    最後,畫麵定格在林閻的出生。
    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水盤中回響,解釋著計劃的最終階段——以三代言罪者的死亡為祭品,激活這唯一不受控製的“變量終焉者”,用這個最大的變數,去打破早已固化的宿命循環。
    “不……不!”吳老杵突然發瘋似的撲倒在門前,對著那水盤裏的景象嘶聲哭喊,“我不讓你們用他!我不讓你們再碰林家的孩子了!所以我換了他的名字,我把他藏起來,我隻想讓他……讓他活得像個普通人啊!”
    老人的哭喊聲在空曠的門內空間回蕩,充滿了無盡的悔恨與無力。
    林閻靜靜地看著水盤中的一切,看著自己的命運被人像劇本一樣寫好,看著親人的痛苦與掙紮。
    他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憤怒,最終歸於一片死寂的平靜。
    他沉默了良久。
    然後,他抬起手,用那隻被山根釘貫穿、依舊流著血的手掌,狠狠一掌拍在了青銅水盤之上!
    “哐當!”
    水盤應聲而碎,盤中的水和光影瞬間消散,化為虛無。
    林閻緩緩轉過身,望向門外神情各異的眾人,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足以掀翻一切的決絕。
    “他們想讓我開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可我偏要拆了這扇門。”
    話音剛落,一股無端的狂風憑空卷起,吹得眾人衣袂獵獵作響。
    不同於之前的陰風,這股風帶著一股肅殺與變革的氣息,仿佛有什麽亙古不變的東西,正在被強行撼動。
    腳下的大地,再次傳來了一陣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深沉、更加有力的悸動。
    那被信芽刺穿的墳心裂縫旁,又一截新綠,破土而出。
    遠處的荒廟殘垣之上,那個始終靜立的黑影緩緩抬起了頭。
    他手中那盞早已熄滅的青銅燈,燈芯處“噗”的一聲,重新燃起一豆微弱卻頑固的火苗。
    黑影的嘴角勾起一抹難言的弧度,低語聲隨風飄散。
    “第八步……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