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逃命不是跑,是換個名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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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沙之下的粘稠黑暗裏,三道模糊的人影被緩緩托起,如同從瀝青地獄中掙紮而出的囚徒。
    他們並非站立,而是以一種極其痛苦的姿勢跪在油麵上,雙手死死抱住頭顱,仿佛在承受著世間最極致的酷刑。
    隨著他們的浮現,一股濃鬱到令人作嘔的腥臭味彌漫開來,那並非單純的屍臭或油汙味,而是一種靈魂被碾碎、榨幹後留下的殘穢。
    三人的額心處,一個古樸而猙獰的“閻”字烙印正由內而外地透出光芒,那光芒並非明亮,而是陰冷如寒鐵,每一次閃爍,三人的身體便劇烈抽搐一次,仿佛有無形的鐵鞭在抽打他們的神魂。
    秦九棺那張終年不見喜怒的臉上,此刻也籠罩了一層陰霾。
    他向前踏出半步,靴子踩在浸油的沙地上,發出沉悶的“滋滋”聲。
    他盯著那三道人影,聲音壓得極低,仿佛怕驚動了什麽看不見的存在:“命網換餌了……這三個是新鉤上的,血脈太淺,扛不住三刻。”
    話音未落,墨三姑已將手中的屍油燈向前一遞。
    燈盞由死人頭骨製成,燈芯浸泡在煉化過的屍油裏,燃起的並非尋常火焰,而是一簇幽綠色的鬼火。
    鬼火的光芒有一種奇特的功能,它能照見尋常光線下不可見之物。
    燈焰搖曳,綠光所及之處,三道人影的背後景象赫然呈現。
    無數比蛛絲還要纖細的黑線從他們微躬的脊椎骨縫中延伸出來,向上匯聚於虛空之中,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操控著。
    他們每一次抽搐,每一次抱頭的動作,都與那些黑線的顫動完全同步,宛如三具被操弄於股掌之上的提線木偶。
    “是陰魂線。”墨三姑的嗓音清冷如冰,“直接連著命宮,再不斬斷,他們的魂就徹底回不了竅,會變成真正的行屍走肉。”
    就在氣氛凝重到極點時,一直瘋瘋癲癲的老癲道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怪笑,整個人如離弦之箭般撲向左側那道最痛苦的人影。
    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完全不像一個瘋癲的老人。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他那雙幹枯如雞爪的手已經粗暴地扯開了那人的衣領。
    衣領下的心口位置,一片皮膚暴露在鬼火的綠光下。
    在那裏,赫然有一個暗紅色的胎記,形狀宛如一彎殘月。
    看到這胎記,吳老杵的瞳孔驟然收縮,因為那形狀,與林閻心口的一模一樣!
    “嘿嘿嘿……又一個!又一個‘命胚’的苗子!”老癲道指著那胎記,癲狂地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沙海中顯得格外刺耳,“他們不是在找人,他們是在育種!用整個沙海的活人當苗圃,在養蠱,在育種啊!”
    吳老杵的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咬著後槽牙,牙齦都滲出了血絲,聲音裏充滿了悔恨與憤怒:“當年……當年我拚了命給林閻換名字、改命數,就是怕有這一天……可他們還是找上門了!”
    林閻沒有理會眾人的驚駭,他緩緩蹲下身,目光平視著那三個痛苦不堪的“同類”。
    他們的臉在油汙和陰影下模糊不清,但那份源自血脈深處的共鳴,卻讓林閻感同身受。
    他凝視著他們額上那枚不斷發亮的“閻”字,低聲自語,像是在對他們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他們不是要我們回去……他們是要我們‘認命’。”
    認下這個姓氏所代表的宿命,成為命網的一部分,成為更高存在可以隨意收割的果實。
    話音落下的瞬間,林閻動了。
    他從身後的背包裏取出一個看似與這詭異場景格格不入的現代設備——一台便攜式符籙打印機。
    然而,他並未按下開機鍵,反而將其放到一旁。
    他伸手探入懷中,摸出的不是什麽法器,而是吳老杵那本破舊不堪、邊角都已卷起的舊賬本。
    他沒有翻看賬本裏的內容,而是小心翼翼地從書脊處撕下三頁空白的內襯紙。
    那紙張因年代久遠而泛黃,卻異常堅韌。
    緊接著,他從腰間的一個小瓷瓶裏倒出幾滴粘稠如汞的暗紅色液體,那是他的巫血。
    又從另一個黑木盒裏撚起一撮漆黑的粉末——那是百年棺材板上刮下的棺材漆。
    巫血混著棺材漆,在他指尖化作詭異的墨。
    林閻沒有絲毫猶豫,以指為筆,在那三張泛黃的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三個全新的名字。
    第一個,“吳三七”。
    第二個,“秦無棺”。
    第三個,“墨不語”。
    他將寫好名字的三張紙遞給墨三姑:“三姑,焚三滴屍油,灑在上麵。”
    墨三姑會意,用一根銅簽引了三滴滾燙的屍油,精準地滴落在三張紙的中心。
    屍油遇紙,並未燃燒,而是如同活物般滲透進去,讓那三個用巫血寫就的名字更顯妖異。
    林閻同時低聲誦念,語調古老而深沉:“名不承祖,魂不歸路。”
    念罷,他反手抽出一根三寸長的“山根釘”,毫不猶豫地在自己左臂上劃開一道口子。
    鮮血湧出,他屈指一彈,三滴精血精準地落在了那三張名紙之上。
    “轟!”
    這一次,三張紙無火自燃,升騰起三股夾雜著血腥與木香的灰白色煙霧。
    林閻猛地一吹,三股煙灰如三條有了生命的靈蛇,挾著風,撲向那三道跪地人影的麵門。
    灰燼觸及皮膚的刹那,異變陡生!
    那三枚原本光芒大盛的“閻”字烙印,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劇烈地顫抖起來,光芒忽明忽暗。
    與此同時,他們背後連接命宮的無數陰魂線中,竟有一縷應聲崩斷!
    林_閻雙目精光爆射,趁此時機,舌綻春雷,發出一聲低喝:“名字是與生俱來的枷鎖,也是後天鑄就的盾!你們不用當‘林閻’,也不用當所謂的‘代閻’!從今天起,你們可以是吳三七,是秦無棺,是墨不語!你們的命,不歸他們算!”
    這聲斷喝,仿佛一把鑰匙,開啟了那三具軀殼裏被壓製到極致的求生意誌。
    “吼——!”
    三道人影猛然抬起頭,露出了被油汙覆蓋的臉龐,他們的雙眼在同一時間睜開,迸發出的不是迷茫,而是野獸般的憤怒與不甘。
    他們齊聲發出了一道不似人聲的嘶吼,體內那早已被“閻”字烙印壓製得微弱不堪的自身命格之光,在此刻如決堤的潮水般洶湧倒灌!
    光芒自內而外地爆發,順著那些陰魂線反向灼燒而去!
    “滋啦啦”的聲響不絕於耳,那些看似堅不可摧的黑線,竟被他們自身的命格之火一根根燒斷、崩裂!
    最後一根陰魂線崩斷的瞬間,半空中憑空浮現出半道殘缺的金色符印,上麵四個古篆字若隱若現——“命契歸統”。
    這道符印似乎是維係著契約的根基,此刻根基已斷,它隻掙紮了半秒,便在空中“噗”的一聲,徹底焚毀,化為烏有。
    隨著符印消散,那三道人影像是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軟軟地癱坐在黑色的油汙之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們的手中,不知何時各自多了一小撮灰燼,正是剛才那三張名紙所化。
    他們死死地攥著,仿佛那是他們失而複得的魂魄,是他們唯一的遺物。
    秦九棺默默地走到其中一人身邊,從袖中取出一枚通體烏黑的黑檀釘,沒有刺入皮肉,隻是輕輕插入那人破爛的衣領,聲音毫無波瀾:“從今起,你叫‘不過三更’。”
    墨三姑也冷冷地掃了另兩人一眼,聲音像淬了毒的冰:“記住,你們的名字,是偷來的,也是搶來的。既然搶來了,就得拿命護好。”
    三個幸存者沒有說話,隻是用盡全力點了點頭,
    林閻沒有看他們,他抬起頭,目光投向遠處連綿起伏的沙丘。
    夜風吹過,卷起他額前的碎發。
    他低聲說道:“命網的第一環,斷了……可他們不會停的。”
    就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刻,腳下不遠處的沙地裏,一抹微不可察的綠意悄然破土而出。
    那是第十二根信芽,它在吸收了此地的能量後,終於生長了出來。
    與之前的信芽不同,它頂端的嫩葉緩緩舒展開,葉脈天然勾勒出的,竟是三枚交錯的指環圖案。
    而其中一枚指環,赫然是斷裂的。
    風,似乎在這一刻靜止了。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林閻和那株詭異的信芽。
    他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視線正通過這株植物,從遙遠未知的地方投射過來,審視著剛剛發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