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軍退了。
    不是主動撤軍，而是被打得退了。
    城牆下橫七豎八躺著上百具屍體，空氣裏除了血腥味，還混著燒焦皮肉的惡臭。幾處陷坑裏插滿了竹刺，上麵掛著殘肢斷臂，觸目驚心。
    王瑾扶著城牆垛口，胃裏翻江倒海，差點當場吐出來。
    “清點傷亡。”趙羽聲音平靜得過分，“武將軍，安排人手把陷坑裏那些玩意兒處理了，太臭。”
    “是。”武飛雪抱拳，轉身下去安排。
    王瑾看著趙羽的背影，手指都在發抖。這位七皇子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跟剛才那場血戰不是他指揮的一樣。
    “殿下……”
    “有話就說。”趙羽轉過身，臉上沒什麽表情。
    “您……您到底在這龍牙鎮藏了多少東西？”王瑾聲音發澀。
    趙羽掃了他一眼：“你想知道？”
    王瑾下意識點頭，又猛地搖頭。
    “算了，不想知道了！下官不該多問！”
    趙羽笑了，笑得有點冷：“聰明。不過你既然跟到了這裏，有些事瞞不住。走吧，帶你看看好東西。”
    王瑾跟著趙羽下了城牆，穿過幾條巷子，到了一處看著普通的院落。守門的士兵見到趙羽，立刻讓開。
    院子裏堆著幾十個大木箱，箱子上蓋著草席。
    趙羽掀開一個箱蓋，裏麵碼得整整齊齊的，全是弩箭。箭頭泛著青黑色的寒光，一看就塗了毒。
    “這些都是……”
    “還有這個。”趙羽又掀開另一個箱子，裏麵裝的是陶罐，罐口塞著棉布，“火油彈，配方我改良過，比京營那些廢物做的威力大三倍。”
    王瑾倒吸一口涼氣。
    私藏軍械，數量還這麽大，這要是被人捅到京城去，那就是謀反的鐵證！
    “殿下，您這……”
    “怕了？”趙羽斜睨他一眼，“怕就滾回京城，把我這些破事都給抖出去。反正我早就是朝中那些人眼裏的棄子，死不死的，沒人在乎。”
    王瑾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確實是帶著任務來的，確實找到了不少把柄。可眼下這情形，他要是真把這些事捅出去，回頭趙羽死了，龍牙鎮守不住，北齊騎兵長驅直入……
    那他就是千古罪人。
    “我……下官不會說的。”王瑾咬牙道。
    “哦？”趙羽挑眉，“你倒是挺有骨氣。行了，別一副要上刑場的樣子。你跟緊點，等會兒還有個地方要去。”
    兩個時辰後，王瑾跟著趙羽到了龍牙鎮外十裏的一處山坳。
    這地方平時根本沒人來，周圍全是荒草野樹。可走進去才發現，裏麵藏著一片營地，搭著幾十頂帳篷，還有專門開辟出來的訓練場。
    “這是……”
    “屯田兵裏挑出來的精銳。”趙羽隨口道，“城牆上那些人隻是充數的，真正能打的都在這兒。”
    王瑾腦子裏嗡嗡作響。
    他算是徹底看明白了。
    這位七皇子壓根就沒打算老老實實在龍牙鎮等死。人家一邊裝廢柴，一邊暗地裏練兵囤糧，把整個龍牙鎮經營得跟鐵桶似的。
    “殿下，您就不怕……不怕朝廷懷疑嗎？”
    “懷疑什麽？”趙羽笑得有點譏諷，“懷疑我謀反？那最好。反正我爹恨不得我死在這兒，省得回去礙他的眼。”
    王瑾啞口無言。
    “行了，回去吧。明天還有仗要打。”趙羽轉身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停下，“對了，你今天看到的這些，爛在肚子裏。否則……”
    他沒把話說完，但那眼神已經夠冷了。
    王瑾打了個哆嗦，連忙點頭。
    回到城裏的時候，天已經擦黑。
    王瑾腳步虛浮地回到自己住的小院，一推門，發現屋裏坐著個人。
    “周翰？！”
    “噓！”周翰趕緊擺手，壓低聲音道，“你可算回來了！我等你半天了！”
    “你怎麽來了？”王瑾皺眉。
    周翰這人他認識，是趙羽身邊的親信，平時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辦事還算牢靠。
    “我來找你打聽點事。”周翰神神秘秘地湊過來，“你說，殿下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王瑾心裏一緊：“什麽不對勁？”
    “就是……”周翰撓撓頭，“我總覺得殿下好像變了個人似的。以前在京城的時候，他雖然也不受寵，但好歹還能混吃等死。現在倒好，天天琢磨怎麽打仗，怎麽練兵，跟瘋了似的。”
    王瑾沉默了一會兒，試探著問：“你懷疑什麽？”
    “我懷疑……”周翰壓低聲音，“殿下是不是被什麽邪祟附身了？”
    “……你想多了。”
    “那就奇了怪了。”周翰歎口氣，“算了，不想了。反正殿下對我們不錯，管他是人是鬼，跟著幹就完了。對了，你今天跟殿下出去了？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王瑾麵無表情，“就隨便轉了轉。”
    周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咧嘴一笑：“行吧，你不想說就算了。不過我告訴你個好消息，後天有個蜀山派的使者要來龍牙鎮。”
    “蜀山派？”王瑾一愣，“那不是傳說中的修仙門派嗎？”
    “對啊。”周翰興奮道，“聽說他們掌門帶了塊什麽鴻蒙石，能測試靈根資質。要是能測出好資質，說不定還能拜入蜀山修仙呢！”
    王瑾嘴角抽了抽。
    修仙？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鴻蒙石到了。
    那是一塊巴掌大的青灰色石頭，表麵坑坑窪窪，看著平平無奇。可聽說隻要把手放上去，石頭就會根據靈根資質發光，光芒越亮，資質越好。
    蜀山掌門是個仙風道骨的老頭，留著長須，穿著月白色道袍，身後跟著幾個弟子。為首那個弟子叫沈雲申，一身青衫，腰佩長劍，眉眼間帶著幾分傲氣。
    “殿下客氣了。”蜀山掌門衝趙羽拱手，“此次路過龍牙鎮，順道幫各位測一測靈根，也算是結個善緣。”
    趙羽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瞥了眼那塊石頭：“那就多謝掌門了。”
    沈雲申站在旁邊,眼神在趙羽身上掃了一圈,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早就聽說過這位七皇子的名聲。廢柴、窩囊、不學無術,被發配到邊疆等死的倒黴蛋。
    這種人,能有什麽靈根？
    “掌門,我先來吧。”沈雲申主動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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