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鄭時清或誇張或驚訝的敘述，謝方寧靜靜看向了周祗的胸口，那地方因為使用了治療術已經不往外滲血了。可他心裏難受，他怎麽也沒想到周祗竟然會為了他做到這一步。盡管他口口聲聲說著自己願意當周祗手裏的那把刀，願意為了周祗衝鋒陷陣，可他不願意周祗為了他也這麽做。
    又或許，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想到周祗原來還有感性的一麵。
    “很疼吧？”謝方寧伸手觸碰著周祗的胸口，“下次別這樣了，好嗎？”
    周祗輕笑：“放心吧，我有數。”他的確有數，其實隻要a再多堅持一兩秒，他應該就會撤回那把匕首。
    他還沒有瘋到真的拿自己的命去做交換。
    活著才能有解決的辦法，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不是嗎？
    “多虧了這件事，我好像想通了一些事情。”周祗垂下了眼瞼，他沒什麽表情，卻又像是在沉思，但他似乎並沒有跟大家解說的準備，“盡快通關這個副本吧。”
    沈濯一驚：“你有什麽眉目了？”
    “差不多吧。”周祗點點頭，“不過需要你的幫忙。”
    “我啊？”沈濯思索片刻，而後問道，“那最後積分怎麽算？我們現在還是在比賽當中的。”
    周祗搖搖頭又點點頭，他的視線從謝方寧跳到沈濯又跳到陳瑜和鄭時清，最後落在了自己的雙手之上：“隨便吧，現在的一切都沒有那麽重要了……等幕布落下的那一刻……”他的雙手握了握拳，最後鬆了開來，“誰還能站在這片土地上呢？”
    他說的話意有所指，可其他人聽了卻是一臉發懵，根本不知道這人到底在說些什麽。
    陳瑜表情為難開口：“你突然在文藝什麽東西？可以別這麽裝嗎？我有點反胃。”這下算是把心裏話都認真說出來了。
    像是緩和了氣氛一般，周祗自己先笑了出來，笑著笑著他又沒了聲音：“還想再演一演讓你們放鬆點警惕呢，不然我怎麽一人獨大呢？”
    “我就知道你小子！”陳瑜開口道。
    這下子，氣氛算是徹底活躍了開來。謝方寧盯著跟沈濯三人商量對策的周祗，他感覺他似乎聽懂了周祗剛剛那番話。
    死亡之後，他先是被黑暗籠罩而後又如同溺水一般，聽覺、視覺被剝奪，空氣也逐漸被抽離，腦海之中卻浮現出了許多片段，那都是不屬於他的記憶。心髒如擂鼓，在極度恐慌之下，他什麽也記不清，那些畫麵都是一閃即逝。
    可是，這會兒當他聽到周祗的話的時候，那些畫麵似乎再度出現在了腦海之中。
    ‘阿加雷斯’、‘瓦沙克’、‘布耶爾’……
    這些看似毫無關係的名字。
    “周祗……”謝方寧突然呆呆開了口，他兩眼無神，問道，“周祈真的是周祈嗎？”
    這個問題，‘並蒂蓮’副本之中周祈曾問過謝方寧，彼時他答不出來，可如今他似乎有了答案。那些曾經被忽視掉的細節，他似乎理出來了。
    “你的家中有關周祈的照片似乎隻到初中，可是關於你和你家人照片的卻一直到你成年之後，因為照片裏有你大學畢業時的照片。”謝方寧有些機械地開了口，“我們遇到過周祈很多次，他的外貌與你簡直一模一樣，包括那顆痣。”他指了指周祗右眼下的黑痣，“一開始，副本之內你的痣在左眼下、副本之外你的痣在右眼下。可是從喪屍副本出來之後，無論副本內還是副本外那顆痣隻在你右眼下了，為什麽？在那個副本之中，張岩和宋昭雪眼裏的你的相貌並未改動，這又是為什麽？我參與過幾次那個副本，我第一次通關的故事裏並未出現周祈這個npc，跟你的故事大相徑庭，這是……為什麽？”
    為什麽？
    周祗不知道，可他卻因為謝方寧的這句話出現了幻聽，他似乎聽到了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哢嚓’一聲，很清脆。
    其他三個人大眼瞪小眼，怎麽著都沒想到還會是這麽個走向。陳瑜在心裏不斷尖叫，她不知道這對小情侶居然這麽不避諱人，有什麽話都不關起門來說，直截了當就要說出來，這真的是她能聽的嗎？
    “我曾為你開脫，我想或許那時我遇到的那個冷漠的人並不是你而是周祈所假扮……”謝方寧不等周祗的回答，他繼續輸出著，“可是不對呀，周祗，一切都不對勁。”
    不論是周祈的出場方式，還是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謝方寧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可是不論怎麽想，都不對勁。
    “你是想說，周祈就是我？”耳邊的‘哢嚓’聲音又響起，周祗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他反問，“如果周祈是我，那我又是誰呢？”
    ‘或許……我並非我。’
    那日周祗所說的話尚且遊蕩在耳邊。
    謝方寧搖搖頭：“我不知道，周祗，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夠聰明，所以我理不順其中的關係……”
    “那我來給你理。”周祗站起身，“兩種可能性，一、我不是周祗，二、現在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
    “別說！”謝方寧突然大聲喊了出來，“周祗，別說……我寧願你在欺騙我。”
    周祗輕笑：“謝方寧，我能騙你，那誰來騙我？”當他意識到某些事情的時候，當他被那幕後之人一步步逼著走進這個副本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人能再來騙騙他了。
    ‘哢嚓’
    更大的破裂的聲音自周祗耳邊響起，很快他眼前盯著他看的四個人一點點消散，他被拉入了黑暗之中。他並未慌張，也沒有到處走動，隻是呆立在原地。
    二胡的聲音自遠方而來，那熟悉的老者出現在了黑暗之中，依舊拉著耳熟的音樂。
    “你終於走到這一步了……”老者放下了手中的二胡，慢慢站起了身，他一步步朝著周祗走來，他每走一步就年輕一分，先是馱著的背慢慢直了起來、而後是花白的頭發一點點成了黑色、最後便是那張臉。等他走到周祗麵前的時候，他微笑，“好久不見。”
    看著眼前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周祗失笑出聲：“所以，這是在騙我，對嗎？你們做了這麽大一個局，就為了騙我嗎？不……騙的不是我，這場騙局針對的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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