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須彌版本上線當晚，辰星大廈的燈光徹夜未熄。
    楊龍站在運營中心的玻璃幕牆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咖啡杯邊緣。淩晨三點的監控屏幕上，數據流如星河般閃爍——全球同時在線人數突破曆史峰值，服務器負載曲線像心跳般起伏。他注視著實時滾動的玩家評論，嘴角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森林書任務評價兩極分化嚴重。"宋薇娜推了推金絲眼鏡，將數據分析報告遞過來，"好評率48.7，差評率37.2，剩下的都是中立評價。"
    接過平板，楊龍的指尖劃過那些熾熱的文字。有人用大段抒情文字描述蘭那羅的故事如何讓他們潸然淚下；有人憤怒地抱怨三個小時還沒做完這個該死的任務；更有專業評測人撰文分析這種敘事結構對開放世界遊戲的意義。
    "保持原樣，不做刪減。"他將平板遞回去，聲音平靜得像深潭，"讓玩家自己選擇要體驗的深度。"
    宋薇娜挑眉："你早就預料到這種反應？"
    窗外，東方的天際線泛起魚肚白。楊龍望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角細密的紋路在晨光中格外明顯。"二十年前《星辰之舞》上線時，不也是這樣？"
    回到家中時，廚房飄來陣陣米香。豆豆穿著那件褪色的居家服，正用木勺攪動著砂鍋裏的白粥。晨光透過紗簾，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通宵了？"她頭也不回地問，聲音裏帶著晨起特有的沙啞。
    楊龍從背後環住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上。熟悉的梔子花香混著粥的暖意撲麵而來，讓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數據比預期更好。"
    "聽說森林書被罵慘了？"豆豆關掉火，轉身時指尖擦過他眉間的褶皺。
    "也有人說這是他們玩過最棒的任務。"楊龍捉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虎口處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
    豆豆輕笑出聲，眼角的細紋舒展開來："就像當年《武俠夢》那個支線？有人罵你心理變態，有人說是神來之筆。"
    早餐桌上，陽光在瓷碗邊緣跳躍。楊龍舀了一勺粥，米粒煮得恰到好處，裏麵藏著幾顆飽滿的蓮子——豆豆總記得他喜歡這個味道。
    "爸！媽！"
    大門被猛地推開，豆苗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背包滑落到地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她臉頰泛紅，馬尾辮鬆散地歪在一邊，顯然是剛從學校跑回來。
    "森林書的敘事結構太絕了！"她連鞋都沒換就撲到餐桌前，掏出手機調出幾張截圖，"你們看這個任務鏈的設計，表麵上是童話故事，實際上在探討記憶的本質..."
    楊龍和豆豆交換了一個眼神。豆苗對遊戲敘事的敏銳度總是超出他們的預期——這孩子從小在美術室和程序代碼中長大，對虛擬世界的理解有著近乎本能的直覺。
    "......不過確實太長了。"豆苗突然話鋒一轉，夾起一筷子小菜，"我室友做到一半就放棄了，說像在寫畢業論文。"
    豆豆盛了碗湯推過去："你覺得呢？"
    "值得。"豆苗咬著筷子尖，眼睛亮得像星星，"就像......就像小時候外公帶我去江邊釣魚，一坐就是一整天。表麵上看什麽也沒發生，但那種寧靜會滲進骨頭裏。"
    楊龍的手微微一頓。嶽父去世後，這是豆苗第一次主動提起他。陽光透過窗戶，在湯麵上投下晃動的光斑，他突然想起老人常說的一句話：好湯要文火慢燉，好故事要耐心等待。
    下午的會議室裏，數據分析圖表鋪滿了整麵電子屏。
    "玩家平均在線時長增加27，"運營總監推了推眼鏡，"但任務放棄率也創了新高。"
    彭旭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動："商城流水呢？"
    "提納裏卡池首日流水破億，限定家具銷量是往常的三倍。"宋薇娜調出一組數據，"有趣的是，完成森林書的玩家中，85購買了蘭那羅主題的家具。"
    豆豆輕笑："他們不是在買道具，是在買回憶。"
    會議進行到技術匯報環節時，楊龍注意到角落裏有個年輕工程師欲言又止。他示意對方發言。
    "我們測試了ai生成支線任務的功能，"年輕人緊張地推了推眼鏡，"目前能自動生成"尋找失物"這類簡單任務，但更複雜的劇情鏈......"
    "先用在日常任務上。"楊龍打斷他，"把人力解放出來做核心內容。"他轉向技術總監，"下周我要看到森林書任務的情感曲線分析，特別是玩家在每個節點的停留時長。"
    散會後，豆豆留了下來。她靠在窗邊，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你最近太拚了。"
    楊龍鬆了鬆領帶，喉結滾動了一下："《辰星o》的基礎架構不能出錯。"
    "但有些東西是急不來的。"豆豆走到他身後，手指輕輕按上他的太陽穴，"就像森林書，如果當初為了趕工期砍掉一半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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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不會有現在的反響。"楊龍閉上眼，任由她的指尖揉散那些緊繃的神經。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哈爾濱那個狹小的辦公室裏，豆豆也是這樣固執地堅持要保留《武俠夢》裏那個注定悲劇的支線。
    雨是半夜開始下的。
    楊龍站在陽台上，聽著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響。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豆豆拿著毛毯走過來，輕輕裹住他的肩膀。
    "睡不著？"她的聲音混在雨聲裏，顯得格外柔軟。
    "在想ai和人類創作的區別。"楊龍望著雨幕中模糊的城市燈火，"機器能模仿敘事結構，但理解不了為什麽一個關於遺忘的故事會讓人心痛。"
    豆豆靠在他肩上，發絲蹭著他的臉頰。"記得我們第一次爭論劇情嗎？你說玩家會更喜歡大團圓結局。"
    "結果你贏了賭約。"楊龍低笑，"但那次之後，我明白了不完美的真實比完美的虛假更動人。"
    雨勢漸大，豆豆的手指悄悄滑入他的掌心。他們的婚戒在夜色中微微發亮，像兩顆安靜的星辰。
    第二天清晨，楊龍的手機震動起來。蔡浩宇的消息伴隨著一張圖片——一個由ai生成的微型森林位麵正在屏幕上緩緩運轉，每一片樹葉的飄落軌跡都獨一無二。
    "原型做好了，來看看？"
    實驗室裏，楊龍注視著這個初生的數字世界。npc們按照簡單的算法過著循環的生活，但已經能對玩家的行為做出基礎反應。
    "現在還很簡單。"蔡浩宇調整著參數，屏幕上光影變幻，"但五年後......"
    "會是一個新紀元。"楊龍輕聲說。
    窗外，雨後的陽光穿透雲層，在濕潤的街道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新的一天開始了，而屬於《辰星o》的故事，才剛剛寫下第一個標點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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