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接駁裝置發出輕微的嗡鳴，八具星辰艙的艙蓋緩緩開啟。楊龍摘下頭盔，額前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膚上。實驗室的冷氣撲麵而來，讓他打了個激靈。
    "數據記錄完畢。"蔡浩宇的聲音從主控台傳來，眼鏡片上反射著密密麻麻的代碼流，"這次測試的ai演化指數又提升了2.3，尤其是npc的記憶鏈......"
    "先別管數據。"砂時計的虛擬影像"砰"地炸開，盧橋的本體從隔壁艙室爬出來，揉著太陽穴，"本大小姐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豆苗像隻樹袋熊一樣掛在艙邊，有氣無力地朝陸子浮伸手："子浮......我手指抽筋了......"
    "正常現象。"貓頭鷹——於開然摘下戰術目鏡，活動著僵硬的脖頸，"連續十二小時神經接駁，肌肉記憶和現實會出現短暫脫節。"
    楊龍撐著艙壁站起來，膝蓋傳來一陣酸軟。遊戲裏切菜如飛的右手，此刻連握拳都有些不聽使喚。豆豆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她嚐試用念線手套的習慣動作去捋頭發，結果差點戳到眼睛。
    "要不......"陳冰——遊戲裏的牧舞突然拍案而起，"咱們給實驗室加個餐？正好試試遊戲裏學的本事！"
    這個提議立刻得到了全員響應。
    超市的生鮮區燈火通明，冷櫃裏的燈光將各種食材照得鮮豔欲滴。
    "理論上，五花肉應該選三層分明、肥瘦適中的。"陸子浮推著購物車，眼鏡片上反射著手機搜索的百科頁麵，"肌間脂肪分布均勻的更適合回鍋肉......"
    豆苗已經撲向海鮮區："我要做鬆鼠鱖魚！遊戲裏周叔教過雕花！"
    "省省吧你。"陳冰拎著她的後領拽回來，"先搞定基礎款，我可不想半夜送你去醫院取魚刺。"
    楊龍和豆豆站在調料貨架前，對著琳琅滿目的品牌發愣。遊戲裏的"周記川味館"用的都是手工製作的調料，而眼前這些工業化產品光是看配料表就讓人頭大。
    "這個豆瓣醬......"豆豆拿起一瓶，皺眉看著上麵的添加劑列表，"和周叔用的完全不一樣。"
    "將就吧。"楊龍歎了口氣，往購物車裏扔了兩瓶，"至少辣椒粉看起來還行。"
    盧橋——砂時計的本體正對著手機直播采購過程："家人們看好了！這就是價值百億的神經接駁技術團隊在超市搶特價五花肉......哎喲！"
    於開然一個暴栗敲在她頭上："閉嘴，丟人。"
    實驗室的休息區被改造成了臨時廚房。蔡浩宇和其他程序員們圍坐在一旁，好奇地看著這群遊戲大佬手忙腳亂地準備食材。
    "首先，切肉。"楊龍拿起菜刀，信心滿滿地按住五花肉。遊戲裏他已經能切出薄如蟬翼的燈盞窩，可現實中的刀刃剛碰到肉皮就打了個滑——
    "嘶！"
    刀鋒歪斜著切進肉裏，原本應該均勻的肉片變成了厚薄不一的怪模樣。
    "噗......"一個沒憋住的笑聲從程序員堆裏傳來。
    豆豆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她在遊戲裏能同時操控六根念線切土豆絲，可現在光是拿穩菜刀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案板上的土豆被她削得坑坑窪窪，活像被老鼠啃過。
    "這不科學！"豆苗舉著雕到一半的胡蘿卜花哀嚎，"遊戲裏我的手明明很穩的！"
    陸子浮試圖用物理學知識解釋刀工角度，結果切出來的薑絲粗細堪比薯條。陳冰幹脆放棄了治療，把一整顆白菜扔進鍋裏煮"開水白菜"。
    最慘的是盧橋。她在遊戲裏靠虛擬投影作弊，現在真實操作時差點把廚房點了——油鍋冒煙時她竟然下意識想用"係統提示"功能，結果被於開然拎著後領丟到安全距離外。
    兩個小時後，一桌勉強能看的菜肴終於上桌。
    楊龍的"回鍋肉"油光發亮，但肉片厚得能當鞋墊；豆豆的"魚香肉絲"味道還行，就是胡蘿卜絲和肉絲切得一樣粗；豆苗的"鬆鼠鱖魚"變成了"殘疾鱖魚"，尾巴雕花處還連著沒切斷的魚肉......
    唯一正常的是陸子浮嚴格按照溫度計操作的"麻婆豆腐"，可惜他手抖放多了花椒，吃一口能讓舌頭失去知覺。
    "其實......"蔡浩宇艱難地咽下一塊回鍋肉，"還不錯？"
    "得了吧。"陳冰灌了一大口水，"遊戲裏我們可是能讓美食博主點頭的水平！"
    楊龍夾起一片自己切的肉，咀嚼時忍不住皺眉。明明用了同樣的配方，可就是少了那種在遊戲裏讓人欲罷不能的"靈魂"。
    "神經接駁能傳遞技能記憶，但肌肉記憶還是需要現實訓練。"於開然一針見血地指出，"而且遊戲裏的食材參數是理想化的，現實中光是一個辣椒的辣度就能差出十萬八千裏。"
    豆豆突然笑出聲："所以我們這算......眼睛會了手不會？"
    實驗室裏爆發出一陣大笑。盧橋趁機拍下滿桌狼藉發到社交賬號："震驚！百億科技團隊竟被家常菜難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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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龍看著嬉笑打鬧的團隊，忽然覺得嘴裏的"失敗作品"也沒那麽難吃了。遊戲裏的廚藝可以重來，但眼前這群人真實的笑臉，卻是任何技術都無法複製的珍貴瞬間。
    "明天繼續訓練。"他舉起飲料杯，"總有一天，我們要把遊戲裏的味道帶到現實。"
    玻璃杯相撞的聲音中，窗外的北京夜景燈火闌珊。某個程序員的手機屏幕上，"星辰o"的後台數據仍在跳動——ai演化的曲線，正悄然突破某個臨界值......
    遊戲內。。
    周卓拎著一把紫砂壺，慢悠悠地給每個人麵前的茶杯斟滿。茶湯金黃透亮，熱氣氤氳，帶著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眯著眼睛，胖乎乎的手指在茶壺上輕輕摩挲，像是在撫摸一件古董。
    "你們啊，在遊戲裏切菜切得再快，火候算得再準，可要是連川菜的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那還是白搭。"他啜了一口茶，咂咂嘴，"今天，老頭子給你們講講，什麽叫真正的川菜。"
    眾人立刻正襟危坐，連最鬧騰的砂時計都閉上了嘴，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周卓。
    "先說上河幫，也就是成都這一片的。"周卓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一劃，仿佛畫出了一條無形的界限，"講究的是‘百菜百味’，不是光靠辣椒花椒堆出來的。"
    "比如這道‘開水白菜’——"他眯起眼睛，像是在回憶，"看著清湯寡水，可這湯得用老母雞、火腿、幹貝吊上三天三夜，再用雞茸一遍遍‘掃’，直到湯清如水，卻鮮得能讓人咬掉舌頭。"
    豆苗瞪大眼睛："那不就是……分子料理？"
    "屁的分子料理！"周卓一拍桌子，"老祖宗幾百年前玩剩下的東西，現在洋人換個名字就成高科技了？"
    眾人哄笑，周卓卻搖搖頭，歎道："可惜啊，現在肯這麽費工夫的館子不多了。"
    "再說重慶那邊，下河幫。"周卓咧嘴一笑，"江湖菜，講究的就是一個‘莽’字！"
    "辣椒花椒不要錢似的往裏丟，油重味厚，吃得人滿頭大汗，嘴巴發麻，可就是停不下筷子。"他比劃著，"像毛血旺、辣子雞，一盆端上來，紅彤彤的，看著就嚇人。"
    陳冰咽了咽口水："這個我喜歡！"
    "喜歡？"周卓斜睨她一眼，"那你知不知道，真正的辣子雞，辣椒得用三種——幹辣椒提香，泡辣椒增鮮，再加點新鮮小米辣，層次才夠。"
    陸子浮推了推眼鏡，飛快地在虛擬屏幕上記錄。
    "最後是自貢，小河幫。"周卓的聲音低沉下來，"這地方以前是鹽都，鹽商富得流油，鹽工苦得要命，可偏偏兩撥人吃的菜，都辣得嚇人。"
    "鹽商菜講究排場，比如‘水煮牛肉’，牛肉片得薄如紙，辣得人冒汗，可偏偏嫩得入口即化。"他頓了頓，"鹽工菜就更狠了，冷吃兔、鮮鍋兔，辣椒堆得看不見肉，就為了下飯扛餓。"
    豆豆若有所思："所以……川菜的辣，其實跟地理環境有關？"
    "聰明！"周卓讚許地點頭，"四川盆地潮濕，辣椒能祛濕，花椒能開胃，老祖宗可不是瞎吃的。"
    再和你們講一講八大菜係的興衰。
    周卓端起茶杯，卻沒有喝，隻是盯著茶湯出神。
    胖老頭歎了口氣後繼續娓娓道來。
    八大菜係源於清朝初年的“四大菜係”魯、川、粵、淮揚），清末新增浙、閩、湘、徽。曾經屹立在世界之巔。
    "川菜隻是中國八大菜係之一，魯菜的‘九轉大腸’，淮揚菜的‘文思豆腐’，粵菜的‘佛跳牆’……"他搖搖頭，"每一樣，都是幾百年的功夫。"
    "可你們知道現在國外中餐館賣得最好的是什麽？"他冷笑一聲，"左宗棠雞、咕咾肉——洋人自己瞎搗鼓出來的玩意兒，根本不是中國菜！"
    眾人沉默。
    “現代中國菜的地位如此之低，清末的閉關鎖國是一回事，可更糟的是……"周卓長歎一聲，"現在的年輕人，願意沉下心來學做菜的，不多了。"
    窗外，遊戲裏的夕陽緩緩沉入地平線，餘暉灑在周卓的臉上，映出深深的皺紋。
    "做菜和做人一樣，急不得。"他站起身，拍了拍圍裙，"明天開始，我教你們真正的川菜——不是什麽創新，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
    楊龍看著他的背影，忽然覺得，這個虛擬的胖老頭，比現實中的許多人都真實得多。
    "老爺子，"他忽然開口，"如果我們把川菜……帶到全世界呢？"
    周卓腳步一頓，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
    "那得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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