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的晨光透過胡同裏交錯的電線灑下來，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楊龍一行人拖著行李，循著周卓給的地址拐進門框胡同。還沒到店門口，一股濃鬱的鹵香味就飄了過來——那是幾十年老湯才能熬出來的醇厚氣息，混合著大腸的肥美、火燒的麵香，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香料底蘊。
    "就這兒了。"楊龍停在掛著"高記鹵煮"招牌的小店前。店麵不大，門口支著兩口大銅鍋，乳白色的濃湯在鍋裏翻滾，燉煮著肥腸、肺頭和戧麵火燒。四五張掉漆的方桌擺在門外，幾個老北京正埋頭吃得滿頭大汗。
    "周卓的徒弟？"一個係著白圍裙的老者從店裏探出頭，臉上皺紋深刻得像老樹的年輪，但眼睛卻亮得驚人。
    "高師傅好。"楊龍恭敬地行禮，"師父讓我們來嚐嚐您的手藝。"
    高峰山——鹵煮高第三代傳人，用毛巾擦了擦手，上下打量他們一番，突然咧嘴笑了："那老胖子還活著呢？進來吧，給你們留了位置。"
    店裏比想象中幹淨，牆上掛著泛黃的老照片，記錄著這家百年老店的變遷。最顯眼的位置是一張1956年的黑白照，年輕的周卓和高峰山並肩站在店門口，手裏各端著一碗鹵煮。
    "那會兒我們才二十出頭。"高老順著楊龍的目光解釋道，"你師父在成都學藝，我在北京跟老爺子學鹵煮，每年春節都約著切磋。"他指了指照片，"看見沒，他那會兒還沒這麽胖。"
    眾人哄笑，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高老親自下廚，不一會兒端上幾碗熱氣騰騰的鹵煮。濃白的湯裏沉著肥腸、肺頭、炸豆腐和火燒，撒上一把香菜，淋上蒜汁辣椒油，香氣直往鼻子裏鑽。
    楊龍舀了一勺湯，入口的瞬間，幾十種香料的味道在舌尖綻放——丁香的馥鬱、桂皮的甘甜、甘草的回甘，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陳年老湯底蘊。肥腸軟糯卻不失嚼勁，肺頭嫩得像豆腐，戧麵火燒吸飽了湯汁，咬下去滿口生香。
    "這湯..."豆豆驚訝地抬頭，"怎麽會這麽鮮？"
    "老湯養了六十多年了。"高老得意地捋了捋胡子，"每天添新料，但底子從來沒換過。"他指了指牆角一口大缸，"看見沒，那是我爺爺那輩傳下來的"湯種"。"
    陸子浮推了推眼鏡，職業病發作："理論上，持續發酵的老湯含有特殊菌群，能產生普通調料無法複製的鮮味物質..."
    "少扯那些科學名詞。"高老擺擺手，"好吃就完事了。"他拉過凳子坐下，"知道你們為什麽來北京嗎？"
    "參加特級廚師大賽。"豆苗嘴裏塞滿火燒，含糊不清地回答。
    高老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這次比賽不簡單。表麵上是選特級廚師，實際上..."他環顧四周，"是要挑人去參加"食神宴"。"
    "食神宴？"眾人異口同聲。
    "三年一屆的國際頂級美食賽事。"高老解釋道，"咱們中餐已經連續三屆沒進過前三了。"他歎了口氣，"這次上麵下了死命令，必須選出真本事的人，給中餐爭口氣。"
    他從櫃台下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冊："來看看你們的對手。"
    名冊翻開，一頁頁全是餐飲界響當當的名字：
    "廣州陳家，"清蒸東星斑"拿過亞洲金獎；"
    "揚州林家，"文思豆腐"能切出萬根絲；"
    "山西老馮家，一麵能拉出1024根龍須麵..."
    翻到最後一頁，赫然是南宮世家的資料，還附有南宮兄妹的照片。
    "你們認識？"高老注意到楊龍的表情。
    "飛機上剛碰到。"砂時計搶答，"他們還請我們吃剁椒魚頭了呢！"
    高老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湘菜和川菜，本是同源。這次大賽，你們倒是可以互相照應。"他合上名冊，"不過最終能去"食神宴"的，隻有三個人。"
    店裏一時安靜下來，隻剩下鹵煮鍋裏"咕嘟咕嘟"的冒泡聲。
    "嚐嚐這個。"高老突然又端上一盤看似普通的炒肝，"這才是我們高記真正的絕活。"
    炒肝色澤棕紅，肝片薄如蟬翼，浸在濃稠的醬汁裏。楊龍夾起一片，入口的瞬間愣住了——肝片嫩得不可思議，醬汁鹹鮮中帶著一絲回甜，還有某種神秘的香氣。
    "這是...？"
    "秘製醬料。"高老眨眨眼，"跟你師父的"冬"字配方一樣，傳男不傳女。"他頓了頓，"不過今天破例告訴你們——裏麵加了一味普洱茶。"
    眾人恍然大悟，難怪有那種獨特的陳香。
    "做菜如做人。"高老起身收拾碗筷，"技法可以練，火候可以調，但最關鍵的..."他指了指心口，"是這裏的東西。沒有對食物的敬畏，再好的手藝也是空殼。"
    離開高記時已近中午，陽光曬得人睜不開眼。楊龍回頭望去，高老站在店門口衝他們揮手，身影在蒸騰的熱氣中有些模糊。
    "三天後比賽就開始了。"豆豆握緊周卓給的布包，"我們去哪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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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龍展開高老塞給他的紙條，上麵寫著一個地址："東城區燈市口胡同72號，老北京廚藝研習社——高老給我們安排了臨時廚房。"
    一行人拖著行李穿過熙攘的胡同，路邊賣糖葫蘆的吆喝聲、自行車鈴鐺聲、茶館裏的評書聲交織在一起。北京城的煙火氣撲麵而來，比任何遊戲場景都要真實生動。
    轉過一個彎，眼前突然出現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門楣上掛著"廚藝研習社"的牌匾。推門進去，院子裏整齊排列著八個灶台，各種廚具一應俱全，牆角還堆著新鮮食材。
    "這也太貼心了吧！"豆苗歡呼著衝向最近的一個灶台。
    楊龍卻注意到院中石桌上放著一封信。拆開後，是周卓熟悉的潦草字跡：
    "兔崽子們，到了吧？高老頭那碗鹵煮，喝出什麽門道沒有？記住，真正的廚藝不在比賽名次，而在老百姓的舌頭尖上。別給老子丟人！"
    信紙背麵還畫了個歪歪扭扭的辣椒圖案，一看就是周卓的手筆。
    眾人相視一笑，各自挽起袖子。灶火點燃的瞬間，整個院子仿佛活了過來。
    三天後的比賽，他們準備好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四合院的雕花窗欞斜斜地灑進來，在青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楊龍盯著灶台上那幾塊普通的五花肉，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肉質的紋理在燈光下清晰可見——肥瘦分布還算均勻，但肌理略顯鬆散，明顯不是最上等的食材。
    "就這些了？"豆苗扒拉著食材筐，從底部翻出幾根蔫巴巴的蔥，"這蔥都快爛了！"
    陸子浮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冷冰冰的數據："根據計算，以我們目前的資金儲備，最多隻能采購中等偏下水準的比賽用材。與南宮世家、廣州陳家等對手相比，食材品質差距至少在30以上。"
    陳冰用刀尖戳了戳那塊五花肉，歎了口氣："周老爺子教我們的"開水白菜"，要用三年以上的老母雞吊湯。就咱們這點錢，連雞翅膀都買不起幾根。"
    眾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這兩個月在周記川味館，他們光顧著磨練手藝，根本沒考慮過盈利問題。周卓往他們身上搭的食材錢，怕是早就超過了店鋪的收入。如今站在特級廚師大賽的門檻上，才猛然意識到——頂級廚藝需要頂級食材來支撐。
    空氣凝固了幾秒鍾。
    突然，四道目光齊刷刷轉向了正在啃蘋果的砂時計。
    "幹嘛？"砂時計一口蘋果卡在喉嚨裏，差點嗆到，"看我幹什麽？我在遊戲裏和你們一樣也是窮光蛋！要是在遊戲之外，你們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可以摘下來！"
    眾人依舊盯著她，眼神越來越熾熱。
    砂時計被看得渾身發毛，蘋果核"啪"地掉在地上："喂喂喂，你們該不會是想..."
    "盧大小姐。"楊龍慢慢勾起嘴角，"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土生土長的"京圈"人？"
    "而且對遊戲裏的npc背景了如指掌。"豆豆補充道，眼睛亮得嚇人。
    砂時計倒退兩步，高跟鞋差點崴到："等等！你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這是敲詐！是犯罪！"
    "可這裏是遊戲啊。"豆苗天真地眨眨眼，"npc又不會真的去報警。"
    陸子浮冷靜地推了推眼鏡："從遊戲機製分析，這個世界雖然是現實映射，但所有人物關係都進行了重構。理論上，我們利用現實記憶獲取遊戲資源，屬於合理利用遊戲規則的策略行為。"
    砂時計張了張嘴，突然泄氣似的垮下肩膀："完了完了，本大小姐的一世英名..."她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不過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
    她一把扯下頭上的蝴蝶結發卡，長發如瀑布般散開，整個人的氣場瞬間從嬌蠻大小姐變成了狡黠的獵手。
    "等著瞧好吧。"砂時計從隨身小包裏掏出一個鑲鑽的pda，"本大小姐在現實裏可是收集了半個京圈的黑料。雖然遊戲裏人物名字都變了，但職位和關係網基本沒差。"
    她纖細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調出一份加密名單："中行行長張明遠，遊戲裏改名叫"趙金輝"，去年那筆違規貸款的事我可一清二楚；城建集團李總，遊戲裏是"王建城"，朝陽區那塊地的貓膩足夠讓他喝一壺；還有衛生局的..."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
    "等等！"楊龍打斷她，"你現實裏到底是幹什麽的？"
    砂時計神秘一笑："盧氏集團獨女，主業吃喝玩樂，副業...收集各路大佬的把柄當樂子。"她晃了晃pda，"沒想到在遊戲裏派上用場了。"
    豆豆咽了咽口水："這...真的沒問題嗎？"
    "安啦～"砂時計擺擺手，"遊戲npc而已，又不會真的去紀委舉報。再說了..."她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這些家夥在現實裏沒少幹缺德事，在遊戲裏敲他們一筆，就當為民除害了！"
    第二天清晨，一輛黑色加長轎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四合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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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砂時計透過門縫看了一眼，得意地打了個響指。
    門外站著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子，額頭上的汗珠在晨光中閃閃發亮。他手裏捧著一個精致的檀木盒子，見到砂時計開門，立刻彎腰行禮："盧、盧小姐，您要的東西..."
    砂時計懶洋洋地靠在門框上："趙行長，這麽早啊？"
    "不敢當不敢當！"中年男子——遊戲中化名"趙金輝"的中行行長擦了擦汗，"這是您要的"味元"，一千萬整。還有這個..."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檀木盒，露出裏麵整齊排列的幾塊金黃物體，"家父珍藏的三十年陳皮，全中國就剩這麽點了..."
    楊龍倒吸一口涼氣。三十年陳皮，在廚師界堪稱"軟黃金"，一克價格堪比黃金，而且有價無市。
    砂時計隨手拈起一片陳皮對著陽光看了看："嗯，成色還行。"她漫不經心地擺擺手，"行了，你那些破事本小姐暫時不會說出去。記住，下個月的國際金融會議，對小微企業貸款政策該怎麽做，懂？"
    "懂！懂！"趙行長點頭如搗蒜，逃也似地鑽回車裏。
    還沒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第二輛、第三輛車接踵而至...
    城建集團的"王總"送來一整套德國進口的分子料理設備，附帶一張無限額食材采購卡；
    衛生局的"孫主任"貢獻了十斤野生鬆茸和五盒頂級官燕；
    某軍工企業的"劉總"更是誇張，直接開來一輛冷藏車，裏麵裝滿了剛從北海道空運來的帝王蟹和藍鰭金槍魚...
    到了中午，原本空曠的四合院已經堆滿了各種珍稀食材和頂級廚具，活像個小型美食博覽會。
    "這...這也太誇張了..."豆苗抱著一罐比她頭還大的魚子醬，聲音都在發抖。
    陸子浮機械地記錄著物資清單："意大利白鬆露三公斤，法國鵝肝二十塊，西班牙伊比利亞火腿十條..."他抬頭看向砂時計，"理論上，這些食材的總價值已經超過五千萬味元。"
    砂時計正躺在由魚子醬箱子堆成的"王座"上吃葡萄："小意思啦～還有幾個大佬答應比賽當天給我們提供特別支援呢！"
    楊龍和豆豆麵麵相覷，既覺得荒謬又忍不住興奮。
    "會不會...太過分了？"豆豆小聲問。
    "過分？"砂時計跳下"王座"，從食材堆裏抽出一份文件，"看看這個——衛生局那位在遊戲裏照樣收黑錢，放任地溝油流入學校食堂；城建集團違規強拆城中村，補償款一分沒給...我們在遊戲裏敲他們一筆，算替天行道！"
    陳冰吹了聲口哨："沒想到大小姐還挺有正義感。"
    "那當然！"砂時計驕傲地昂起頭，"本大小姐雖然愛玩，但三觀還是很正的好嗎！"
    有了頂級食材加持，接下來的訓練簡直如虎添翼。
    楊龍用三十年陳皮燉了一鍋"陳皮紅豆沙"，豆香與陳皮的醇厚完美融合，甜而不膩，餘味悠長；
    豆豆嚐試用鬆茸代替普通蘑菇做"鬆茸雞豆花"，鮮味提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就連最不善烹飪的貓頭鷹，用頂級和牛做的"水煮牛肉"，都能讓路過的小貓饞得直撓門。
    "這才是真正的廚藝啊..."豆苗捧著一碗用野生黃魚熬的"開水白菜"清湯，感動得眼淚汪汪，"周老爺子要是知道我們用這些食材，肯定羨慕死了！"
    砂時計翹著二郎腿數錢："這才哪到哪，我剛又想起來幾個大佬的黑料..."
    "打住！"楊龍趕緊製止，"這些已經夠用了。再敲下去，我怕遊戲係統都要崩了。"
    眾人哄笑，院子裏洋溢著難得的輕鬆氣氛。
    陸子浮突然嚴肅地推了推眼鏡："有個問題。這些食材雖然珍貴，但如果我們基本功不夠，反而會暴殄天物。"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
    楊龍深吸一口氣："沒錯。從現在開始，每人選一道招牌菜，用最好的食材，反複練習到完美。"
    "我要做"陳皮鴨"！"豆苗第一個舉手。
    "我負責"鬆露龍蝦餃"。"豆豆說。
    砂時計轉了轉眼珠："那本大小姐就勉為其難做個"魚子醬蟹肉蒸蛋"吧～"
    陳冰和貓頭鷹也各自認領了菜品。陸子浮則負責整體協調和數據分析，確保每道菜的火候、調味都精確到秒。
    夕陽西下，四合院裏灶火重燃，鍋碗瓢盆的碰撞聲此起彼伏。頂級食材在鍋中翻滾，散發出令人陶醉的香氣。
    楊龍站在院中央，看著夥伴們專注的側臉，突然明白了周卓那句話的真諦——真正的廚藝不在食材貴賤，而在於對待食物的那份心意。
    而現在，他們終於有機會用最好的食材，將這份心意完美呈現給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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