頒獎儀式後的香檳氣泡還未完全消散，楊龍一行人便已回到了星辰實驗室。神經接駁艙的艙蓋緩緩開啟，濕潤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消毒水味，與現實世界的觸感重新連接。楊龍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指尖殘留的觸感似乎還能感受到那把未開刃廚刀的冰涼。
    "數據同步完成。"蔡浩宇的聲音從主控台傳來，他推了推眼鏡，屏幕上閃爍著密密麻麻的參數曲線，"這次副本的表現超出了預期，尤其是感官模擬的真實度，達到了97.3。"
    豆豆從艙內坐起身，長發散落在肩頭，她輕輕揉了揉太陽穴，仿佛還能嗅到鬆露和鵝肝的餘韻。"味覺反饋的延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她看向楊龍，"連周老爺子掃湯時的動作細節都還原得分毫不差。"
    "不僅僅是還原，"陸子浮摘下接駁環，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擊了幾下，調出一段代碼，"係統在比賽過程中甚至優化了我們的操作誤差。比如砂時計那鍋差點燒過頭的龍蝦，ai自動修正了油溫波動。"
    砂時計聞言，得意地揚起下巴："看吧，連ai都知道我才是團隊的核心。"
    貓頭鷹默默遞給她一杯溫水，眼神裏寫滿了"別嘚瑟了"。
    楊龍走到主屏幕前，凝視著副本的完整數據流。畫麵中，他們的五道菜品被係統分解成無數個參數節點——從刀工精度到火候控製，從醬汁黏度到擺盤角度，每一個細節都被量化成可調整的變量。"這個副本的潛力不止於此，"他轉頭看向團隊，"如果我們把烹飪係統整合進主城，玩家可以開設餐館、擺攤賣小吃，甚至舉辦廚藝聯賽。"
    "就像《星辰之舞》裏的公會戰，但換成鍋碗瓢盆？"豆苗眼睛一亮，立刻翻開筆記本畫起了草圖，"玩家可以自創菜譜，係統根據複雜度評分，高評分菜品能解鎖特殊buff……"
    "或者限定食材狩獵任務，"陸子浮接過話頭，"比如去火山地圖采集‘熔岩辣椒’，或者深海副本釣‘冰晶魚’。"
    蔡浩宇皺了皺眉："但這樣一來，服務器負載會增加5以上。而且——"他頓了頓，語氣變得嚴肅，"你們在副本裏的停留時間已經累計超過72小時，神經接駁的疲勞值接近閾值。"
    砂時計"啪"地一拍桌子："蔡浩宇！你是不是又在後台監控我們的生理數據？信不信我明天就讓你辦公室堆滿《崩壞星穹鐵道》的帕姆手辦？"
    蔡浩宇的耳根瞬間紅了，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憋出一句："……這是安全協議。"
    豆豆笑著打圓場："好了，先想想三天後的加賽吧。銀塔餐廳和嵯峨野可不是靠帕姆手辦能打敗的對手。"
    提到加賽，實驗室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楊龍調出兩支隊伍的曆史資料——巴黎銀塔餐廳創立於1582年，招牌血鴨的秘方傳承了十三代人，現任主廚杜卡斯曾用一道"鬆露鴨肝凍"征服了聯合國峰會；而東京嵯峨野更神秘，其"寂懷石"料理被譽為"舌尖上的俳句"，山本悟的師父曾為天皇禦廚，一把廚刀價值千萬日元。
    "銀塔的優勢是百年老店的底蘊，"貓頭鷹分析道，"他們的醬汁配方據說要用到窖藏三十年的波特酒，我們短期內無法複製。"
    "但嵯峨野更麻煩，"豆苗咬著筆帽，"山本悟的‘無手料理’完全依賴聽覺和觸覺，我們的分子技術對他無效。"
    陸子浮突然調出一段視頻——銀塔餐廳去年的聖誕菜單展示。畫麵中，杜卡斯用液氮瞬間冷凍鵝肝，再用噴槍炙烤表麵，冰火交替的技法引得滿堂喝彩。"他們的弱點在這裏，"他暫停畫麵，指著杜卡斯微微顫抖的右手腕，"低溫操作時他的舊傷會發作，每次持續時間約11秒。"
    砂時計吹了聲口哨："11秒夠我拆解一隻藍龍蝦了。"
    "至於嵯峨野……"楊龍點開山本悟的獨家訪談視頻。黑衣廚師跪坐在茶室裏，背後的卷軸上寫著"味無味"。當記者問及料理哲學時，他隻說了四個字："殘心，常在。"
    "是劍道的概念，"豆豆突然開口，"指招式結束後的持續警戒狀態。山本悟把對決意識融入了每一道菜。"
    楊龍在屏幕上敲了敲："大家，別光盯著對手看。"老爺子調出他們奪冠時的五道菜全息投影，"開水白菜贏在‘清’，回鍋肉酥贏在‘變’，三天後的題目要是‘和’呢？"
    "和……"楊龍若有所思。這個詞在中文裏可以是"調和"，在日語裏卻是"和諧"。如果加賽的主題真是東西方融合的終極呈現，那麽單純的技法堆砌反而會落了下乘。
    實驗室的玻璃門突然滑開，陳冰拎著兩袋外賣闖了進來："各位大廚，該補充現實世界的卡路裏了！"她晃了晃手裏的麻辣香鍋，"樓下新開的，慶祝奪冠，我特意加了雙倍牛肚。"
    食物的香氣瞬間激活了眾人的味蕾。豆苗第一個撲過去拆包裝，卻被辣椒嗆得連打三個噴嚏。陸子浮默默遞上紙巾，她接過來時指尖不經意相觸，兩人同時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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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浩宇盯著外賣盒裏紅豔豔的辣椒，欲言又止。砂時計直接夾起一筷子毛肚塞進他嘴裏："閉嘴吃你的，科學家也需要接地氣！"
    楊龍看著吵吵鬧鬧的團隊，忽然想起巴黎雨夜裏那把未開刃的廚刀。三天後的對決或許艱難，但此刻圍坐在麻辣香鍋前的他們，不正是在用最真實的方式詮釋著"和"的真意嗎？
    他夾起一片沾滿花椒的牛肉，舌尖的麻感讓他眯起眼睛。這味道，不如他在遊戲裏烹飪的，但勝在真實。
    神經接駁艙的指示燈由藍轉綠，楊龍睜開眼時，巴黎虛擬天空的晨光正透過落地窗灑在操作台上。他活動了下手指，指節間還殘留著昨日比賽時握刀的觸感。豆豆已經站在資料屏前調取數據，她的身影被全息投影的藍光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銀塔餐廳近五年的菜單都在這裏。"豆豆指尖輕劃，數百道菜品像展開的扇麵懸浮在空中，"他們最擅長的是分子重構——把傳統法餐解構成基本元素再重組。"
    貓頭鷹湊近觀察一道"液態鵝肝慕斯"的分子結構圖："這需要零下196度的液氮急凍設備，現實中造價超過兩百萬歐元。"
    "但在遊戲裏，"陸子浮推了推眼鏡，"他們可以直接調用係統參數，精準度比現實更高。"
    東京·嵯峨野別院
    虛擬世界的日式庭院比現實中更加完美——楓葉永遠停留在將落未落的刹那，錦鯉池的水麵波紋遵循分形數學的規律，就連竹筒敲擊岩石的聲音也精確到每秒440赫茲的頻率。山本悟跪坐在茶室中央，雙目微闔，麵前的黑漆托盤上放著一把未開刃的廚刀，刀身映出他冷峻的眉眼。
    茶室外，嵯峨野的團隊成員壓低聲音議論紛紛。
    "臨時換帥？佐藤主廚帶了團隊二十年，憑什麽讓一個二十歲的小子代表嵯峨野？"一名切配廚師憤憤不平地削著蘿卜，刀刃在砧板上剁得咚咚響。
    "噓——小聲點，"另一人偷瞄了一眼走廊盡頭，"那小子可是山本宗家的嫡孫，老爺子親自指定的繼承人。"
    佐藤主廚站在廊下，雙手背在身後。他今年五十三歲，鬢角已泛白，但脊背依然挺得筆直。他望著茶室的方向，眼神複雜。三年前，當山本悟第一次踏入嵯峨野的後廚時，還是個連鰹節削り都握不穩的少年。可短短半年後，他就能閉著眼拆解一整條藍鰭金槍魚，刀刃走過的軌跡分毫不差。天賦——這種不講道理的東西，有時候比三十年的經驗更讓人絕望。"櫻吹雪"。去年京都私宴上，山本悟用液氮急速冷凍櫻花，碾碎成粉撒在鯛魚刺身上，花瓣接觸體溫融化的瞬間，確實像一場微型暴風雪。佐藤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無法有這種天才構思。
    紙門被拉開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竊竊私語。山本雄二拄著拐杖走進別院，和服袖口繡著暗金色的家紋。所有人立刻噤聲鞠躬，連佐藤都微微低頭。老爺子徑直走向茶室，在推門前頓了頓："佐藤。"
    "在。"
    "你帶人去準備明日的食材，"山本雄二的聲音不怒自威，"北海道產的海膽，長崎的河豚，還有靜岡的芥末——要今早現挖的根莖。"
    佐藤的指節捏得發白，但最終隻是深深鞠躬："遵命。"
    茶室內，山本悟依然保持著打坐的姿勢。山本雄二在他對麵坐下，兩人之間隻有一杯漸漸冷卻的抹茶。茶麵上凝結的茶沫像一片將化未化的雪。
    一老一少相對而坐。茶碗中的熱氣在兩人之間蜿蜒上升，山本雄二的目光落在孫子微微顫抖的手指上——那是長時間保持"殘心"姿勢導致的肌肉疲勞。
    "他們用三天練就的"廚心"，"雄二突然開口，"你用了三年都沒摸到門檻。"
    "你輸了。"山本雄二眼神有些暗淡。
    山本悟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了顫，但依舊沒有睜眼。
    "不是輸在技法，也不是輸在食材，"老爺子用拐杖輕輕點地，"那個中國人的‘廚心’，你現在還摸不到邊。"
    茶室內的虛擬燭火晃動了一下，光影在山本悟臉上割裂出明暗的界限。他終於睜開眼，瞳孔裏映出祖父蒼老的麵容："請您指點。"
    山本雄二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展開後是《廚家秘錄》的殘頁，上麵記載著"oakase"的古法。"廚師與食客之間，本就是一瞬的共鳴，"他枯瘦的手指劃過竹簡上的文字，"與其模仿對手的‘心’，不如讓評委親眼見證料理誕生的刹那。"    "大賽規則允許現場烹飪，"山本雄二收起竹簡，"銀塔會用科技碾壓，中國人用‘廚心’共鳴，而你——"他頓了頓，"該讓世界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間合’距離與時機）。"
    巴黎·銀塔餐廳虛擬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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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卡斯主廚摘下分子料理眼鏡，鏡片上還殘留著全息投影的菜譜。他的團隊正在調試一台價值三百萬歐元的低溫烹飪機，機器側麵刻著銀塔餐廳的拉丁文格言："scientia vincit onia"科學征服一切）。
    "中國人的‘開水白菜’確實精妙，"杜卡斯對副主廚克萊爾說道，"但再精妙的魔法，也敵不過絕對精準的科學。"
    他按下控製麵板的按鈕，整麵牆的屏幕亮起，顯示著楊龍團隊在比賽中每一道菜的分子結構分析圖。"鵝肝慕斯的乳化曲線在這裏有個微小波動，"他放大圖表，"如果我們用超聲波震蕩打斷脂肪鏈重組，口感能提升12。"
    角落裏，一名年輕廚師正往試管裏注入液態氮，突然手滑打翻了容器。極寒的霧氣瞬間彌漫開來，卻在觸及地麵前被杜卡斯用電磁場導流板擋住。"小心點，"他皺眉，"這裏的設備夠買下半個勃艮第葡萄園。"
    克萊爾調出嵯峨野的資料："山本家剛換了主將，是個叫悟的年輕人。"
    "哈！"杜卡斯大笑，"日本人也開始玩世襲製了？"他擦擦手，從冷藏櫃取出一塊包裹在藻酸鹽中的鴨肝，"告訴采購部，明天我要最好的佩裏戈爾黑鬆露——要長在橡樹根下三英寸處的，香氣最濃鬱。"
    楊龍將一枚虛擬金幣彈給npc情報商，對方咧嘴一笑，露出數據構成的牙齒："銀塔餐廳剛升級了設備庫，新增了量子味覺模擬器；嵯峨野那邊……"他壓低聲音，"山本家的老爺子親自出馬了。"
    豆豆皺眉："山本雄二不是評委嗎？這不算違規？"
    "他隻是‘指導’，"情報商搓搓手指，楊龍又加了一枚金幣，"不過嵯峨野提交了新的比賽形式申請——oakase現場製。"
    "糟了，"貓頭鷹突然出聲，"如果評委坐在山本悟的操作台前，每一道菜都會在最佳狀態被品嚐，我們提前做好的菜品在風味上會吃虧。"
    砂時計一把揪住情報商的衣領："他們提交的菜單呢？"
    "這、這我可搞不到……"npc嚇得代碼亂飄，"不過聽說要用河豚！"    楊龍望向遠處虛擬的巴黎鐵塔，霓虹燈光在雨霧中暈染成一片。三天後的對決，銀塔會用科技轟擊，嵯峨野則賭上武士般的尊嚴，而他們自己……
    豆豆的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數據傳遞過來。
    "該回廚房了，"她輕聲說，"周老爺子肯定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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