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夜色愈發深沉，濃霧不知何時彌漫開來，將月光過濾成慘淡的青灰色。眾人沿著蜿蜒的山路前行，楊龍那艘改造過的"飛舟"此刻已經縮水成了巴掌大小——連續嚐試禦劍術消耗了他太多念力。金色紋路微弱地閃爍著，隻能勉強維持這個形態作為路標。
    "至少現在打燈籠鬼輕鬆多了。"砂時計把玩著甜品模具變出的小劍，隨手一揮，一道微弱的劍氣劃過夜空，將遠處飄過的殘存鬼火斬成兩半。但她的動作很快變得遲緩——禦劍術的消耗遠超預期。
    貓頭鷹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著篝火的紅光："根據計算，以我們目前的靈力恢複速度，與打燈籠鬼獲得的經驗來看，要支撐禦劍飛行至少需要..."他頓了頓，"三十七天的連續打怪。"
    豆苗抱著膝蓋，下巴抵在膝蓋上："所以我們現在隻能..."
    "步行。"陸子浮歎了口氣，手指無意識地在泥地上畫著禦劍術的軌跡，"而且這世界居然連匹馬都沒有。"
    "按照地圖，再走十裏就能到杭州城了。"貓頭鷹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他眼鏡片上投射出的全息地圖泛著微弱的藍光，"但前麵要經過一片亂葬崗，遊戲裏那裏是..."
    "赤鬼王的地盤。"楊龍低聲接話，手中的念氣木棍不自覺地握緊了幾分。棍身上的金紋忽明忽暗，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豆豆輕輕搓了搓手臂，山間的濕冷氣息讓她打了個寒顫："遊戲裏隻是個低級副本，打怪升級的好地方，但現在..."她沒說完，但所有人都明白——在這個真實度拉滿的世界裏，誰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麽。
    砂時計難得地安靜下來，甜品模具變成的小燈籠在她手中微微顫抖，投下的光暈在濃霧中隻能照亮腳下方寸之地。燈籠的光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綠色，照得每個人臉上都泛著病態的慘白。
    "我、我們能不能繞路？"如煙的聲音細若蚊呐，整個人幾乎貼在陳冰背上。向來強勢的陳冰此刻也沒了往日的鎮定，手臂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卻還是下意識地護住了如煙。
    陸子浮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瞪得老大："根據仙劍設定，赤鬼王是..."
    "噓——"楊龍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安靜。遠處的濃霧中，傳來"沙沙"的聲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拖行。緊接著是一陣刺耳的"咯咯"聲，像是骨頭在摩擦。
    霧氣突然變得血紅。
    "退後！"豆豆一把拉住豆苗，指尖的星光凝聚成細線，在眾人麵前織成一道脆弱的屏障。
    地麵開始震動。一隻青灰色的巨手破土而出，手指足有成人手臂粗細，指甲漆黑彎曲如鉤。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轉眼間，數十隻鬼手從地底探出，腐爛的皮肉上爬滿蛆蟲，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這、這和遊戲裏不一樣..."砂時計的聲音發顫，手中的燈籠"啪"地熄滅了。
    濃霧中漸漸顯現出一個巨大的輪廓——三丈高的身軀上布滿縫合的痕跡，脖子上竟然頂著三個腐爛的頭顱。最左邊的頭顱耷拉著，眼球掛在臉頰上晃蕩；中間的頭顱咧著血盆大口，舌頭是條蠕動的黑蛇；最右邊的頭顱則緊閉雙眼，額頭上貼著一張殘破的符紙。
    【赤鬼王變異體）】
    【等級：65】
    【特性：屍毒、恐懼光環、再生】
    係統提示冰冷地浮現在每個人眼前，那鮮紅的文字在黑暗中格外刺目。
    "咯咯咯..."三個頭顱同時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震得眾人耳膜生疼。隨著笑聲，更多鬼手從地底鑽出，有的已經抓住了貓頭鷹的腳踝。技術宅的臉色瞬間慘白，眼鏡片上數據亂碼般瘋狂閃爍。
    楊龍強忍恐懼，揮動木棍擊碎幾隻鬼手。但那些斷肢落地後立刻化作黑煙，又重新凝聚成形。"禦劍術！"他大喝一聲，木棍上的金紋暴漲，勉強凝聚出一道尺長的劍氣。劍氣斬在赤鬼王身上，隻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轉眼就被蠕動的腐肉愈合。
    豆豆的星光細線纏繞住幾隻鬼手，卻發現那些腐爛的手指竟然順著細線攀爬過來。她不得不切斷聯係，踉蹌著後退幾步。
    "物理攻擊無效..."陸子浮的聲音已經變調，他徒勞地揮舞著剛學會的禦劍術，那微弱的劍光連鬼手的皮都蹭不破。
    最恐怖的是赤鬼王身上散發出的恐懼光環。那無形的壓迫感讓所有人呼吸困難，心跳如擂鼓，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如煙已經癱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流下；豆苗死死抓著陸子浮的胳膊，指甲都陷進了肉裏；就連一向膽大的砂時計也嘴唇發抖，甜品模具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冷靜！這隻是遊戲設定！"楊龍大聲喊道，但自己的聲音也在顫抖。理智上知道這隻是數據構成的怪物，但百分百的感官模擬讓恐懼如潮水般淹沒每個人。
    赤鬼王邁著沉重的步伐逼近，地麵隨著它的腳步龜裂，滲出暗紅色的液體。三個頭顱同時張開嘴——耷拉的頭顱噴出綠色屍毒，蛇舌頭顱射出漆黑毒液，而那個閉眼的頭顱...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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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純白眼睛。
    被那目光掃到的瞬間，陳冰突然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捂著頭跪倒在地。如煙想拉住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飛。
    "閉眼！別看它的眼睛！"貓頭鷹突然喊道，聲音因恐懼而扭曲，"那、那可能是即死判定！"
    楊龍猛地閉上眼，憑著記憶向赤鬼王的方向揮出木棍。但失去視覺後，攻擊完全落空。耳邊傳來同伴們的尖叫和赤鬼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腐爛的惡臭幾乎令人窒息。
    就在絕望之際，一道清越的劍鳴劃破夜空。
    "孽障！"
    一道耀眼的劍光突然從天而降，精準地刺入赤鬼王的後腦。怪物劇烈抽搐幾下，終於不動了。劍光散去，露出插在地上的那柄劍——造型古樸，劍柄上掛著一個酒葫蘆。
    "大晚上的，吵死人了。"熟悉的聲音從樹梢傳來。酒劍仙懶洋洋地坐在枝頭，月光給他鍍上一層銀邊，"連隻小赤鬼都搞不定，怎麽去救林家丫頭？"
    眾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如煙已經哭成了淚人，陳冰僵硬地拍著她的背；陸子浮的眼鏡碎了一片；砂時計的發型亂得像鳥窩；連一向冷靜的貓頭鷹都麵色蒼白。
    楊龍看著地上漸漸化作黑煙的赤鬼王屍體，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世界的殘酷。遊戲裏輕鬆擊敗的小怪，現實中卻是如此恐怖的噩夢。他抬頭望向酒劍仙，發現老人家的目光異常清明，哪有半分醉意。
    "前輩..."
    酒劍仙跳下樹梢，拔出地上的劍："記住，禦劍術不隻是用來飛的。"他隨手一揮，劍氣化作一條火龍，將赤鬼王的殘骸燒得幹幹淨淨，"心之所向，劍之所往。"
    說完，他又變回那副醉醺醺的模樣，晃著酒葫蘆走向黑暗："天亮前趕到前麵的破廟，那裏有輛廢棄的馬車...嗝...比走路強點..."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劫後餘生的眾人和一堆漸漸熄滅的篝火。遠處傳來幾聲狼嚎，但比起剛才的赤鬼王，簡直如同搖籃曲般溫柔。
    豆豆顫抖著握住楊龍的手，兩人的掌心都是冰涼的。"這還隻是a級副本..."她輕聲說。
    楊龍望向東方微微泛白的天際，第一次對"救活林月如"這個任務產生了真實的恐懼。如果連路上的小怪都如此凶險，那等待他們的主線任務，又會是怎樣的地獄難度？
    星辰艙的艙蓋緩緩開啟，實驗室刺眼的日光燈讓楊龍下意識眯起眼睛。他撐著艙壁坐起身，發現自己的手還在微微發抖——那種被赤鬼王腥臭氣息噴在臉上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
    豆豆的艙位就在旁邊，女人正蜷縮著身體，手指無意識地揪著衣角——這是她在極度緊張時才會有的小動作。她爬出來的動作比平時遲緩了許多，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兩人目光相接時，楊龍看到她眼裏還未散去的驚恐。這不像她——即使在最艱難的遊戲測試中，她也總是第一個笑著站起來的人。
    實驗室裏安靜得可怕。陸子浮摘掉破碎的眼鏡，機械地用衣角擦拭著；貓頭鷹的數據板掉在地上，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撿起；如煙蜷縮在椅子上，陳冰站在她身邊，手懸在半空，似乎想安慰又不知從何下手。
    蔡浩宇和研究員們站在一旁，手裏拿著數據板，卻沒人開口說話。他們顯然已經從監控畫麵看到了副本裏發生的一切。
    "你們...還好嗎？"蔡浩宇小心翼翼地問道，手裏還拿著剛打印出來的神經數據報告。紙頁上的曲線圖顯示，在遭遇赤鬼王時，所有人的心率都飆到了危險區域。
    砂時計是第一個打破沉默的。她猛地從艙裏跳出來，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清脆的聲響，一把揪住蔡浩宇的白大褂領子："你們設計的什麽鬼副本！"她的聲音有些發抖，"那玩意兒是能給人玩的嗎？！"
    蔡浩宇被晃得眼鏡都歪了，苦笑著舉起雙手："s...sorry，那個赤鬼王的恐怖指數確實超標了..."他偷瞄了一眼其他人，"要不...我幫你們調一下屬性值？直接升到金丹期？"
    "不行。"楊龍的聲音從艙內傳來。他慢慢站起身，腿還有些發軟，但語氣異常堅定，"如果靠作弊通關，就失去了測試的意義。"他看向陸續從艙裏出來的同伴們，"況且...我們不是活下來了嗎？"
    豆苗的臉色依然蒼白，她緊緊攥著陸子浮的袖子不放。陳冰站在如煙身邊，罕見地沒有推開對方靠過來的身體。貓頭鷹則已經坐到電腦前，開始調取戰鬥數據進行分析。
    蔡浩宇被晃得眼鏡都歪了，訥訥地說道："抱、抱歉...我們隻是按照仙劍原著的怪物設定..."
    "原著哪有這麽嚇人！"砂時計鬆開他，氣呼呼地抓過旁邊的水杯喝了口水，"98年的像素遊戲！像素！你懂什麽叫像素嗎！"她比劃著一個火柴人大小，"就這麽大點！現在搞成3d環繞立體恐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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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是沒看見..."砂時計誇張地比劃著，"那個怪物嘴巴有這麽大！口水滴下來的時候——"她突然打了個寒顫，說不下去了。
    楊龍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走到主控台前，調出副本數據："蔡浩宇，這個難度曲線有問題。按照a級副本的標準，初期不該出現這種強度的怪物。"
    蔡浩宇推了推眼鏡，調出一組代碼："其實...係統檢測到你們獲得了酒劍仙的指導，自動提升了副本難度。"他猶豫了一下，"如果實在不行，我可以臨時調整一下角色屬性..."
    "不行。"楊龍斬釘截鐵地打斷，"一旦開始作弊，整個測試就失去意義了。"他看向其他人，"辰星o的核心就是真實體驗，如果我們自己都破壞規則，還怎麽要求玩家遵守？"
    豆豆終於開口，聲音還有些發顫："但六個月...按照這個世界的修煉體係，我們連築基期都達不到。"她無意識地搓著手，好像要擦掉並不存在的怪物黏液，"更別說對抗拜月教主那個級別的存在..."
    實驗室再次陷入沉默。貓頭鷹突然彎腰撿起數據板，推了推眼鏡："其實，我們忽略了一個優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知識。"貓頭鷹的鏡片反射著冷光，"我們熟知仙劍係列幾乎所有劇情走向、隱藏道具位置、角色弱點..."他調出遊戲地圖，"比如餘杭鎮外的十裏坡，有一個隱藏的山洞，裏麵放著《禦劍術》進階秘籍。"
    陸子浮猛地坐直身體："對啊！我們不需要按部就班地修煉，可以直接獲取關鍵道具！"
    "還有蘇州城的古董店，"豆豆眼睛漸漸亮起來，"老板那裏能買到金蠶王，雖然貴得離譜..."
    "林家堡的密道！"砂時計突然來了精神，"可以直接溜進藏寶閣偷...呃，借幾件法寶用用！"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逐漸活躍起來。連如煙都抬起頭，小聲補充："仙靈島的水月宮裏...好像有靈兒留下的五靈法術筆記..."
    楊龍看著團隊重新振作起來，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了些。他轉向蔡浩宇："副本數據有異常嗎？"
    蔡浩宇檢查著監控屏幕："一切正常。不過..."他指著一段代碼，"係統記錄到酒劍仙出現時，有一段異常數據流。不像是預設的npc行為。"
    豆豆和楊龍對視一眼。他們都記得，在原作中酒劍仙就是個神出鬼沒的角色，經常在主角危難時現身。
    "先不管這個。"楊龍拍拍手，"大家休息一晚，明天重新上線。這次我們改變策略——不走常規修煉路線，直接收集關鍵道具和秘籍。"
    砂時計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活力，正從點來的外麵掏出各種小點心分給大家壓驚。如煙接過一塊馬卡龍，不小心碰到了陳冰的手指，兩人同時紅了耳朵。陸子浮和豆苗頭碰頭地研究著仙劍地圖，時不時發出恍然大悟的驚歎。
    楊龍走到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辰。實驗室的玻璃映出豆豆走到他身邊的影子。
    "害怕嗎？"他輕聲問。
    豆豆搖搖頭，又點點頭："但比起害怕..."她停頓了一下，"我更想知道，在那個世界裏，被傀儡蟲續命的林月如...究竟是什麽狀態。"豆豆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畫著禦劍術的軌跡，輕聲說，"我們答應了要救林月如的。"
    遠處，一顆流星劃過夜空。楊龍突然想起酒劍仙的那句"心之所向，劍之所往"。也許在這個看似絕望的任務中，他們最大的武器從來都不是什麽禦劍術，而是這群人三次副本下來共同積累的、關於遊戲與夢想的全部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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