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玄武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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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水寒甲
    渭水河麵結著薄冰,月光碎銀般灑在冰麵上,映出三千輕騎的剪影。李琰翻身下馬,靴底碾碎一塊浮冰,刺骨的寒氣順著靴筒爬上來。他伸手按在戰馬脖頸,觸感異常——馬鬃被摻了駝毛,染成突厥戰馬特有的青灰色,連馬蹄鐵都被匠人敲出不規則缺口,踏在冰麵上隻發出細碎的“哢嚓”聲。
    “報!潼關守軍增至三千,清一色陌刀手。”斥候單膝跪地,靴底蹭掉的泥土裏混著幾片朱紅色碎瓷,“據暗樁回報,守將是右威衛中郎將牛進達,曾在玄武門之變時為秦王牽馬。”李琰指尖摩挲著劍柄上的麒麟紋,忽然輕笑一聲:“姑母倒是會用人,當年的秦王舊部,如今成了她的看門犬。”
    上官婉兒獨立在將作監後巷,袖中銀餅硌得掌心發疼。二更梆子響過三聲,她貼著青磚牆挪步,火折光照亮牆角的玄武紋磚——這是太宗朝留下的暗記,指向地下淬火池。撬開磚縫的瞬間,一股硫磺味混著鐵鏽味撲麵而來,池底暗渠傳來潺潺水聲,水流方向正是東北方的湯泉宮。
    “好個借水遁毒。”她低聲咒罵,將精鋼探鉤伸入暗渠,鉤住硬物的刹那,手腕猛地一沉。半塊未熔的銀餅破水而出,背麵“少府監”的火漆印已被灼穿,露出底下陰刻的吐蕃文“甲胄三百,火油千石”。身後突然傳來靴底蹭地的聲響,她迅速將銀餅塞進袖中,轉身時已換上驚慌神色。
    夜梟啼
    二十名金吾衛撞開木門,月光在他們胸前的獬豸紋甲胄上跳動。為首宦官舉著魚符的手塗著丹蔻,腕間金鈴響得刺耳:“奉昭儀令,徹查軍械——”話未說完,便被婉兒踢翻的淬火爐打斷。滾燙的鐵水如赤蛇般在青磚上蜿蜒,靠近的金吾衛發出慘叫,甲胄被燙出凹痕。
    “走水了!快救火!”婉兒混在慌亂的匠人中,趁亂退到後牆。牆頭的鐵鉤劃破她的魚袋,九顆金珠“叮叮當當”落進排水渠——這是與暗樁約定的九響警報,每顆珠子刻著不同的星象,對應長安城九處藏兵洞。翻上牆頭的瞬間,她瞥見淬火池裏的水流突然變急,硫磺泡沫順著暗渠湧向湯泉宮,心中警鈴大作。
    灞橋畔的蘆葦蕩傳來夜梟啼叫,李琰抬手止住前進。對岸驛站燈火通明,卻有三盞燈籠擺成倒三角——吐蕃狼圖騰的暗記。他抽出鳴鏑,箭頭刻著的突厥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正是前日從突厥斥候身上繳獲的。“換箭,射第三、第七、第十三盞燈。”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淬了冰的刀刃。
    第一支鳴鏑劃破夜空,射穿第三盞燈籠的瞬間,屋脊上弩機齊響。李琰冷笑:“果然有伏兵。”三千輕騎瞬間分成三股,中間百人舉著突厥狼旗衝鋒,吸引密集箭雨;左右兩翼卻拋出改良的鐵蒺藜——三角釘中間纏著浸過桐油的麻繩,落地即燃,在橋頭形成火牆。
    趙四郎帶著五十騎從側翼突入,馬槊挑開驛站木門的刹那,瞳孔驟縮。屋內整齊碼放著三百套明光鎧,甲胄內襯的蜀錦上,金線繡著吐蕃讚普的雙蛇纏日紋,左胸甲葉內側,用朱砂寫著“李琰謀反”四個小字。“將軍!”他的吼聲裏帶著血味,“他們要栽贓咱們私通吐蕃!”
    李琰劍鋒挑起一副鎧甲,指尖劃過甲胄縫隙,忽然發現連接處的銅釘泛著青黑色——分明是用焉耆毒砂淬火的劣甲。他忽然想起疏勒河畔崩裂的胸甲,想起薛訥臨終前纏著血布的陌刀,胸中怒意翻湧,反手將鎧甲劈成兩半:“既然要演,就給姑母唱場大戲!”
    狼煙熾
    玉門關的烽燧台上,五堆烽草同時燃起,五色狼煙在天際勾勒出猙獰的狼頭。吐蕃大軍的前鋒已至城下,鎖子甲撞擊聲如悶雷滾地,排頭的騎兵竟舉著唐軍製式橫刀,刀鞘上的狻猊紋清晰可見。守將張守瑜握緊劍柄,指節擦過劍鞘上“貞觀二十三年”的刻痕——這是父親留給他的遺物,當年隨太宗征高句麗時所賜。
    “試箭!”他一聲令下,床弩發出悶響,巨箭劃破長空,卻在百步外“哢嚓”斷裂,箭杆中露出摻雜的硫磺碎屑。軍械官跪倒在地,麵如死灰:“將軍,隴右軍器監送來的箭矢,全是摻了河沙的劣鐵……”話未說完,便被吐蕃百夫長的叫罵打斷。
    “李琰小兒,可識得此物?”那百夫長用關中話叫囂,手中陌刀寒光一閃,刀鐔處“薛”字銘文刺痛張守瑜的眼。他認出那是薛訥的佩刀,刀柄纏布上的血痕猶在,分明是從烈士手中奪來。“狗賊!”他怒吼著奪過親衛的橫刀,縱身躍下城頭。
    橫刀在手中崩裂成三段,他便徒手奪過吐蕃兵的長矛,矛杆在肩窩處磨出血泡,卻渾然不覺。十二名吐蕃武士倒在他腳下時,他的鎧甲已被劃開十數道口子,鮮血浸透中衣。最後一支長矛刺穿他的小腹,他卻笑著抓住矛杆,將敵人拉下馬,順手扯掉腰間的火藥包。
    “大唐萬年!”他的怒吼混著爆炸聲,將三座雲梯炸成碎片,飛濺的木屑插在城牆上,像極了長安城頭的槐樹枝椏。玉門關的守兵們望著主將倒下的方向,齊聲呐喊,用石頭、用弓箭、用牙齒,死死咬住吐蕃的攻勢,直到最後一人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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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鱗怒
    李琰的輕騎換上吐蕃戰甲,混在潰兵中湧入長安城時,朱雀大街正鬧米荒。糧商們站在糧囤上,揮舞著吐蕃銀幣,叫嚷著“玉門關已破,粟米千金一鬥”。他勒住馬韁,看見太倉令的車隊正朝著湯泉宮方向疾馳,每輛糧車都用黃綾覆蓋,車轍印卻淺得異常——分明裝的不是粟米,而是更重的鐵器。
    “去告訴百姓,”他對身邊親衛低語,“吐蕃人搶的是武後私庫,太倉的糧食,足夠全城吃三年。”親衛領命而去,他則策馬轉向承天門,戰甲下的玄甲硌得後背發疼——那是薛訥臨終前送他的明光鎧,甲葉上的血痕,他始終未讓匠人擦拭。
    上官婉兒混在湯泉宮的宮女中,袖中銀餅被體溫焐得發燙。偏殿的地磚下傳來隱約的震動,她假裝摔倒,指尖觸到磚縫裏的鐵鏽——這是地道的痕跡。掀開地磚的刹那,三百架神威大將軍炮映入眼簾,炮身上“貞觀十九年”的銘文被鑿去,重新刻上“垂拱元年”。
    “好侄兒來得正好。”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上官婉兒轉身,看見武媚娘身著十二章紋袞服,頭戴鳳冠,二十名狼頭死士從暗處湧出,每人腰間掛著薛訥舊部的腰牌。她注意到武媚娘腕上戴著的玉鐲,正是當年在疏勒河畔繳獲的突厥汗王信物。
    “姑母這是要行玄武門舊事?”李琰的聲音從殿外傳來,三千輕騎已將湯泉宮圍得水泄不通,玄甲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如同一道鐵壁。他手持薛訥的陌刀,刀身映出武媚娘震驚的神情,“您借突厥、吐蕃之手削弱安西軍,又私鑄火炮,串通軍器監更換劣甲,就為了讓侄兒背上謀反的罪名?”
    武媚娘的臉色瞬間陰沉,她忽然瞥見李琰手中的陌刀,刀鐔處的麒麟紋與當年秦王的佩刀一模一樣。“你果然找到了恪王叔的兵符。”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卻仍強作鎮定,“可惜,太倉的火藥已經運到,這三百架火炮,足夠將太極宮炸成廢墟——”
    “是嗎?”上官婉兒忽然冷笑,從袖中取出半塊銀餅,“您派去將作監的人,怕是永遠不會知道,暗渠裏的硫磺,早被我換成了引火的硝石。湯泉宮的地下水,此刻怕是已經成了火藥引子。”她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巨響,湯泉宮的東北角燃起熊熊大火,正是暗渠匯聚之處。
    李琰趁機揮刀,陌刀劈開兩名死士的同時,趙四郎帶著玄甲軍突入偏殿。武媚娘看著周圍漸漸合圍的唐軍,忽然笑了,笑得蒼涼:“你終究是像極了你的父皇,當年他在玄武門,也是這樣的眼神……”她伸手摘下鳳冠,任由長發散落,“但你別忘了,這天下,終究是姓武的天下。”
    “不,”李琰收刀,目光落在偏殿角落的玄武圖騰上,“這天下,是百姓的天下。薛老將軍用熱血守護的,是讓每個唐人都能在長安街上安心吃一碗湯餅的太平。”他轉身望向殿外,朱雀大街的燈火漸次亮起,百姓們舉著火把趕來,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玉門關的戰報此刻剛到長安,張守瑜的血書被人用朱砂拓在絹帛上,字跡力透紙背:“臣等雖死,不退半步,願以吾血,染大唐旗。”李琰摸著腰間的兵符,忽然想起疏勒河畔的星空,想起薛訥臨終前寫在布條上的名字,那些再也回不了家的弟兄們。
    夜風穿過承天門,帶來遠處渭水的濤聲。李琰望著武媚娘被帶走的方向,知道這不過是另一場戰爭的開始。但他相信,隻要有像薛訥、張守瑜這樣的忠魂在,大唐的鐵壁,就永遠不會崩塌。上官婉兒走到他身邊,遞上從湯泉宮暗渠取出的完整銀餅,上麵的吐蕃文與漢字並列,清清楚楚寫著:“分兵西域,共圖長安。”
    “將軍,”趙四郎捧著薛訥的陌刀走來,刀鞘上不知何時被人刻上一行小字:“餓虎嘯處,胡騎膽裂。”李琰伸手撫過刀身,仿佛觸到了老將軍的體溫。他抬頭望向天際,玄武門的方向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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