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佛國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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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腥海風灌進領口時,陳阿大還攥著半截斷槳。倭僧惠明的僧靴踩住他後心,那人身上的檀香味混著鐵鏽味,讓他想起三年前在泉州港見過的波斯磁器商人。"老鬼,你鞋底釘著鐵魚?"惠明的漢語帶著百濟口音,手裏那串佛珠突然硌得他肩胛骨生疼——不是木頭,是打磨光滑的磁石珠子,顆顆都嵌著細如發絲的銅絲。
磁光島的礁石群像牙齒般啃咬著木筏,陳阿大的鐵頭靴剛踏上灘塗,就聽見"滋啦"一聲輕響。低頭看時,靴底鐵釘正往黑沙裏鑽,就像被 伸麽手拽著。"爹!"十四歲的陳小魚扒著礁石露頭,海藻纏在他腰間的漁網上,"沙子會動!"少年話音未落,整片沙灘突然泛起漣漪,黑砂如活物般順著石柱攀爬,在斷壁殘垣間織出蛛網般的藍光。
惠明突然鬆開手,佛珠散落一地。這個總把"阿彌陀佛"掛在嘴邊的倭僧,此刻卻對著斷柱磕頭如搗蒜。陳阿大趁機摸向腰間魚叉,卻在指尖觸到木柄時猛地縮手——那截被海水泡得發脹的木頭,此刻竟像被火烤般發燙。抬眼望去,雲紋石柱上的《南海營造記》殘文在藍光中顯形,"宇文愷"三個字的筆畫裏,竟嵌著細如沙粒的磁針。
"老丈看仔細!"
沙啞的男中音從頭頂炸開。陳阿大猛地抬頭,隻見萬千磁砂在空中聚成個披甲老者虛影。那老者袖口翻卷時,陳小魚突然拽住他胳膊:"爹!看船底!"少年指尖所指之處,空中浮現的古船圖上,龍骨位置嵌著拳頭大的磁石,正是三天前他們在深海漁網裏撈到的佛首眉心之物——那尊斷頸佛像的額頭,至今還留著同心圓狀的嵌槽。
海麵突然傳來悶響,像有巨鯨在水下翻滾。陳阿大攥緊魚叉的手沁出汗來,他記得父親臨終前攥著他手腕說的話:"看見海上有佛光,趕緊把帆扯成三角。"可此刻衝破霧牆的不是佛光,是三艘 toering 的樓船,每層甲板都插著包鐵磁矛,船頭雕刻的吞浪獸嘴裏,正滴著混著鐵屑的海水。
"武周的五牙艦..."惠明突然起身,袈裟下露出的鎖子甲泛著幽藍光澤。陳阿大的魚叉已經遞到他麵門,卻在觸及甲胄的瞬間"當啷"落地——叉尖竟被吸得彎曲變形,像塊軟鐵遇上磁石。倭僧轉身時,陳阿大看見他後頸有道疤痕,形狀恰似泉州港出土的唐代羅盤刻度。
"把火把再湊近點。"高仙芝的陌刀尖挑開磁傀咽喉,墨綠色黏液滴在青石板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這已經是本月第三具在關隘外發現的鐵傀儡,甲胄上的蓮花紋讓他想起三年前在龜茲見過的武周遺物——當時他還以為那隻是裝飾。
王忠嗣的油燈晃了晃,光影在磁傀胸腔裏跳動。這位左金吾衛大將軍突然屏住呼吸,伸手去搶從傀儡內髒掉出的紙頁:"這字跡...和我家藏的《衛公兵法》殘卷一模一樣!"他袖口拂過殘頁時,陳阿大父子出海前托人捎來的磁石突然發燙——那是從佛首嵌槽裏摳出的碎石,此刻正隔著錦盒吸住殘頁邊緣。
地窖深處傳來齒輪轉動聲,像有頭沉睡的鐵獸正在翻身。高仙芝按住刀柄後退半步,靴底蹭到潮濕的牆皮,露出底下刻著的星圖——和他去年在碎葉城繳獲的大食星盤一模一樣。渾天儀破土而出時,青銅表麵的鏽跡簌簌掉落,露出用酸液蝕刻的小字:"開元七年,僧一行測磁北於玉門"。
"用醋。"他突然開口。王忠嗣愣了愣,隨即從腰間解下皮囊——這是他們每次探古墓時必備的物件。醋液澆在暗格縫隙的瞬間,整塊青銅板發出蜂鳴般的震顫,羊皮卷掉出時,還帶著陳年樟木的氣味。高仙芝展開卷軸的手突然頓住,落款處"李靖"二字的筆鋒裏,竟夾著細小的磁針粉末。
"突厥狼騎日盛,不得已授宇文氏..."王忠嗣念出聲的瞬間,地麵突然震動。關外傳來的號角聲裏混著金屬摩擦聲,像有無數把刀在互相打磨。衝進來的戍卒滿臉血汙,他胸前的明光鎧裂成兩半,露出底下被磁火燒焦的皮膚:"將軍!大食人的炮車...能吸走咱們的箭鏃!"
高仙芝盯著羊皮卷上的"磁甲之術"四字,突然想起陳小魚隨信寄來的佛首照片——那尊佛像的螺髻裏,分明藏著與磁傀胸腔相同的齒輪結構。
"太子妃,按住他的手腕!"孫思邈的銀針懸在李瑛眉心三寸處,針尖卻在發抖。上官婉兒隔著絹帕攥住那隻蒼白的手,觸到脈搏時心裏一驚——這哪裏是二十歲皇子的脈象,分明像被磁石攪亂的漏壺,時快時慢毫無章法。
銅爐裏的"安神散"正咕嘟作響,這味本該安神的湯藥,此刻卻在藥汁表麵凝出細小的鐵珠。婉兒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她在東宮後廚看見的場景:掌藥的太監總在熬藥時,往爐子裏撒一把亮晶晶的粉末。"磁砂。"孫思邈突然開口,銀針猛地刺入百會穴,"有人用這東西煉蠱,比巫蠱還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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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刃劃開耳後皮膚的瞬間,靛藍色細砂混著黑血噴湧而出。婉兒下意識後退半步,卻看見那些磁砂落地後,竟排成北鬥七星的形狀。孫思邈撿起染血的磁勺,勺柄正指著西牆——那裏擺著李瑛最愛的《貞觀政要》書架,第三層書脊上的"民"字,比其他字磨損得更嚴重。
暗格裏的鎏金藥師佛捧著藥罐,罐底沉著半罐黑色膏體。婉兒用銀簪挑起時,聽見細微的齒輪轉動聲——藥膏裏混著無數微型磁針,每根針尖都刻著極小的"瑛"字。"太平公主..."孫思邈突然冷笑,指腹擦過佛像底座的蓮花紋,"當年她在感業寺學的不是佛經,是宇文家的磁蠱術。"
屋梁斷裂的刹那,婉兒本能地撲向藥爐。滾燙的藥汁潑在磁傀腳邊,鐵珠遇酸騰起紫煙,竟在牆上顯出血字:"聖曆二年秋,於東宮設磁壇..."她認出那是太平公主貼身女官的筆跡,而落款日期,正是李瑛被冊為太子的前三天。
"割了他的舌頭。"阿史那雲的馬刀抵在大食俘虜咽喉,刀鋒卻在離皮膚半寸處頓住——某種無形的力量推著刀刃向後,就像撞上了看不見的磁石。她低頭看向手中的磁髓命牌,牌麵上"李琰"二字的朱砂印下,隱約有齒輪狀的紋路。
"可敦!"熟悉的玄甲騎衝破沙暴,李琰的銀槍挑落她發間的磁火星。這個總被稱作"二郎"的親王掀開頭盔,脖頸處的狼頭烙印在月光下泛著微光——和三年前她在突厥老營見過的磁圖騰一模一樣。"這不是新製的。"他扯下命牌扔進沙裏,露出底下刻著的"武周萬歲通天元年"字樣。
三百具磁傀破土而出時,阿史那雲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這些鐵疙瘩手裏托著的佛座,竟和她母親的陪嫁金佛底座花紋一致。佛像眉心裂開的瞬間,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胡話:"磁脈...南海眼..."掉出的羊皮圖上,無數紅點沿著海岸線排列,最大的那個標著"磁光島",旁邊用朱砂寫著:"宇文氏鑄艦處"。
"攔住她!"李琰的喊聲被磁流撕裂。阿史那雲的馬刀已經劈開佛像胸口,卻在看見昆侖奴手腕的瞬間瞳孔驟縮——那朵用磁砂刺成的梅花,和上官婉兒送給她的玉佩紋樣分毫不差。昆侖奴頸間掛著的銀哨突然吹響,遠處海平麵上,三艘掛著日月旗的樓船正劈開霧牆駛來,船頭立著的人影,竟和陳阿大寄來的畫像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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