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地宮機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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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史那雲的紅綾在陰濕的地宮中掃過石壁,綾尾金鈴發出細碎聲響。作為回鶻汗國的可敦,她曾在漠北見過突厥族的萬人岩畫,但眼前千具"工匠"同時轉頭的景象,仍讓她後頸泛起涼意。那些人身穿將作監的灰色短褐,袖口繡著"天保"年號,分明是近幾十年失蹤的工匠,可他們握刻刀的手指關節泛著金屬光澤,眼窩深處隱約有齒輪轉動的反光。
"是木甲術!"烏木紮的彎刀劈在最近的"工匠"肩上,木屑混著某種膠狀液體飛濺——所謂的"皮膚"竟是多層樹皮壓製而成,裏麵用牛筋和青銅片模擬肌肉骨骼。這位曾在長安太學旁聽的突厥護衛認得《墨子》裏的機關術記載,"但能讓千人同時動作...除非用了磁石引動。"
阿史那雲甩出三枚狼牙鏢,鏢頭嵌著於闐美玉的尖端準確命中石壁上的朱雀浮雕。隨著機括"哢嗒"輕響,重達千斤的青銅閘門轟然墜落,將磁傀群隔絕在三十步外。她借著火把微光審視閘門浮雕,發現是宇文愷主持營造大明宮時的工筆圖,工匠們抬梁架柱的細節栩栩如生,角落處用極小的字體刻著:"磁髓灌渠,雙童啟鑰",墨跡泛著暗紅,湊近能聞到鐵鏽味混著樟腦香——確是唐代匠人常用的血書防腐之法。
"可敦,看這水跡!"親衛阿古達的狼頭紋身浸著冷汗,他指著地麵蜿蜒的靛藍色細流,"像不像《長安圖》裏的龍首渠?"阿史那雲蹲下身,用彎刀挑起少許液體,刺鼻的汞味立刻鑽入鼻腔:"是始皇地宮的水銀江河。"她想起十年前隨商隊經過龜茲時,見過西域胡商用地宮水銀模擬星象,"快把酒囊給我。"
馬奶酒潑在地麵的瞬間,奇跡般的一幕出現了:透明的酒液沿著水銀痕跡擴散,逐漸勾勒出長安城的坊市輪廓。阿史那雲的刀尖點在"朱雀大街"位置,那裏的酒液正咕嘟冒泡,像是地下有活物在呼吸。烏木紮突然按住她手腕,眼神凝重:"聽—米迪恩
遠處傳來沉悶的青銅共鳴聲,像是百口大鍾同時被敲響。阿史那雲腰間的狼牙鏈突然發燙,銀質狼頭墜子映出模糊影像——那是長安皇宮的含冰殿,李琰正抱著上官婉兒,殿內燭火被某種力量吹得向一側傾斜。她猛然想起突厥巫醫的"骨血感應"之說,難道這鏈子上鑲嵌的昆侖玉,竟能隔著千裏映出持有者心念?
含冰殿內,上官婉兒的銀灰色瞳孔讓陳玄禮想起嶺南的蠱蟲。作為侍奉過四朝的太醫署令,他曾在《千金方》裏見過"中蠱者目赤如丹"的記載,卻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銀灰色。李琰的掌心還在滴血,鮮血滲進《墨子》殘卷的絹帛紋理,顯露出用密丹書寫的《備穴》篇,字跡邊緣泛著金屬光澤。
"這是磁石粉滲墨之法!"娜菲賽的波斯語口音帶著驚喜,這位大食醫官指著絹帛上的"磁樞相衝"圖解,"就像我們用磁石吸鐵屑,需用兩個極性相反的磁體..."她的聲音突然卡住,因為蕭綰綰已經扯開襦裙領口,露出與婉兒左胸對稱的梅花烙印——那是五年前兩人同時染上怪病時出現的,當時太醫院診斷為"血行瘀滯",卻沒人想到這印記竟與地宮裏的磁脈有關。
"陛下要殺便殺,"蕭綰綰的指尖撫過李琰的軟劍劍脊,她的指甲塗著波斯進貢的鳳仙花汁,此刻卻在劍身上留下淡淡痕跡,"但您還記得武德四年的事嗎?當婉兒在掖庭染疫時,是誰用自己的血給她換血?"她突然將劍尖壓向自己鎖骨,婉兒立刻發出痛呼,兩人胸前的烙印同時亮起,宛如兩麵鏡子相互映照。
李琰的手微微發抖。他想起十四歲那年,在感業寺初見這對雙生姐妹的場景:婉兒在廊下折杏花,蕭綰綰在假山後吹塤,兩人的步搖相撞發出清脆聲響。此刻殿外的編鍾聲裏,十八麵青銅鏡突然自動轉向,鏡麵折射的陽光在地麵拚出太極圖案,正是宇文愷為太極宮設計的鎮殿符圖。
"用酒!"陳玄禮突然想起《唐六典》中的
與此同時,東海之上的樓船正在經曆風暴。王忠嗣握緊船舷的扶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手中的徐福海圖在鹽霧中發生奇妙變化,原本用朱砂標注的"蓬萊"二字逐漸褪去,露出用磁砂繪製的九州水係圖,黃河下遊用小篆刻著"泗水周鼎"四字。
"大帥,這是當年周顯王獻九鼎的記載!"李光弼展開從倭國戰船繳獲的竹簡,上麵用秦國小篆寫著:"始皇二十八年,得泗水周鼎,鼎內有磁髓,可引地脈。"王忠嗣想起天寶三年在洛陽含嘉倉發掘的秦簡,其中提到秦始皇熔鑄十二金人時,曾"取周鼎磁髓為芯",難道那些重達千石的金人,竟是巨大的磁石裝置?
"水下有異動!"了望兵的喊聲被浪濤吞沒。隻見黃河入海口方向湧起巨大漩渦,九道水柱衝天而起,在暴雨中凝成青銅鼎的虛影。更驚人的是,散落的倭國戰船殘骸竟自動拚接,木板縫隙間滲出磁砂,拚出類似《周易》河圖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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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宇文愷的"地動儀"原理!"王忠嗣突然醒悟,"九鼎對應九州磁脈,此刻驪山的主鼎異動,引發各地分鼎共鳴!"他話音未落,娜菲賽留下的青銅匣突然從船艙飛出,匣中《墨子》殘卷的"非攻"二字發出微光,映出千裏之外的驪山地宮——阿史那雲正揮舞紅綾,與上千磁傀
地宮內,阿史那雲用紅綾卷住一根石柱猛拽,整麵牆轟然倒塌,露出後麵的"工坊"景象:三千名工匠分成十二組,正在熔煉一種藍灰色粉末。他們麵前的陶甕裏泡著五姓七望的族徽殘片,旁邊的青銅牌上刻著"取士族血脈,煉九州磁樞"——這是唐代嚴禁的"厭勝之術",卻被明目張膽地用於皇陵建造。
"這些人...是活的!"烏木紮用刀挑開一個工匠的衣袖,露出手臂上的針孔疤痕,"他們被下了蠱藥,神誌不清!"阿史那雲認出那些疤痕的形狀,與回鶻族對付烈馬的"醉馬草"注射點一模一樣。地上散落的工牌顯示,這些工匠最早來自天寶五年的"驪山修陵役",其中一塊木牌背麵用指甲刻著:"趙十二,河南郡人,被迫飲磁砂水"。
突然,所有工匠同時轉身,動作整齊得如同提線木偶。他們腹腔中傳出機械轉動聲,竟各自掏出一個青銅齒輪,投入中央的熔爐。靛藍色的火焰騰起,阿史那雲聞到熟悉的氣味——那是漠北薩滿焚燒磁石時的焦味,混合著人肉烤焦的惡臭。
"阿史那可敦果然膽識過人。"空蕩的地窟中響起蒼老的聲音,熔爐中升起由煙霧凝聚的人影,穿著將作大匠的官服,正是已去世多年的宇文愷,"當年始皇帝用磁石鎮龍脈,卻不知需用活物養磁。這些工匠被灌了三年磁砂水,血脈早已成了磁脈導體..."
話未說完,阿史那雲的狼牙鏢已破空而至。鏢頭的美玉尖端擦過"宇文愷"的麵頰,煙霧立刻散去,露出後麵的青銅機括——原來隻是用磁石投影的幻象。她突然想起閘門上的"雙童啟鑰",反手抽出腰間短刀割破掌心,將鮮血抹在狼牙鏈的狼頭墜子上。
鮮血滲入玉質的瞬間,鏈墜發出柔和光芒,映出兩幅畫麵:左邊是繈褓中的婉兒,胸口被烙下梅花印;右邊是同齡的蕭綰綰,被注入某種藍色液體。畫麵下方有行小字:"雙生陰陽,磁樞永固",落款是"大業三年,宇文愷謹記"。
含冰殿內,婉兒突然抓起一塊磁髓鏡碎片。鏡麵映出她銀灰色的瞳孔,卻在邊緣顯出蕭綰綰的倒影,宛如兩人共用一雙眼睛。"陛下還記得《唐律》裏的"蠱毒條"嗎?"她將碎片按在蕭綰綰心口的烙印上,鏡緣鋒利處割破皮膚,"治蠱需用蠱主之血,而我們...本就是蠱。"
李琰突然想起武德年間的一樁秘事:宇文愷臨終前曾向高祖進獻"雙生童女",稱可鎮住長安的"王氣外泄"。當時太穆皇後認為太過殘忍,將女童送至感業寺撫養,卻不知她們早已被種下磁蠱。此刻看著兩人胸前交相輝映的烙印,他終於明白為何蕭綰綰總能察覺婉兒的傷勢——她們根本是同一磁脈的兩端。
"用天子劍刺坤位!"婉兒的聲音突然變成兩人重疊,她指引李琰將劍刺入地麵的太極圖"坤"位,那裏正是對應驪山的方位。劍尖觸及青磚的瞬間,十八麵銅鏡同時炸裂,碎片如利刃般飛向蕭綰綰。奇怪的是,碎片在接近她身體時竟改變方向,圍繞兩人旋轉成環形,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
"磁石分陰陽,她們是彼此的磁極。"娜菲賽突然醒悟,從隨身攜帶的波斯銀瓶中倒出隕鐵粉,"這種來自大食沙漠的鐵粉,能暫時擾亂磁脈!"粉末灑在兩人胸前的瞬間,婉兒發出解脫般的歎息,蕭綰綰的眼神也恢複清明,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她們體內被抽離。
與此同時,地宮中的阿史那雲終於明白"雙生為鑰"的含義。她望著狼牙鏈映出的畫麵,想起突厥族的"生命之樹"傳說——樹根與樹冠本為一體。毅然將鏈子拋向熔爐,狼頭墜子在火焰中碎成齏粉,露出裏麵藏著的半枚玉佩,正是二十年前李琰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玉佩遇火化為灰燼,卻在半空凝成一道光鏈,連接起含冰殿的太極圖與地宮中的九鼎。王忠嗣在東海看到的漩渦突然平息,九道水柱化作磁砂雨,落入各自對應的鼎中。婉兒和蕭綰綰胸前的烙印同時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朱砂痣,如同新生。
"原來九鼎的磁樞...是人的血脈。"李琰輕撫婉兒心口的紅痣,終於讀懂宇文愷的"永動之樞"——用雙生血脈引動九州磁脈,看似精妙的機關,實則是用活人鑄就的囚籠。他望向窗外,驪山方向的異光漸漸消散,仿佛千年的秘密終於塵埃落定,隻留下未央宮簷角的銅鈴,在晚風中輕輕搖晃,訴說著不為人知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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