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北鬥倒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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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陽城的冬天像口冰窖,西北風卷著雪粒子往脖子裏鑽。安祿山窩在節度使府的火炕上,身上裹著三床狐裘,手裏捏著封密信。信紙邊角被炭火燒得發焦,右下角印著範陽盧氏的狼頭徽記,墨跡在火光下泛著暗紅,像沒幹透的血。"瑤光赤,龍蛇起,磁鼎現世正當時。"他用短粗的手指摩挲著信紙,肥厚的下巴壓在胸口,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震得房梁上的積雪簌簌往下掉。
"報——!盧家三郎求見!"門外親兵的喊聲被風撕得零碎。門"吱呀"一聲開了,盧奐裹著件玄色大氅走進來,肩頭還沾著霜花,靴底踩在青磚上"咯吱咯吱"響。他伸手拂去眉毛上的白霜,從懷裏掏出塊巴掌大的磁砂板,板麵上隱約浮現出潼關守兵胸口的狼頭族徽:"節帥,五姓七望的磁傀作坊已按您說的,全藏在佛寺地宮。這是最新的樣圖,您看這關節處的銅軸......"
安祿山沒等他說完,猛地推開窗欞。外頭的雪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隻見北鬥第七星瑤光通紅通紅的,像顆掉在天上的炭火,把雪地都映成了暗紅色。"天意啊!"他轉身抓起桌上的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酒液順著虯髯往下淌,滴在磁砂板上滋滋作響,"傳我的令,讓田承嗣把磁砂甲給曳落河精兵全配上,三日後祭旗發兵!老子要讓李隆基那老兒瞧瞧,什麽叫天命所歸!"
二十裏外的幽州大營裏,篝火映紅了半邊天。三千曳落河武士圍坐在帳篷前,借著鬆明火光往皮甲裏縫磁砂。這些從新羅運來的磁石碎末細如沙粒,在火光下泛著幽藍色的光,摸上去冷冰冰的,還有股子鐵鏽味。田承嗣騎在馬上,用馬鞭敲打著一副剛縫好的鎧甲:"都給老子縫結實了!這玩意能吸住唐軍的箭矢,比你們老婆還貼心!"說著他張弓搭箭,"嗖"的一聲射向鎧甲,那箭杆果然"噗"地粘在甲胄上,尾羽還在那兒直顫。
與此同時,長安大明宮紫宸殿內,李琰盯著案上的八百裏加急文書,手指關節捏得發白,幾乎要掐進紫檀木案裏。上官婉兒端著藥盞站在一旁,盞裏的湯藥冒著熱氣,卻掩不住她臉上的病態蒼白:"陛下,王忠嗣大帥已在洛陽截獲二十船磁砂,安祿山的謀反圖謀......"
"圖謀?"李琰突然暴怒,抬手掀翻了藥盞,褐色的藥汁潑在牆上的《禹貢》九州圖上,"他都給曳落河裝備磁甲了!你知道幽州細作怎麽說?那些鎧甲能卸去三成箭矢!"他抓起潼關守將段秀實的奏折,重重拍在桌上,"還有這些門閥士族,竟敢把磁傀作坊藏在佛寺地宮!當朕的律法是擺設嗎?"
婉兒蹲下身收拾碎片,指尖不小心被瓷片劃破,滲出的血竟是靛藍色的。她忽然按住心口,那裏的梅花烙印正燙得厲害,像有團火在皮膚下燒。就在這時,蕭綰綰的冷笑聲從殿柱後傳來:"姐姐又發病了?要不要求陛下把龍泉劍借你鎮鎮邪?省得哪天突然暴斃,還賴在我頭上。"她穿著一身紅綢子衣裳,腕間戴著串磁髓鐲子,走動時叮當作響。
"你給朕閉嘴!"李琰抄起桌上的硯台砸過去,蕭綰綰輕盈地一閃,硯台"砰"地砸在龍紋柱上,崩出個拳頭大的凹坑。婉兒趁機抓住李琰的衣袖,指著牆上的星圖:"陛下快看!北鬥七星的軌跡,竟和驪山地宮的磁鼎方位重合了!"她用指尖蘸著自己的血,在殘紙上畫出北鬥的形狀,那血珠竟像被什麽吸住似的,牢牢粘在紙上,勾勒出清晰的星軌。
殿外突然傳來杜蘅的喊聲:"陛下!大事不好!"老學士跌跌撞撞跑進來,懷裏抱著個銅鑄的渾天儀,儀上的銅圈"叮咚叮咚"響個不停,"太史局測得瑤光星犯紫微,這是......這是臣弑君之象啊!"李琰盯著渾天儀上泛紅的瑤光位,忽然想起《漢書·天文誌》裏的那句話:"瑤光赤,天子危。"後背頓時冒出一層冷汗。
汴河碼頭這邊,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把河水都映得通紅。王忠嗣赤腳站在及膝深的冰水裏,褲腿卷到膝蓋,腳底被碎石子硌得生疼。他握著陌刀,劈開最後一塊燒焦的磁砂板,火星子濺在臉上,燙得人直皺眉。李光弼蹲在一旁,從焦黑的船骨裏摳出一片龜甲,上麵的紋路被煙熏得發深:"大帥!你看這上麵刻的,像是徐福東渡的船員名錄!"
杜蘅舉著油燈湊過來,老花鏡滑到鼻尖上。龜甲上的蝌蚪文在火光下漸漸顯形:"齊人徐巿攜磁鼎三尊,沉於泗水、蓬萊、瀛洲......"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手捂著胸口直喘氣,"怪不得倭國細作死死盯著泗水!原來他們想找的不是周鼎,是徐福藏的磁鼎!"
"報——!上遊漂來七艘空船!"一個親兵跑過來,聲音裏帶著顫音。王忠嗣趟著水過去查看,隻見那船板上滿是深深的抓痕,像是有人臨死前拚命撓出來的。貨艙裏散落著些磁砂凝結的人形,有的還保持著攀爬的姿勢,手指縫裏還嵌著磁砂。李光弼用刀尖挑起半幅旗幟,上麵繡著範陽盧氏的商徽:"這些畜生!竟用活人運磁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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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頭突然指著船桅喊:"快看!那上麵綁著人!"眾人抬頭望去,隻見桅杆頂端用鐵鏈鎖著個書生模樣的人,臉色蒼白如紙,胸前掛著塊牙牌,上麵寫著"戶部度支郎中鄭虔"。王忠嗣搭弓射箭,"啪"地射斷鎖鏈,那人"撲通"一聲掉進水裏。王忠嗣趕緊把他拖到岸上,就見他懷裏掉出一本賬冊,封麵染著暗紅的血跡。
"天寶五載,範陽盧氏購磁砂三千石,走漕運至幽州......"杜蘅念著賬冊,聲音突然卡住了。賬冊後麵赫然列著三位皇子乳母的名字,旁邊用朱砂畫了個小小的狼頭——那是盧氏私鑄的標記。眾人麵麵相覷,誰也沒敢說話,隻有河麵上的火光照得人心裏發慌。
與此同時,驪山地宮深處,阿史那雲的紅綾在黑暗中翻飛,像團跳動的火焰。她的紅綾纏住一個磁砂傀儡的脖頸,用力一勒,"哢嚓"一聲,青銅齒輪迸出火星子。烏木紮揮舞著彎刀,砍翻兩個撲過來的傀儡,氣喘籲籲地喊:"可敦!這些玩意殺不完啊!剛砍碎一個,又有三個爬起來!"
"別慌!找太宗皇帝平突厥的碑文!"阿史那雲一腳踹開麵前的傀儡,手臂上的刀傷滲出靛藍色的血,在白衣上染出一朵花。她忽然瞥見磁鼎底座刻著一行突厥文,湊近一看,竟是當年頡利可汗的求降書!"長生天庇佑!"她撲到鼎前,發現降書末尾還刻著一行小楷:"凡磁脈暴走,可取昆侖玉置於震位。"
烏木紮聞言,趕緊解下腰間的玉佩。那是塊羊脂白玉,雕著昆侖山脈的紋樣,是開元年間玄宗賞賜的。他把玉佩放在磁鼎的震位上,隻聽"嗡"的一聲,整座地宮都震動起來。三千磁砂傀儡突然僵住不動,像被施了定身咒。阿史那雲趁機揮刀劈開鼎耳,就見鼎內滾出一顆磁髓珠,上麵刻滿了《陰符經》的文字。
地宮穹頂裂開一道縫隙,陽光透進來,照在磁髓珠上,竟折射出一幅長安城輿圖!眾人定睛一看,光斑正落在東市鐵行的位置。"不好!東市要出大事!"阿史那雲攥緊磁髓珠,耳畔忽然響起十年前李琰的聲音:"你我雖非同族,但山河為證,永為兄弟!"她轉頭對烏木紮說:"快,騎我的汗血寶馬回長安!晚了就來不及了!"
長安東市的鐵器鋪最先察覺到異樣。劉記鐵鋪的夥計正掄著大錘打製陌刀,忽然發現鐵砧上的菜刀自己動了起來,刀柄微微顫動,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撥弄。"掌櫃的!你看這......"他話沒說完,就見屋裏的鐵器全飛了起來——菜刀、鐵鍋、鋤頭、犁鏵,全都懸在半空,像被什麽東西吸住了。
西市波斯邸的屋頂上,胡商骨力羅正捧著銀壺喝茶,突然手一輕,銀壺竟飛了出去。他驚叫著去追,一路跑過三條街,隻見滿街的鐵器都在往東邊飄,像是被一陣無形的風卷著。平康坊的琵琶女正坐在簷下彈曲,懷裏的銅琵琶突然變得千斤重,拖著她往坊牆撞去,嚇得她尖叫著鬆開手。
大明宮含元殿前,李琰親眼看見漫天的橫刀箭鏃像蝗蟲一樣飛過來,陽光照在刀刃上,晃得人睜不開眼。他終於想起《隋書·經籍誌》裏的記載:"磁暴起,兵戈飛。"原來不是什麽天意,是安祿山在利用地脈磁砂製造異動!婉兒驚呼一聲,扯下身上的披帛纏住廊柱,免得被風吹走:"陛下快下令疏散百姓!這定是驪山地脈異動引起的!"
就在這時,一柄陌刀破窗而入,直奔李琰麵門而來。蕭綰綰眼疾手快,甩出磁砂索纏住刀柄,卻被巨大的力道帶得騰空而起。婉兒見狀,猛地撲過去抱住她的腰,兩人一起撞碎了琉璃窗,跌落在結冰的太液池上。冰麵"哢嚓"一聲裂開縫,刺骨的冰水滲出來,浸濕了她們的衣裳。
"姐姐這時候倒知道救我了?"蕭綰綰咳著血沫笑,嘴裏泛著腥味。婉兒喘著氣,扯開她的衣襟,隻見兩人胸口的梅花烙印同時發光,幽幽的藍光映在冰麵上,竟拚出一幅完整的《山河社稷圖》。圖中潼關的位置,隱約可見狼頭旌旗在風中招展——那是安祿山的旗號。
李琰握緊龍泉劍衝出來,劍身被磁暴震得嗡嗡作響。他看見太液池上的藍光,突然想起上一章在泗水河底看到的祭壇紋樣。原來雙生烙印、磁鼎、星象,全是安祿山謀反計劃的一環!他抬頭望向天空,瑤光星依舊赤紅如血,卻比剛才更亮了幾分,仿佛預示著一場血雨腥風,正朝著長安撲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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