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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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幾,指甲與木質表麵碰撞發出"嗒嗒"的聲響,在寂靜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事倒是不大,就是麻煩啊。" 厲北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幾分疲憊,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袖中滑落一張泛黃的符紙,上麵的朱砂字跡已經有些模糊,"這種失魂的狀態並不是死了,有的可能在陽間遊離,有的頂多到陰陽界,根本到不了陰間。"
    話音未落,他突然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那扇雕著惡鬼圖案的木窗。窗外並非尋常景色,而是一片灰蒙蒙的虛無,隱約可見無數光點在其中飄蕩。
    "看見那些光點了嗎?" 厲北伸出蒼白的手指,指甲修長而尖銳,指著窗外,"每一個光點都是一縷遊魂。陽壽未盡之人的魂魄,既不屬於陰間,也無法完全回歸陽間,就這麽飄蕩在陰陽交界處。
    陳生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那些光點忽明忽暗,時而聚攏時而分散。偶爾有兩個光點相撞,會發出一聲微弱的悲鳴,隨後又各自飄散。他忍不住問道:"那這要是靠人往回招..."
    "更難辦。" 厲北轉過身,眼底泛起一絲無奈。他走回案幾前,從抽屜裏取出一個黑漆木盒。木盒表麵刻滿了繁複的符文,縫隙處滲出絲絲黑氣,仿佛有什麽邪惡的東西被困在裏麵。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盒子,裏麵整齊排列著七枚晶瑩剔透的玉牌,每塊玉牌上都刻著一個不同的符文。
    "這是 " 引魄令 ",陰司專門用來召回遊魂的法器。" 厲北取出一塊玉牌,玉牌在他掌心微微發光,映得他的手更加蒼白,"但問題在於,你們村子的情況特殊......" 說到這,厲北又把玉牌放了回去,蓋上盒子時,盒子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算了!我叫人去幫你往回找吧,但是不一定能全找到,你先回去盯著,明日午時還沒醒的人,你就得自己往回招了!"
    "那也行,麻煩厲大哥了!" 陳生抱拳行禮,聲音中帶著感激與不安。
    “哎?客氣什麽,你叫我一聲大哥,也是緣分,況且陽間的事很多我還得靠你幫我!” “那是自然,義不容辭!”
    ......
    陳生感覺自己的魂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著,穿過一層又一層粘稠的黑暗。耳邊是尖銳的風聲,夾雜著無數亡魂的哭嚎,那些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深處,充滿了絕望與怨恨。當他的意識終於回歸身體時,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傳來。
    "嘔 ——" 陳生猛地側身,吐出一灘黑水。那液體散發著刺鼻的腥臭味,像是腐爛的魚肉混合著腥臭的血水,在地板上腐蝕出細小的氣泡,發出 "滋滋" 的聲響。
    "活該。" 張清羽已經坐起身,正拍打著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他的動作優雅而隨意,仿佛剛剛經曆的生死冒險不過是一場兒戲,"早說了陰茶不能喝,你還非得試試。"
    陳生擦了擦嘴角,抬頭看向炕上的父母。他們的臉色比之前更加灰敗,嘴唇呈現出不自然的青紫色。但令人欣慰的是,胸口起伏的幅度明顯大了些,微弱的呼吸聲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清晰。
    窗外,天色已經泛白。第一縷晨光透過窗紙照進來,遠處傳來幾聲雞鳴,打破了黎明時分的寂靜。那聲音清脆而充滿生機,與房間內的陰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走,去看看其他人。" 陳生強撐著站起來。
    村子裏一片詭異的寧靜。本該炊煙嫋嫋的清晨,卻隻有零星幾戶人家升起炊煙,他們挨家挨戶查看,發現大約三分之一的村民已經醒了,但都麵色慘白,神情恍惚,像是大病初愈。他們的眼神空洞無神,仿佛靈魂還沒有完全回到身體裏。另外三分之二的人則和陳生父母一樣,昏迷不醒,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枕頭都被浸濕了一片。
    "看來厲北的人已經開始幹活了。" 張清羽蹲在一戶人家的門檻上,從布包裏掏出一把炒黃豆,一粒一粒往嘴裏丟。他嚼豆子的聲音在寂靜的院子裏格外響亮,"但效率不怎麽樣啊。"
    陳生望向村口,眉頭緊鎖:"等中午吧,如果還沒醒,我們就自己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太陽漸漸升高。到了正午時分,又有十幾戶人家陸續傳來動靜,但仍有二十多人沉睡不醒,其中包括陳生的父母和幾位上了年紀的老人。
    "不能再等了。" 陳生咬牙道,"開始叫魂兒吧。"
    張清羽拍拍手上的鹽屑,從布包裏掏出一疊黃紙和朱砂筆。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仿佛已經重複了無數次。黃紙在他手中展開,朱砂筆在紙上遊走,很快就畫出了一張張符咒。那些符咒上的朱砂字跡鮮紅如血。
    "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你家情況最嚴重,先從你父母開始。"
    回到陳生家院子,張清羽指揮著擺好香案。他從包裏取出一件繡滿符咒的紅布鋪在桌上,紅布上的金線符咒在陽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芒。又擺上三碗清水,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天空的雲朵;七盞油燈,燈芯已經浸透了香油,散發著淡淡的油香;還有一把生鏽的剪刀,剪刀的刃口泛著詭異的藍光,刀柄上纏著褪色的紅繩,紅繩上還係著幾顆幹枯的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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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給你上一課,叫魂兒,講究 " 三引七喚 "。" 張清羽一邊畫符一邊解釋,聲音沉穩而有力,"三引是引路香、引魂米、引魄燈;七喚是要喊七遍名字,每遍配合不同的咒。這可不是簡單的喊名字,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要帶著誠意和力量,要讓魂魄感受到家的呼喚。"
    陳生按照指示,從父母枕頭上各取了一根頭發,纏繞在兩塊桃木牌上。那頭發在陽光下呈現出不健康的枯黃色,觸感異常脆弱,仿佛輕輕一拉就會斷裂。他小心翼翼地把桃木牌放在香案上,心中默默祈禱著父母的魂魄能夠早日歸來。
    "去,把院門敞開,在門口撒一把米。" 張清羽頭也不抬地說,"記住,要撒成一條線,從門外一直延伸到屋裏。這米是用糯米和朱砂混合炒製而成,能為魂魄指引回家的路,也能阻擋邪祟的靠近。"
    陳生照做了。當他將第一把米撒向空中時,一陣突如其來的陰風卷起米粒,在空中形成一個小小的漩渦。米粒落地時,竟然排列成了一個詭異的圖案,像是某種神秘的符文。他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看向張清羽。
    張清羽眯起眼睛,從包裏掏出一串銅錢掛在門框上。銅錢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繼續,別停。"
    隨即張清羽點燃三炷特製的引路香,香煙筆直而上,在空中形成三條清晰的軌跡。那香煙並非普通的白色,而是泛著淡淡的金色,仿佛是天界降下的祥瑞。
    他手持桃木劍,劍尖挑起一張燃燒的符紙,在陳生父母頭頂畫著複雜的符號。符紙燃燒的灰燼落在他們臉上,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反而像是被他們的皮膚吸收了一般。
    "魂兮歸來!" 張清羽突然提高聲音,那嗓音不似人聲,帶著某種金屬般的震顫,仿佛是從遠古戰場上傳來的戰鼓,"東方有路,不可久留!"
    屋內的溫度驟然下降。陳生看見父母的眼皮開始劇烈顫抖,嘴角溢出更多的白沫。牆上的影子詭異地拉長,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狀,像是妖魔鬼怪在牆上跳舞。
    "魂兮歸來!" 張清羽第二次呼喊,同時抓起一把米撒向四周,"南方有火,不可久留!"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刺耳的 "咯咯" 笑聲。陳生猛地回頭,看見一隻黃皮子正蹲在牆頭,綠瑩瑩的眼睛裏滿是惡毒。黃皮子的毛發豎起,尾巴高高翹起,身上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瑪德,給臉不要臉!" 陳生怒吼一聲,抓起桌上的剪刀就衝了出去。但黃皮子敏捷地一閃,跳到了更高的位置。它在牆頭上來回跳躍,發出嘲諷的叫聲,仿佛在嘲笑陳生的無能。
    "別管它!繼續儀式!" 張清羽厲聲喝道,"它就是想分散我們的注意力!"
    陳生強迫自己回到香案前。張清羽已經進行到第三次呼喚:"西方有苦,不可久留!" 油燈的火焰突然變成詭異的綠色,火苗躥起一尺多高,照亮了整個房間。那綠色的火焰中,隱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人影在掙紮。
    黃皮子在牆頭焦躁地來回走動,時不時發出刺耳的尖叫,試圖打亂招魂儀式,但卻不敢直接向前,想來也是忌憚陳生的張清羽。
    "北方有寒,不可久留!" 張清羽的聲音更加洪亮,仿佛要穿透天地。
    屋內的陰風更盛了。陳生看見母親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這是個好兆頭。但牆頭的黃皮子暴怒了,它全身的毛炸起,體型似乎膨脹了一圈。它的眼睛變得通紅,嘴裏發出 "嗚嗚" 的低吼。
    "小心!" 陳生一把推開張清羽。隻見黃皮子從牆頭一躍而下,直撲香案。它的速度極快,空氣中留下一道殘影。
    張清羽冷笑一聲,突然從袖中甩出一串銅錢,瞬間將黃鼠狼打退。銅錢擊中黃鼠狼的身體,發出 "啪" 的一聲脆響,黃皮子慘叫一聲,在空中翻滾了幾圈,落在地上。
    "中央有家,速速歸來!"
    "天地有路,魂魄歸位!" 張清羽的聲音中充滿了威嚴,仿佛是一位掌控生死的神明。
    炕上的陳父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嘴角流出黑色的液體。那液體腥臭難聞,還夾雜著一些細小的黑色顆粒。陳母的眼皮跳動得更厲害了,仿佛隨時會醒來。
    "三魂七魄,速速歸體!急急如律令!" 張清羽大喝一聲,將手中的桃木劍狠狠插入地麵。一道肉眼可見的波紋以劍尖為中心擴散開來,整個屋子都為之一震。地麵上的塵土飛揚,香案上的符咒和油燈都在劇烈晃動。
    那小黃皮子似乎知道無法阻止二人招魂,隻能憤憤離去,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轉身竄進了草叢中,消失不見。
    隨著最後一絲黑氣消散在空氣中,屋內恢複了平靜。炕上的陳父陳母同時倒抽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他們的眼睛緩緩睜開,眼神從茫然逐漸變得清明。
    "兒... 子?" 陳母虛弱地呼喚道,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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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生撲到炕前,緊緊握住父母的手。他們的體溫正在慢慢恢複,但手掌仍然冰涼。陳父的嘴唇蠕動著,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 這次是正常的睡眠,不是昏迷。
    "他們需要休息。" 張清羽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臉色蒼白如紙,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魂魄剛歸位,至少要睡上一天一夜。"
    陳生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後背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又濕又冷。他看著父母安詳的睡臉,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
    張清羽擺擺手,"別耽誤時間了,咱還有二十多個村民要處理呢。"
    接下來一天的時間裏,兩人幾乎沒合過眼。他們挨家挨戶為昏迷的村民叫魂。每到一戶人家,都要重新布置香案,重新進行 "三引七喚" 的儀式。
    有的順利,魂魄很快就被召回;有的則有些波折。最年邁的老李頭,就差點沒醒過來。
    傍晚時分,當最後一個村民村東頭的王寡婦的兒子睜開眼睛時,張清羽直接癱坐在了地上。他的頭發淩亂,衣服上沾滿了香灰和泥土,整個人像是從戰場上下來。
    "完事了。" 他有氣無力地說,"再這樣下去,我非得折壽不可。"
    陳生遞給他一碗熱茶,茶水裏泡著幾片人參。人參在水中舒展,散發出淡淡的藥香,"辛苦了。明天我們就出發去山海關。"
    “狗屁山海關,你忘了你答應人家什麽了?不幫人家把事查清楚以後還辦不辦事兒了!”
    陳生自然知道他說的厲北拜托的事兒,“那你的事兒不著急?”
    張清羽歎了口氣:“急也不差這一天兩天了,和這幫鬼差不好打交道,今天還挺好,沒準兒明天說翻臉就翻臉,還是先辦他的事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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