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還有一個辦法

字數:4067   加入書籤

A+A-


    崔雲岫咬牙切齒,
    “徽音今後在鳳京貴女圈中還如何立足?豈不是要被人恥笑至死?還有……”
    想到她操心剛剛為女兒張羅的那兩門顯赫親事,聲音帶上哭腔,充滿了怨毒與恐慌,
    “觀國公府和鄖郡公府那邊,這下不知會不會受影響。
    我可憐的兒啊!竟要受這等磋磨……”
    崔雲岫掩麵啜泣,肩膀劇烈地聳動。
    鄭秉鈞沉默地看著妻子歇斯底裏的反應,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他再次伸出手,這一次卻是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握住了崔雲岫絞著帕子的手。
    入手冰涼,且……觸感粘膩。
    崔雲岫被這突如其來的緊握驚得止住了哭聲,下意識低頭看去隻見丈夫寬厚的手掌包裹著自己的手。
    而在他掌心緊貼自己手背的位置,赫然洇開一小片刺目的、尚未完全幹涸的殷紅血跡。
    “夫君!你……你這是怎麽了?”
    崔雲岫嚇得魂飛魄散,聲音都變了調,猛地抽回手,驚恐地瞪著那抹血色,
    “你受傷了?誰傷的你?”
    “無事。” 鄭秉鈞將那隻沾血的手緩緩背到身後,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隻是那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隱忍,“一點小意外。”
    他話鋒陡轉,目光沉沉地鎖住妻子驚魂未定的臉,“雲岫,徽音的事……父親已有決斷。”
    崔雲岫的心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看著丈夫異常凝重的神色,聲音發顫:“父親……父親說什麽?”
    鄭秉鈞一字一頓,清晰地吐出那足以將崔雲岫打入地獄的決定:
    “父親說,要擇一今科秀才下嫁。”
    “什……什麽?!”
    崔雲岫如同被九天驚雷直直劈中天靈蓋!
    她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身體晃了幾晃,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住。
    張著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抽氣聲,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隻有無邊的恐懼和荒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嫁給一個窮酸秀才?她金尊玉貴、精心教養長大的國公府嫡長女?
    這比榜上無名還要恥辱千倍萬倍。
    這是要將她的女兒、將她的臉麵、甚至將整個崔家的臉麵,都踩進泥濘裏踐踏啊!
    “這怎麽可以,絕不可能!”
    崔雲岫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淒厲地尖叫出來,帶著絕望的哭腔。
    就在這時,鄭秉鈞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
    “雲岫你聽我說,現在……或許還有一個辦法。”
    “辦法?”崔雲岫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猛地撲到鄭秉鈞麵前。
    哭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裏麵燃燒著最後一絲瘋狂的希冀,
    “夫君你有辦法?快說,隻要能救徽音,我什麽都願意做!”
    鄭秉鈞凝視著妻子那雙充滿依賴和乞求的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終於開口。
    聲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入一顆巨石:
    “為今之計,唯有分家,我們帶著徽音和清晏,從國公府分出去。”
    “分……分家?”聽著這話,崔雲岫徹底懵了。
    “對。”鄭秉鈞進一步解釋,語氣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
    “我會立刻上書朝廷,自請外放為官,遠離京城這是非之地。
    我們一家四口遠走他鄉,到一個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拋出了最關鍵、也最殘酷的條件:
    “但是,分家需要代價,國公府的爵位交由三弟秉銳承襲。”
    “這……” 崔雲岫徹底怔愣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分家?放棄世代承襲的鄭國公府爵位?讓給那個庶出的三弟?
    這簡直比剜她的心還要痛!
    她出身臨海崔氏,四大世家的崔家。
    最看重的便是門第傳承,放棄爵位無異於自絕於頂級勳貴圈層。
    她夫君本該繼承國公爵位,而後傳於她的兒子。
    而她崔雲岫的女兒,怎麽能從一個國公府嫡長女,淪落到一個普通官宦之女?
    “這……”
    她嘴唇哆嗦著,眼神劇烈閃爍,下意識地開始退縮、逃避。
    “夫君,此事……此事幹係太過重大,牽扯整個家族。
    我們是否該從長計議,不如我先修書回家,問問父兄長輩的意見。
    他們見多識廣,或許有更好的辦法。”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崔雲岫的語速越來越快,帶著一種急於逃離現實的慌亂。
    “夫君放心,崔家不會坐視不理,我父兄一定會想辦法護住徽音的。
    一定有別的辦法,不必走到分家棄爵這一步。”
    一邊說著,一邊猛地轉身,腳步踉蹌地衝向書案,
    “我這就寫信,這就寫!”
    她抓起筆,手卻抖得厲害。
    墨汁滴落在雪白的宣紙上,洇開一團汙跡。
    鄭秉鈞站在原地,並未阻攔。
    他靜靜望著妻子那近乎倉皇失措的背影,望著她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肩膀,望著她試圖抓住崔家這根“救命稻草”的徒勞掙紮。
    方才麵對妻子時眼中的深情、痛惜與無奈,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緩緩眯起了眼睛,狹長的眼眸裏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寒意和一種……諱莫如深。
    門外廊柱的陰影裏,鄭徽音屋裏奉命來打聽消息的小丫鬟,早已嚇得魂不附體。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將抽泣聲硬生生憋了回去,指甲深深摳進了手心的軟肉裏。
    那雙瞪得溜圓的眼睛裏,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聽得屋中安靜下來,她再不敢停留一秒,像隻受驚的兔子猛地轉身。
    提著裙子,無比倉皇地朝著院外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