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給你帶了點土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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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所言句句屬實,懇請陛下明察!”
方以智神情肅然,一撩衣擺,跪在地上。
朱由檢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轉頭看向王承恩,眼神很複雜。
王承恩驚慌失措,好似被人踩到尾巴,不知如何是好。
“王伴伴,你們東廠辦就是這樣辦事的?”
“皇爺息怒啊!”
王承恩趕忙跪下,低著頭說道:“老奴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其中定有誤會!”
“你跟朕說說看,有什麽誤會?”
“這,這……可能,大概,也許……有些小的不懂規矩,做事的時候敷衍大意……”
“朕現在很懷疑,你的人究竟有沒有走出京城?”
“老奴惶恐!”
王承恩連連磕頭,說道:“那些不爭氣的東西,可能會敷衍了事,絕對不敢對皇爺的旨意陽奉陰違,老奴這就去查,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朱由檢並未理會,而是看向方以智:“宣陳王氏,朕要親自問話!”
“是!”
方以智趕忙起身,片刻後,攜一名婦人來到近前。
陳王氏聽說當今天子要召見自己,嚇得魂都快飛出去了。
她的男人隻是邊軍一小卒,此生何德何能,竟然承蒙天子召見?
朱由檢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陳王氏,放緩語氣道:"把你的經曆跟朕講一下。"
陳王氏渾身一顫,嘴唇哆嗦著,更加說不出話來。
王承恩見狀立即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欺君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
陳王氏本就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聞言雙腿一軟,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地。
方以智看不過去,上前攙扶道:"陳大嫂不必害怕,陛下仁德愛民,你隻管將實情說出來便是。"
陳王氏這才顫抖著開口:"俺,俺……民婦的男人是登州衛的一名小卒,叫陳大勇……去年去打朝鮮,就……就再沒回來……"
她斷斷續續地哭訴著,說到朝廷發放的撫恤銀兩時,情緒愈發激動。
"衛所的人說,錢糧都發到縣衙了,縣衙又說歸衛所管,然後登州的官差說歸濟南管,濟南的大老爺又說歸登州管,民婦帶著孩子來回跑了十幾趟,最後連衙門都不讓進了……"
朱由檢越聽下去,臉色變得越發陰沉。
王承恩見狀急忙道:"皇爺息怒!老奴這就派人徹查,定要還他們母子一個公道!"
"朕給過你機會了。"
朱由檢冷冷打斷,轉頭喝道:"駱養性!"
駱養性趕忙上前道:"臣在!"
"即刻帶人去登州,給朕查個水落石出。若情況屬實,不管牽涉到誰,一律拿下!"
"臣遵旨!"
駱養性躬身領命,招呼身後幾名千戶,快步離去。
朱由檢又看向王承恩:"山東是誰負責查訪的?"
王承恩額上滲出冷汗,說道:"回皇爺,是,是東廠掌刑千戶高起潛……"
“高起潛?”
朱由檢腦袋裏思索了一下,好像沒聽說過。
"讓他自己到詔獄交代,若敢負隅頑抗,朕誅他九族!"
王承恩撲通跪下:"老奴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涼亭內一時寂靜無聲,隻有陳王氏壓抑的啜泣。
朱由檢看著眼前這對母子,然後蹲下身來:"你叫什麽名字?"
陳小虎緊緊抓著母親的衣襟,不敢說話。
方以智便跟著蹲下來,說道:“陛下問你話,你照實回答便是。”
陳小虎點了點頭,說道:“俺叫陳小虎。”
朱由檢摸了摸他的頭,又說道:“讓你們母子受委屈了,這件事是朕的責任……”
“陛下!”
方以智趕忙說道:“此事分明是有人盯上了撫恤銀,欺上瞞下,與陛下無關!”
朱由檢擺了擺手,然後說道:“萬方有罪,罪在朕躬,若有貪官作祟,就是朕這個皇帝沒當好,方卿家,宋卿家,朕要謝謝你們!”
方以智和宋應星等人對視一眼,紛紛跪下磕頭。
“臣不敢!”
朱由檢說道:“若非科學院撿到這對母子,朕到現在還蒙在鼓裏,看來,朕有必要整肅風紀,將那些屍位素餐者從朝堂中丟出去!”
說完後,看向王承恩:“王伴伴,你知道該怎麽做吧?”
王承恩趕忙說道:“陛下要整肅朝堂風紀,老奴先從東廠開始,給百官做個表率!”
“你知道就好,回宮吧!”
鑾駕離開後,陳王氏還呆呆跪在地上。
她很難相信自己剛剛見的人,竟然是當今天子!
在她的認知當中,縣衙的大老爺已經是遙不可及了,皇帝老子的官威還不大到天上去!
可是,真實的情況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
“大嫂,快起來吧!”
方以智將陳王氏攙扶起來,然後說道:“陛下發話了,你就等消息吧!”
小虎湊上前,說道:“方先生,剛剛那人真的是當今皇帝?”
“當然!”
方以智笑了笑,又說道:“是不是沒想到?”
小虎點點頭:“我還以為皇帝長的比城門還要高,一頓飯要吃十頭豬!”
“哈哈,你這都從哪聽來的?”
方以智打趣道:“以後好好讀書,等你高中之日,還能見到陛下!”
科學院的研究還在繼續,東廠卻已經亂了套。
王承恩一腳踹開值房大門,指著王德化的鼻子破口大罵:"你個蠢貨!咱家把這麽重要的差事交給你,你就是這麽給咱家辦事的?"
王德化被罵的莫名其妙,趕忙說道:“王公公請息怒,不知發生了何事?”
“蠢貨!廢物!沒用的東西!”
王承恩已經把能想到的詞匯都罵了出來,然後將剛剛發生的事大致敘述一番。
王德化聽完,嚇得兩腿發軟,趕忙跪在地上,額頭緊貼地麵,顫聲道:"督公息怒,是卑職辦事不力……"
"放你娘的屁!"
王承恩抄起桌上的茶盞就砸了過去:"這叫辦事不力?這是欺君之罪!是要掉腦袋的!"
滾燙的茶水潑了王德化一身,他卻連擦都不敢擦,跪在地上靜靜挨罵。
等王承恩罵累了,他才小心翼翼道:"督公,卑職這就去找高起潛問個清楚……"
"滾!"王承恩一腳踹在他肩上,"天黑之前問不明白,你們互相把對方捆了,一起去詔獄報到!"
王德化連滾帶爬地退出值房,來到高起潛的班房,發現人沒在。
有人回話,高起潛今日剛剛回京,點了個卯就回家了。
王德化什麽也沒說,帶上人直奔高起潛的宅子。
此時的高起潛正在內室清點金銀,聽到外麵腳步聲,慌忙蓋上箱蓋。見是王德化進來,連忙堆起笑臉:"王公公怎麽親自來了?卑職正要去找您呢。"
王德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山東之行,收獲如何?"
高起潛眼珠一轉,從床底下拖出一口紅木箱子:"不瞞王公公,山東的官員倒是懂得孝敬。這是左布政使張秉文、濟南知府熊化等人托卑職給您帶來的一些土特產……"
王德化掀開箱蓋,黃澄澄的金錠和白花花的銀元寶晃得他眼前發暈。
他冷笑一聲,緩緩說道:"看來高千戶此行,收獲頗豐啊!"
高起潛沒察覺異樣,諂媚道:"這些特產本應該第一時間給王公公送到府上,奈何看到王公公公務繁忙,便準備晚點親自送過去,還望王公公不要怪罪!"
"怪罪?我怪罪你祖宗!"
王德化突然暴起,一腳踹翻箱子,金銀珠寶嘩啦啦灑了一地。
"你他娘的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這些土特產,整個東廠都被你牽連!你自己想死,別拉上我!"
高起潛這才發現事情不對,撲通跪下:"王公公明鑒,卑職不知發生了何事……"
"到了現在,還敢嘴硬?"
王德化揪住他的衣領,怒目而視:"陣亡將士的撫恤銀兩,到底發沒發下去?"
高起潛臉色刷白,結結巴巴道:"發,發了啊……濟南府給的賬冊上都記著呢……"
"放你娘的屁!"
王德化甩手就是一耳光,繼續罵道:"皇爺今天親眼見到沒領到撫恤的寡婦了!你他娘的就拿本假賬糊弄皇爺?你知不知道,這是欺君之罪!"
高起潛這才慌了神,跪爬著抱住王德化的腿:"王公公救命啊!卑職也是一時糊塗,那山東官員說這是慣例……不過,卑職確實走訪了,沒有問題啊!"
“你還敢嘴硬?”
“卑職並非嘴硬,是真的,真的……走訪了幾戶……”
“幾戶?”
“五……六戶吧……”
王德化聞言,氣得胸口發堵,一腳踹過去,將高起潛踹倒在地。
“整個山東的撫恤,至少有幾千人吧?你跟我說,走訪了五六戶就回來了?”
高起潛連連磕頭,說道:“卑職知錯了,懇請王公公給卑職一個機會,卑職這就去……”
“你還想要機會?我找誰要去!”
王德化氣得渾身發抖,把高起潛拎起來,噴著唾沫星子說道:"我千叮嚀萬囑咐,陛下對武將的態度早已今非昔比,東廠去查訪,就是為了確保那些撫恤都發到將士的遺孀手中,有人敢動這些銀子,就是跟朝廷作對,跟陛下作對,你把我的話都當成放屁了是不是!
“王公公,求求,求……”
高起潛癱軟在地,褲襠已經濕了一片。
王德化厭惡地退開兩步,衝外麵喊道:"來人!把這狗東西押去詔獄!讓他把吃進去的全都吐出來!"
說話間,幾名番役衝進來,先是拖走高起潛,然後開始翻箱倒櫃,連牆皮都給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