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七魄歸位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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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但不是現在。”林默的目光,越過光怪陸離的鬼市,仿佛看到了市立醫院那棟陰森的大樓,“我要回去,請幾個‘老朋友’出來,幫我帶路。”
他的聲音裏沒有一絲熱度,像鬼市盡頭那條忘川河裏的冰。
阿四打了個哆嗦,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林默此刻的眼神。那是一種混雜著滔天怒火與絕對冷靜的眼神,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被冰雪覆蓋的火山。
“掌……掌櫃的,請……請誰啊?”阿四的聲音都在發顫,“我們……我們不認識什麽老朋友啊……”
“現在就認識了。”
林默沒有再解釋,轉身就走。他每一步都踩得極穩,仿佛腳下不是凹凸不平的河岸,而是通往審判席的紅毯。
Hei爺緊緊跟在他腳邊,金色的瞳孔裏閃爍著警惕的光,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它能感覺到,主人的情緒,已經處在一個極其危險的臨界點。
離開鬼市的過程,比來時更加沉默。
那扇破舊的木門在身後關上,鬼市的喧囂與光怪陸離被瞬間隔絕。現實世界的冷風吹在臉上,阿四卻覺得,比剛才的陰風還要刺骨。
“掌櫃的,我們……我們回當鋪?”
“嗯,準備點東西。”
回到三濟典當鋪,林默沒有開燈。他徑直走到後院,借著清冷的月光,從背包裏掏出那本王修齊給的《洗冤錄》殘卷。
書頁在夜風中嘩嘩作響,林默的指尖,停留在其中一頁。
上麵用朱砂小楷,寫著四個古樸的篆字——七魄歸位。
這是一種古老的招魂秘術,但又與尋常的招魂不同。它招的不是完整的魂,而是死者殘留在世間,與肉身或執念緊密相連的“魄”。魄無意識,隻有本能,它們會被生前最強烈的執念所吸引。
那七名受害者,早已化作怨靈,被束縛在詛咒空間裏。但他們的“魄”,一定還遊離在那台“陰間透析機”附近。
因為那裏,有他們最深的怨恨。
“係統,執行‘七魄歸位術’,需要什麽道具?”
【正在查詢《洗冤錄》秘術篇……查詢完畢。】
【秘術:七魄歸位術(殘)】
【效果:召喚指定範圍內,與宿主有強烈因果聯係的“魄”之殘影。】
【施法材料:七星引魂燈(七盞)、三屍追魂香(一炷)、鎮魂鈴(一枚)、純陽雞血(一碗)、特製朱砂(一盒)。】
【係統商城可提供全套材料,兌換需消耗一萬點陰德。是否兌換?】
一萬點。
林默的眼皮跳了一下。他現在的餘額是五萬五千六百六十點。這又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但他沒有任何猶豫。
“兌換。”
【支付成功,當前餘額:四萬五千六百六十點。】
話音落下的瞬間,當鋪後院的石桌上,憑空出現了一堆散發著詭異氣息的物事。
七盞巴掌大小的青銅燈,造型古樸,燈油呈現出一種不祥的暗紅色,聞上去有股淡淡的腥味。一炷兒臂粗細的黑色線香,上麵刻滿了扭曲的符文。一枚鏽跡斑斑的銅鈴,以及一整套用來畫符的朱砂和雞血。
阿四看著這些東西,臉都白了,他哆哆嗦嗦地指著那堆東西。
“掌櫃的……你……你從哪兒掏出來的?還……還有這燈,怎麽聞著跟死老鼠一個味兒……”
“別問,別碰。”林默將所有東西小心翼翼地收進一個更大的背包裏,“現在,我們回醫院。”
“還回去?!”阿四差點跳起來,“掌櫃的,那地方邪門得要死啊!我們剛逃出來!”
“所以才要回去。”林默背起沉重的背包,看了一眼蹲在牆角的Hei爺,“Hei爺,跟上。”
Hei爺“喵”了一聲,化作一道黑影,率先躥出了院子。
阿四看著林默決絕的背影,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院子,最後咬了咬牙,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他怕死,但他更怕被一個人留在這裏。
……
市立醫院,午夜兩點。
整棟大樓死寂一片,隻有慘白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來,在走廊上拉出長長的,扭曲的影子。
林B2層那扇被撬開的鋼門前。
門縫裏,依舊滲透出那股混合著血腥、鐵鏽和黴變的氣味。
林默將背包放下,沒有急著進去。他先是將那碗純陽雞血,用毛筆蘸著,在鋼門上畫了一個複雜的鎮壓符文。
“阿四,你守在門口,不管聽到什麽,看到什麽,都不要進來。如果有什麽東西想從裏麵衝出來,你就把這碗剩下的雞血潑過去。”林默將半碗雞血塞到阿四手裏。
阿四端著那碗溫熱的雞血,手抖得像篩糠。
“掌……掌櫃的,你……你一個人進去?”
“Hei爺陪我。”林默拍了拍腳邊的黑貓。
Hei爺仰起頭,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它喉嚨裏發出低吼,充滿了戒備。
林默不再多言,推開鋼門,和Hei爺一前一後,消失在門後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
“轟鳴——轟鳴——”
“陰間透析機”依舊在不知疲倦地運轉著。
那三顆被浸泡在血色液體中的腎髒,還在微微搏動,像三顆不祥的心髒。
林默無視了它們,他迅速地從背包裏拿出那七盞“七星引魂燈”,按照北鬥七星的方位,將它們擺放在機器周圍的地麵上。
他用打火機,依次點燃燈芯。
“噗!”
幽藍色的火焰,在燈芯上猛地躥起,將整個地下室,都染上了一層鬼魅的藍色。
燈油燃燒,那股淡淡的腥味變得濃鬱起來,在空氣中彌漫。
緊接著,他拿出那炷“三屍追魂香”,插在“天樞”位的引魂燈前,點燃。
“滋——”
黑色的線香,沒有冒出尋常的煙霧,而是一縷縷肉眼可見的,如同發絲般的黑氣。這些黑氣並不消散,而是盤旋著,繚繞著,朝著透析機匯聚而去。
整個地下室的溫度,驟然下降。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股陰冷刺骨的寒意,從四麵八方湧來,像是無數雙冰冷的手,在撫摸著林默的皮膚。
林默站在法陣中央,麵無表情。他拿出那枚鎮魂鈴,握在手中。
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回憶著那七名受害者的資料,他們的名字,他們的死狀,他們被偷走的器官。
然後,他猛地睜開眼,搖動了手中的鈴鐺。
“叮鈴——”
清脆的鈴聲,在轟鳴的機器聲中,顯得異常突兀。
這鈴聲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穿透了空間的阻隔。
一瞬間,那台“陰間透析機”的轟鳴聲,猛地一滯!
機器表麵,那些由怨念構成的黑色紋路,開始劇烈地扭動、沸騰,仿佛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掙脫出來。
“叮鈴——叮鈴——”
林默麵沉如水,持續不斷地搖動著鎮魂鈴。
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地下室裏的藍色燈火,開始瘋狂地搖曳,牆壁上,浮現出大片大片蠕動的陰影。
“嗚——”
一聲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哭嚎,從機器內部傳來。
緊接著,是第二聲,第三聲……
七道模糊的,扭曲的,由黑氣構成的影子,從那台機器裏,被硬生生地拖拽了出來!
他們沒有五官,沒有實體,隻是一團團代表著痛苦與怨恨的人形輪廓。
他們茫然地漂浮在半空中,發出無意識的哀嚎。
七魄歸位!
他們來了。
林默停止了搖鈴。
他看著那七道可悲的殘影,他們被困在詛咒中,永世折磨,連死都不得安寧。
“我不是你們的敵人。”林默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室裏回蕩,“我是來為你們申冤的。”
那七道殘影似乎聽不懂他的話,依舊在原地痛苦地扭動。
“我知道你們恨誰,也知道你們想做什麽。”林默的目光,掃過那台機器,“但你們的仇人,不止一個。除了那個老鬼,還有更多的人,正在遭受和你們一樣的痛苦。”
他指著玻璃容器裏那三顆跳動的腎髒。
“他們的器官,被偷走了。他們的生命,正在被這台機器吞噬。就像當初的你們一樣。”
“告訴我,他們在哪裏?”
林默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七道殘影的哀嚎聲,漸漸平息了。
他們似乎感應到了林默的意圖,又或許是那三顆活腎的氣息,勾起了他們最痛苦的回憶。
他們開始躁動不安,七道影子在空中盤旋,最後,竟不約而同地,朝著同一個方向,猛地撞了過去!
“砰!”
他們撞在了一麵空無一物的牆壁上,然後化作黑煙,消散了。
但很快,他們又在原地重新凝聚,再一次,撞向那麵牆。
一次,兩次,三次……
他們用這種最原始,最徒勞的方式,為林默指引著方向。
林默的目光,落在那麵牆上。
那是一麵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承重牆,上麵布滿了灰塵和蛛網。
“係統,掃描這麵牆。”
【正在掃描……掃描完畢。牆體厚度三米,材質為鋼筋混凝土,內部無異常。】
沒有?
林默皺起了眉。
難道是他的方法錯了?還是說,這些殘魄的指引,根本就是錯亂的?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待在他腳邊的Hei爺,突然動了。
它那身烏黑的毛發,根根倒豎。
它弓著背,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著那麵牆壁。
不,它看的不是牆壁。
而是牆壁下方,與地麵連接的,一道極其隱蔽的縫隙。
那裏,似乎有某種東西,在吸引著它,也在激怒著它。
“喵嗷!”
Hei爺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撲了過去!
它沒有用爪子去抓,而是張開嘴,狠狠地咬在了牆角的一塊地磚上!
“哢嚓!”
堅硬的地磚,竟被它硬生生咬下了一角!
林默瞳孔一縮。
他快步走上前,借著幽藍的燈火,他看到,在地磚下麵,不是水泥,而是一層厚厚的,泛著金屬光澤的……鉛板!
有人在這裏,用鉛板,做了一個屏蔽隔間!
鉛,可以隔絕輻射,同樣,也能隔絕絕大多數的怨氣和陰氣!
難怪係統掃描不到。
“幹得好,Hei爺!”
林默不再猶豫,他從背包裏抄出那根粗大的撬棍,對準了Hei爺咬開的那個缺口。
“給我開!”
他怒吼一聲,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在手臂上。
“哐!哐!哐!”
沉悶的撞擊聲,在地下室裏瘋狂回響。
水泥塊和地磚四處飛濺。
很快,一大片鉛板暴露了出來。
林默用撬棍的尖端,狠狠地插進鉛板的縫隙,猛地一撬!
“吱嘎——”
一聲刺耳的金屬扭曲聲。
鉛板被掀開,一個黑漆漆的,不到半米見方的洞口,出現在眼前。
一股比地下室裏濃烈十倍的,混雜著福爾馬林和腐肉的惡臭,從洞口裏狂湧而出!
林默屏住呼吸,將一盞引魂燈湊了過去。
幽藍的火光,照亮了洞穴的內部。
那是一個被鉛板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暗格。
暗格裏,沒有金銀財寶,也沒有什麽驚天秘密。
隻有七個玻璃罐。
每一個玻璃罐裏,都用福爾馬林溶液,浸泡著一顆已經發黑、萎縮的腎髒。
而在每一顆腎髒的表麵,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如同白色棉絮般的,正在瘋狂蠕動的……菌絲!
這,才是最初的七顆腎髒!
這,才是“七怨鎖魂咒”真正的核心!
周誌遠父子,他們沒有丟掉這些器官,而是將它們當成了詛咒的“種子”,埋藏在這裏,用整個醫院的地氣,和源源不斷的怨念,來“澆灌”它們!
就在暗格被打開,空氣湧入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七顆黑色的腎髒,連同上麵覆蓋的白色菌絲,在接觸到引魂燈和追魂香氣息的刹那,仿佛被點燃的幹草!
“噗——”
它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枯萎、碳化,最終,在短短幾秒鍾內,化作了一捧黑色的飛灰!
與此同時,那台“陰間透析機”上。
浸泡在血池裏的那三顆新鮮腎髒,表麵的血色菌絲,也如同失去了水分的植物,瞬間凋零,剝落,消散在液體中。
那三顆腎髒,停止了搏動,顏色迅速變得暗淡,像三塊普通的離體器官,無力地漂浮著。
詛咒的能量循環,被切斷了!
林默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一瞬。
然而,還不等他喘口氣。
一個虛弱的,帶著無盡悔恨與恐懼的聲音,從他身後的樓梯口傳來。
“你……你們……”
林默猛地回頭。
隻見一個穿著病號服,骨瘦如柴,麵如金紙的老人,正扶著牆壁,一步步地挪下來。
正是市立醫院的前院長,周誌遠那個畜生的父親!
他看上去,已經離死不遠了。他的皮膚下,似乎有無數條黑線在遊動,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濃鬱的死氣。
他被這裏的動靜驚動了。
他看著化為灰燼的七顆腎髒,又看了看停止運轉的機器,渾濁的眼睛裏,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解脫般的,絕望。
他顫顫巍巍地,從病號服的口袋裏,掏出了一把鑰匙。
他伸出手,遞向林默。
“冷凍庫……最底層……”
他的聲音,像是破風箱在拉扯,每一個字都無比艱難。
“有……有我們所有人的……”
話未說完。
“噗嗤!”
一根細長的,蠕動的黑色蛭蟲,猛地從他的喉嚨裏鑽了出來,帶起一蓬黑血!
老院長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身體一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那把鑰匙,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又無比刺耳的……
“當啷。”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十八日亥時末)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一萬點(支付“七魄歸位術”材料費用)。
當前餘額:四萬五千六百六十點。
■當品入庫
無。
■特殊事項記錄
?已返回市立醫院B2層,成功布置“七魄歸位術”法陣。
?已成功召喚七名受害者殘魄,並在其指引與Hei爺的幫助下,找到被藏匿於牆壁暗格中的,作為詛咒核心的七顆初代腎髒。
?已成功摧毀詛咒核心,切斷了“陰間透析機”的能量循環,暫時解除了三名新受害者的生命威脅。
?重大突發事件:前院長(周院長)在臨終前出現,試圖傳遞關鍵信息,但在說出“冷凍庫最底層”後,被體內的“活血蛭”反噬身亡,留下一把關鍵鑰匙。
■人員狀態
?林默:已從“冷酷的複仇者”模式,無縫切換至“資深道士”模式。成功破除詛咒核心,但又獲得了新的,更加棘手的線索。
?阿四:已從“瀕危狀態”升級為“門神(物理)”,手持一碗雞血,在門外瑟瑟發抖,對門內發生的一切毫不知情,但貢獻了精神上的支持。
?黑貓(Hei爺):已從“靈體雷達”模式,晉升為“拆遷辦主任(物理)”,憑借一口好牙,為破解謎題立下汗馬功勞。
?周院長:(已下線)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似乎良心發現,試圖懺悔,但被自己製造的邪物終結,成為故事的又一悲劇注腳。
■下步計劃
?必須立刻拿到那把鑰匙。
?前往市立醫院的冷凍庫,探尋最底層隱藏的秘密。
?周院長那句“我們所有人”,究竟指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