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終極冷藏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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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的手在發抖,抖得像是秋風裏最後一片枯葉。手機屏幕在他的指尖下,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就是劃不開那個該死的解鎖圖案。
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一半是恐懼,一半是胃裏翻江倒海的惡心。
“掌……掌櫃的……”
林默沒有回頭。
他的身影,像一尊澆鑄在原地的黑色雕像,與這個18℃的冷庫,與眼前這棵由罪惡澆灌的“大樹”融為一體。
冰冷的寒氣,根本無法與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相提並並論。
“報警。”
林默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平靜得像是一潭萬年不化的寒冰。
“告訴他們,這裏,發現了市立醫院失蹤案的,終極證物。”
這句話,像是一根針,刺破了阿四瀕臨崩潰的神經。他終於用指甲狠狠在屏幕上一劃,解鎖了手機,顫抖著按下了那三個熟悉的數字。
電話接通的瞬間,阿四幾乎是吼出來的:“喂!警察嗎?!市立醫院!負一層!快來!死人了!不!比死人還可怕!快來啊!”
他語無倫次,顛三倒四,最後隻能抱著手機,蹲在地上,將頭埋進膝蓋,發出壓抑的嗚咽。
林默的目光,依舊沒有離開那棵“樹”。
就在不久前,他還站在B2層的那個陰暗地窖裏,麵對著七個虛弱的殘魄。
【布置“七魄歸位術”法陣,需要消耗一萬點陰德,是否支付?】
“支付。”
隨著他心中默念,四萬五千六百六十點的餘額,瞬間變成了三萬五千六百六十點。
一萬點陰德,化作點點微光,融入了他用朱砂和符紙布下的簡陋法陣中。空氣裏,陰風乍起,七道模糊的人影,在法陣中央緩緩凝聚。
他們是那七名被周誌遠父子殘害的受害者。
他們的怨氣被那台“陰間透析機”榨幹,連化作厲鬼複仇的力氣都沒有,隻剩下這七縷即將消散的殘魄。
他們沒有五官,沒有聲音,隻是七團扭曲的人形陰影。但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悲傷與不甘,卻幾乎要將整個地窖淹沒。
“告訴我,你們的‘根’,在哪裏?”林默的聲音很輕,怕驚擾了這些可憐的魂靈。
七道殘魄,像是聽懂了他的話,同時緩緩地,抬起了虛幻的手臂,指向了他們麵前那麵冰冷的,看起來毫無異狀的牆壁。
“喵!”
一直安靜待在一旁的Hei爺,突然發出一聲低吼。它化作一道黑影,衝到牆邊,鋒利的爪子在那麵牆壁上瘋狂地抓撓起來,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刺啦”聲。
就是這裏。
林默舉起撬棍,對著Hei爺抓撓的位置,狠狠砸了下去!
“轟!”
牆皮碎裂,露出裏麵的紅磚。
“轟!轟!轟!”
一連幾下,紅磚牆被砸開一個大洞。一股濃鬱到極致的,混雜著腐臭與怨念的惡心氣味,從洞裏噴湧而出!
洞內,是一個不大的暗格。
暗格裏,沒有金銀財寶,隻有七個用福爾馬林浸泡著的玻璃罐。
每一個罐子裏,都裝著一顆已經發黑、萎縮,但依舊頑強地保留著一絲“活性”的腎髒。
這,才是“七怨鎖魂咒”的真正核心!
那七名受害者的初代器官!
它們像七顆毒瘤,深深地紮根在這家醫院的陰暗角落,為那台邪惡的機器,提供著最原始,也最穩固的詛咒之力。
隻要它們還在,詛咒就不會真正停止。
林默的眼中,沒有絲毫猶豫。
他舉起撬棍,將那七個玻璃罐,一個接一個,全部砸得粉碎!
“砰!砰!砰……”
玻璃破碎的清脆聲響,伴隨著福爾馬林刺鼻的氣味,在狹小的地窖裏回蕩。
當最後一顆腐爛的腎髒,被撬棍搗成肉泥的瞬間——
另一間屋子裏,那台日夜轟鳴的“陰間透析機”,發出一陣刺耳的、如同金屬摩擦般的尖嘯,隨即,所有的燈光和指示器,全部熄滅。
循環,被切斷了。
那七道殘魄,在看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被徹底摧毀後,仿佛卸下了最後的枷鎖。他們對著林默,緩緩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隨即,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
他們解脫了。
然而,就在林默以為一切都暫時告一段落的時候,一個半透明的,比那七道殘魄凝實了許多的鬼影,突然在他們麵前顯現出來。
是那個被困在畫中地獄,被七怨鎖魂咒折磨了無數個日夜的,前院長——周院長的怨魂。
詛咒的錨點被摧毀,他也暫時獲得了片刻的自由。
他的鬼影,已經虛弱到了極點,臉上不再有怨毒和瘋狂,隻剩下無盡的疲憊與悔恨。
他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麽。
“周誌遠……他……他不止是為了……詛咒……”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像是信號不良的收音機。
“還有……更多的……都在……冷凍庫……最底層……”
就在他即將說出更關鍵的信息時,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極度痛苦和扭曲!
一條細長的,如同黑色蠕蟲般的“活血蛭”,猛地從他虛幻的身體裏鑽了出來!
這邪物,早已與他的靈魂融為一體。詛咒的能量雖然斷了,但它依舊在執行著最後的指令——摧毀一切試圖泄密的存在!
“啊——!”
前院長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整個鬼影,如同被點燃的報紙,迅速地燃燒、瓦解,最終化作一縷青煙,徹底消失。
隻留下一枚小小的,帶著黃銅色澤的鑰匙,叮當一聲,掉落在地。
一切,又回歸了死寂。
林默彎腰,撿起那把尚有餘溫的鑰匙。
冷凍庫,最底層。
他看了一眼阿四,對方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
“走。”
林默隻說了一個字,帶頭走出了B2層。
憑借著對醫院地形的記憶,他們在負一層的一個偏僻角落,找到了一個毫不起眼的,掛著“設備檢修”牌子的金屬門。
門上,隻有一個老舊的,與那把鑰匙完美匹配的鎖孔。
鑰匙插入,轉動。
“哢噠。”
一聲輕響,門開了。
一股白色的,帶著冰碴的寒氣,撲麵而來!
然後,他們就看到了那棵“樹”。
那棵由數百顆人類腎髒標本,組成的,挑戰人類想象力極限的,罪惡之樹。
林默緩緩地,一步一步,走向那棵樹。
他的腳步很穩,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他伸出手,指尖輕輕地劃過一個玻璃罐。
冰冷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罐子上,貼著一張小小的標簽,上麵用工整的字跡寫著:
【供體:張偉,男,28歲,農民工。血型:O型。摘除日期:20XX年7月12日。備注:體健,無不良嗜好。】
林默的目光,從這個罐子,移到旁邊一個。
【供體:李秀英,女,35歲,家庭主婦。血型:A型。摘除日期:20XX年8月3日。備注:輕度脂肪肝。】
再旁邊一個。
【供體:王小虎,男,16歲,高中生。血型:B型。摘除日期:20XX年9月21日。備注:器官源優質。】
……
一個又一個。
一行又一行。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
每一個玻璃罐,都代表著一個曾經鮮活的生命。
每一個標簽,都是一份冷酷到極致的死亡報告。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有著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年齡,不同的故事。但在這裏,他們都隻有一個共同的名字——供體。
他們的生命,他們的未來,他們的家庭,都被濃縮成了這一個個冰冷的標本,成為了這棵罪惡之樹的“果實”。
而在這棵樹的最頂端,懸掛著的,不是什麽惡魔的圖騰,而是一麵金光閃閃的獎牌。
【市衛生局頒發:年度創新醫療突出貢獻獎】
【獲獎單位:市立醫院器官移植中心】
【獲獎項目:異體腎源低溫無排異保存技術】
創新醫療。
貢獻獎。
這十個字,像十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烙在了林默的視網膜上。
原來,那台“陰間透析機”,那個“七怨鎖魂咒”,都隻是一個幌子。
一個用來掩蓋更大罪惡的,障眼法。
周誌遠父子,他們真正做的,是在這家醫院裏,建立起一個龐大而高效的,活體器官庫!
他們利用院長的職權,將那些前來就醫的,無權無勢的普通人,變成他們的獵物。
他們偷走他們的腎髒,一部分,用來做成標本,申請這個狗屁的“創新獎”,為自己披上光鮮的外衣,獲得更多的資源和權力。
另一部分,則通過“鬼市”之類的地下渠道,高價賣給那些需要換腎的,有錢有勢的“客戶”。
而那三名新的受害者,他們體內的“活血蛭”,也不僅僅是為了維持詛咒。
更是這項“低溫無排異保存技術”的,最新實驗品!
用邪術,來輔助“科學”。
用人命,來堆砌“功績”。
這已經不是喪心病狂。
這是在建立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人間地獄!
“嘔——!”
身後的阿四,再也忍不住,扶著門框,吐得昏天黑地。
他這輩子見過的所有恐怖片,加起來,都不及眼前這一幕的萬分之一。
“吼——!!!”
Hei爺沒有吐。
它弓著背,全身的黑毛炸起,對著那棵“器官樹”,發出了憤怒到極點的咆哮。
那是一種最原始的,對極致邪惡的,本能的敵意。
林默緩緩轉過身,看著門口那個幾乎要嚇傻的,還在撥打電話的阿四。
“報警。”
他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地府傳來。
“告訴他們,這裏,發現了市立醫院失蹤案的,終極證物。”
阿四手忙腳亂地吼完了電話,終於癱軟在地。
林默不再理會他。
他重新將目光,投向了那棵樹。
投向了樹頂那麵,無比諷刺的獎牌。
他想,等警察來了,看到這幅景象,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而這張由“我們所有人”構築的罪惡之網,又會牽扯出多少,隱藏在白大褂之下的,披著人皮的魔鬼。
林默收回目光,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他沒有打電話。
他打開了相機。
對著眼前這棵,由數百條人命構築的“器官樹”,按下了快門。
“哢嚓。”
閃光燈亮起,將這地獄般的一幕,永遠地定格。
這張照片,將是呈堂證供。
是對這群魔鬼的,最終審判。
***
三濟典當鋪流水賬(戊戌年三月十八日亥時末)
■陰德點收支
收入:無。
支出:一萬點(支付“七魄歸位術”材料費用)。
當前餘額:四萬五千六百六十點。
■當品入庫
無。
■特殊事項記錄
?已返回市立醫院B2層,成功布置“七魄歸位術”法陣。
?已成功召喚七名受害者殘魄,並在其指引與Hei爺的幫助下,找到被藏匿於牆壁暗格中的,作為詛咒核心的七顆初代腎髒。
?已成功摧毀詛咒核心,切斷了“陰間透析機”的能量循環,暫時解除了三名新受害者的生命威脅。
?重大突發事件:前院長(周院長)在臨終前出現,試圖傳遞關鍵信息,但在說出“冷凍庫最底層”後,被體內的“活血蛭”反噬身亡,留下一把關鍵鑰匙。
?已根據鑰匙線索,找到位於負一層的18℃秘密冷藏庫。
?重大發現:冷藏庫內,藏匿著一棵由數百顆腎髒標本組成的“器官樹”,樹頂懸掛著市衛生局頒發的“創新醫療獎”,證實此案為牽扯甚廣的團夥犯罪。
■人員狀態
?林默:已從“資深道士”模式,切換至“罪惡見證者”模式。內心被巨大的憤怒與冰冷的殺意填滿,正在等待黎明的審判。
?阿四:已從“門神(物理)”狀態,退化為“嘔吐物製造機”,精神受到極大衝擊,三觀正在重塑,急需心理幹預。
?黑貓(Hei爺):已從“拆遷辦主任”模式,切換至“憤怒的咆哮者”模式,對眼前的罪惡表現出極大的敵意,戰意高漲。
?周院長:(已下線)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似乎良心發現,試圖懺悔,但被自己製造的邪物終結,成為故事的又一悲劇注腳。
■下步計劃
?等待警方介入,移交所有證據。
?從警方的調查中,找出“器官樹”背後,那張巨大的關係網中的所有“我們”。
?必須找到那三名被取走腎髒,體內還寄生著“活血蛭”的受害者,他們是最後的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