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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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年爾雅過的十分忙碌,她忙著改造家裏的院落布局。
    忙著修建郊外的農莊,時不時還要出去應酬,與謝書蘅拉近關係。
    時間眨眼溜走,翻過年來到了昌泰元年。
    皇上加開恩科,衛辭曾經在江南書院結識的好友孫富貴得到消息北上趕考。
    他上次赴京趕考衛辭不在京中,這次聽說他來京趕考住在會館,衛辭便邀他來家中小住。
    會館人多眼雜,一天到晚鬧哄哄的,哪裏能靜下心溫習讀書。
    孫富貴也是來京後才知道衛辭已經升任刑部侍郎。
    對此他羨慕不已,昔年一起讀書的同窗如今已經是朝中重臣。
    他至今卻還未中榜,想想也是心酸。
    眼下朝廷開恩科,進士榜單名額翻倍,孫富貴下決心此次一定要中榜,否則以後就更難了。
    他答應了衛辭的邀請,借住在衛家。
    衛辭也希望曾經的同窗能早日金榜題名。
    他深知考試這種東西也是需要技巧的,所以閑暇時開始給孫富貴押題。
    此次恩科衛辭並未被點為考官,但是主考官乃是他曾經在翰林院的上司,新任的翰林院掌院學士李大人。
    衛辭對這位李掌院也算有些了解,知道他偏好言之有物的文章。
    因此給孫富貴加急特訓,李大人在算數一道也頗有見解。
    衛辭在翰林院時還曾聽他說過朝中應該對明算科的人才重視些,因為算數一道很實用。
    衛辭猜測此次李大人為主考官,說不定會在科考題中加入算數。
    他打算請江長風出手,讓他給孫富貴特訓算學一道。
    孫富貴被衛辭的大手筆驚到,沒想到衛辭對他這麽上心。
    他隻是一個屢試不中的舉子,家世也算不得顯赫。
    衛辭如今已經是朝中三品大員,前途無量,自己之於他根本沒有絲毫幫助。
    可他不僅邀請自己到家中借住,悉心指導自己,還要找欽天監的監副給自己授課,學習算數。
    孫富貴感動的無以複加,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勞衛辭如此盡心盡力。
    孫富貴一臉羞愧拱手朝衛辭行禮:
    “衛兄,我不過是一個舉子,怎能勞動欽天監正六品的監副大人屈身來為我授課呢?”
    衛辭卻擺擺手對孫富貴道:
    “也算不得授課,隻是讓長風指導你兩天,他乃明算科一道乃是頂尖的天才。
    哪怕隻是略微指導你一些,也足夠你受用了。
    不過李大人會在會試中出算數方麵的考題也隻是我個人的猜測,做不得準的。
    隻要不知你可願浪費時間在眼下研習算數?”
    孫富貴自然是願意的,他相信衛辭。
    孫富貴同意了,衛辭便找到江長風說了此事。
    江長風聽到衛辭的要求立刻就同意了,當初若不是衛辭。
    如今他也不會這麽快坐到正六品欽天監監副的職位。
    現在衛辭需要他,請他指導下衛辭昔日的同窗算數一道,又不是什麽為難之事,江長風自然不會拒絕。
    隻是他疑惑,現在讓孫富貴學算數會不會有些晚了?算數也不是能速成的事啊。
    聽到江長風的疑惑衛辭微微一笑,若是其他人。
    臨時抱佛腳,眼看距離會試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再學習算數自然是有些晚了。
    可孫富貴不同,他有超憶症,無論看過聽過什麽都過目不忘,過耳不忘。
    他學習算數自然不是其他人可比的。
    隻是衛辭畢竟是猜測李掌院會在此次會試中出算數的考題。
    此事說不準,更不宜大張旗鼓。
    為免走漏了風聲,江長風教授孫富貴算數這種事最好不要讓別人知曉。
    衛辭本來打算讓孫富貴在江長風有空的時候上門請教他。
    如此一來,若是之後會試中真的出現了算數。
    難免會被人猜測孫富貴早就知曉會試中會有算數考題,所以提前學習。
    再思及他眼下住在衛家,說不準外人就會猜測衛辭竊取考題告知了孫富貴。
    所以衛辭與江長風商議過後,隻能委屈江長風,讓他這段時日有空往衛家多跑幾趟。
    衛辭也知道此事是自己麻煩了江長風,隻能暫時先把這份人情記下,以後找機會再還。
    孫富貴心中也過意不去,覺得都是自己衛辭才會欠下這份人情。
    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認真學習,來日一舉中榜,不辜負衛辭的苦心。
    抱著這種心情孫富貴學的格外用心,然後他就發現,自己還真喜歡算數。
    他本身就有超憶症,記憶好的同時也讓他苦惱腦中總被一些小事占用。
    可當他認真學習起算數時,他發現沉浸下去的自己可以忽視周遭所有的動靜。
    隻留下算數知識,這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幾次下來孫富貴徹底愛上了算數,之後一輩子研習算數。
    最後竟成了算數大家,靠著算數一道,他名留青史,是後世數學書上常見的人物。
    衛辭也沒想到他隻是一時興起做好事幫了昔日的同窗一次。
    這位同窗後來不僅進入戶部,還成了他最忠誠的支持者,替他牢牢把持住了戶部。
    春闈眨眼間到來,這一次上場前孫富貴不知為何莫名的激動。
    因為恩科錄取名額的增加,讓一些早已偃旗息鼓,不再想著金榜題名的老舉子也蠢蠢欲動,來京趕考。
    此次會試可謂是盛況空前,搜檢環節也越發嚴格。
    為了防止考生夾帶作弊,凡參加考試的學子不僅隻能穿單衣,不能穿有夾層的衣服。
    在進場前還要脫光光,在朝廷準備的大浴池沐浴,大家坦誠相見。
    眼下雖已進入二月,但倒春寒依舊不是說著玩的。
    考試的當天還飄了幾滴雨,冷的人骨頭縫都疼。
    衛辭能幫孫富貴的都幫了,接下來的事他也無能為力。
    好在春闈不像鄉試,不需要把人關在考場整整九天。
    春闈分三場,每場考三天兩夜,每考完一場是可以出來在家歇息的一天半夜的。
    之所以是半夜,因為下半夜又要排隊進場了。
    爾雅知道衛辭看重孫富貴這個同窗好友。
    既然衛辭邀請對方來家中借住,又為他安排名師特訓。
    考試上的事爾雅出不上什麽力,那她就全方位照顧好對方的生活。
    衛辭付出了那麽多,總不能因為一些細枝末節,讓對方不能領到衛辭的情。
    爾雅必須要孫富貴三百六十度的承到衛辭的情。
    因此孫富貴在衛家借住期間,她不僅細心周到照顧,連筆墨紙硯都給對方提供好。
    在孫富貴上場之前她也沒忘了替其備好考場的一應物資。
    等對方上了考場後,她還提前請了大夫來家。
    等孫富貴考完第一場出來,因為規定他衣物穿的不夠厚,凍的臉色鐵青。
    爾雅連忙讓大夫上前替其把脈,在大夫確定孫富貴並未出現風寒等症狀後。
    爾雅還是讓大夫開了預防風寒的藥,吩咐廚房煮了給孫富貴喝下,讓他睡了個好覺。
    在考場這三天兩夜,不用想也知道孫富貴凍的晚上根本睡不安穩。
    所以回來後這一覺就睡到了晚上十點多。
    此時按照古人的作息,普通人早該睡下了。
    可孫富貴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外間還點著微弱的燈光。
    衛家的下人正在燈下守著一個小爐子,爐子上架著砂鍋。
    砂鍋裏是早已燉爛的羊肉,正“咕嘟咕嘟”的冒著泡。
    他醒了之後,守著爐子的下人立刻伺候他穿衣洗漱。
    然後舀了一碗羊肉湯給他,讓他趁熱吃,口中還說著:
    “這是老夫人特意吩咐我們給孫相公備著的。
    說是務必讓您一醒來就能吃到,羊肉鍋子驅寒最好了。”
    孫富貴聞言感動不已,自從他到衛家住下後,真是處處妥帖,沒有一絲不適。
    他接過羊肉湯。連湯帶肉吃了兩碗,在這寒冷的冬夜硬是吃出了一身汗。
    吃完羊肉湯,孫富貴全身上下都舒坦的不行,也越發感激衛家對他的用心照顧。
    下半夜他提前去考場排隊,衛辭也起了去送他。
    孫富貴有些愧疚累的衛辭在這大冷天受這份罪,感動道:
    “衛兄,這都是第二場了,我也沒什麽好緊張的,實在不必你這大半夜的起來送我。”
    衛辭卻擺擺手:
    “左右也快到我上朝的時間了,就算沒有你要考試,再過一會我也要起了。”
    孫富貴聞聽此言心中頓時升起一股同情。
    沒想到在他們學子看來上早朝這麽榮耀的事,背地裏也藏著這麽多心酸。
    衛辭讓孫富貴又檢查了一遍進考場要帶的東西。
    然後吩咐下人套馬車,和第一天一樣親自把孫富貴送去了考場。
    孫富貴第一場考的還算順心,對於第二場考試本已經能用平常心待之。
    卻在看到考卷上的算數題時,猛然加重了呼吸。
    衛兄壓題壓中了!會試上真有算數出現。
    孫富貴又驚又喜,腦海中猛然冒出一種想法,也許這次會試他真的能中!
    他平複了好一會兒才壓下滿心的激動,然後認真答題。
    第二場比第一場還順,孫富貴意氣風發的出了考場。
    回到衛家後他依舊得到了全方位的照顧。
    第三場會試考的是策論,孫富貴早就知道此次的主考官李掌院是個喜歡學子言之有物的考官。
    文風華麗的文章並不得他的眼,這段時日孫富貴也沒被衛辭指導。
    所以他答題是越來越順,三場考試,他考的一場比一場好。
    考完試之後,其他學子都暫時先把考場的事放到了一邊,回家好好休息養精神。
    孫富貴卻恰恰相反,這是他幾次參加會試來,最有可能考中的一次。
    所以他總是心神不寧,恨不能時間直接跳到放榜那日。
    他考試期間衛家都不敢打擾他,隻讓他安心考試。
    如今試都考完了,孫富貴上街買了點薄禮主動去拜謝爾雅,謝她這兩天的體貼照顧。
    爾雅對胖胖的孫富貴印象挺好,看他眉眼有焦急之態,說話時也總是走神。
    知他是為了會試的事沉不住氣,便溫聲安慰他:
    “我看你坐立不安,可是還在惦記春闈的事?”
    孫富貴聞聽此言垂眸苦笑:
    “讓伯母掛心了,是我修養不夠,沒能靜下心來。”
    爾雅微微一笑,柔聲說著:
    “傻孩子,你和小辭當年一同在書院讀書,也不曾遜色小辭什麽。
    連書院的先生都對你青眼有加,鄉試你也曾拔得頭籌,如今會試場上,依我看也差不了。”
    孫富貴最知道自己的情形,他搖了搖頭
    “鄉試不比會試,會試雲集全天下最厲害的學子,我之前又三次落榜,不滿伯母,眼下我心中實在是沒底。”
    爾雅不讚同的打斷他:
    “怕什麽?”
    她語氣卻依舊溫和,
    “我雖不懂那些文章道理,但見也見得多了。
    你這些天的用功努力伯母都看在眼裏,伯母相信老天不會虧待勤奮的人。
    似你這般用心的人,何愁沒個好結果?”
    孫富貴聞言心中還是焦躁不安,爾雅隻得又道:
    “再說,便是真有萬一,你還年輕,往後的路長著呢。
    隻是眼下,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緊著心也沒用,反倒熬壞了身子。
    我看外邊不少考完的學子在辦文會,你也別天天悶著,去湊湊熱鬧。
    好不容易來京一趟,也趁這個機會見識下來自五湖四海的才子的風采。”
    孫富貴望著爾雅 慈和的眼神,眼眶微微發熱。
    宋伯母真的好溫柔和藹,怪不得衛辭跟他的母親最親。
    他低頭端起茶盞,輕聲道:
    “多謝伯母開導,晚輩曉得了。”
    “這就對了。”
    爾雅笑起來,眉眼彎彎:
    “放寬心等著便是,伯母敢打包票,過些日子放榜,定有你的名字。”
    孫富貴抬頭衝爾雅用力點點頭,把衛家對他的恩情牢牢記在心中。
    等孫富貴離開後,爾雅將自己身邊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恰逢衛嶽從外邊回來,聽下人說爾雅剛剛在花廳跟孫富貴說話。
    他進來卻沒看到孫富貴,隻見妻子猛灌茶水,忍不住取笑她:
    “你還真是勞心勞力的命,連兒子的同窗也要費心替他拉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