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雜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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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先紅了臉,剛剛他隻顧著和平平爭,一時都忘了祖母和舅公也在這,他立刻垂手站好:
“祖母,是孫兒孟浪了。”
平平也把筆擱回筆山,羞澀道:
“我們就是想…想爭著給家裏寫春聯,圖個吉利。”
爾雅看兩人不爭了,這才一邊裁紙一邊說:
“要我說,這頭一副春聯誰先寫都行,但得憑本事掙。”
三人聞言眼睛一亮,齊聲問:
“怎麽掙?”
“方才你們太外婆還說,今年的春聯要格外些,不光要字好,看著還得喜慶。”
爾雅指尖點了點紅紙,
“你們既都想寫,不如先在這紅紙上添幾筆畫。
就畫些花卉草木、吉祥紋樣,誰的畫能讓大家看著歡喜,誰就先寫第一幅。”
明遠頓時來了精神:
“這個好,我前日看大嫂繡的牡丹,正想學學。”
安安也頷首:
“我曾見鎮上布莊有‘鬆鶴延年’的紋樣,倒可以試試。”
平平摸著下巴,眼珠轉了轉,沒說話,卻悄悄拿起了筆。
爾雅讓人取來顏料,無非是赭石、花青、藤黃幾樣,卻也足夠勾勒意趣。
三人各占了一張紅紙的角落,凝神構思起來。
明遠先動筆,他性子急,蘸了藤黃與赭石,幾筆就勾出一朵牡丹的輪廓。
花瓣層層疊疊,他特意在邊緣暈了點胭脂紅,像剛綻的花苞沾著晨露。
旁邊又添了片綠葉,葉脈用淡墨勾得清清楚楚,倒有幾分工致。
隻是他下筆太急,一片花瓣勾得稍歪,顯得有些局促。
安安走的是沉穩路子,取了花青調墨,先畫了隻仙鶴。
鶴的脖頸彎成優美的弧線,羽翼用淡墨層層皴染,看著倒有幾分飄逸。
旁邊配了株蒼鬆,鬆針用尖筆細勾,疏密有致。
隻是年紀小,畫鬆鶴延年這樣的畫到底少了幾分仙風道骨。
唯獨平平遲遲未動筆。他先是用指尖蘸了點清水,在紅紙上輕輕抹了抹,似乎在試紙的吸墨性。
然後取過最細的狼毫筆,蘸了濃墨,先在紙角畫了幾筆細枝,枝椏彎彎曲曲,像極了院牆邊那株老梅。
接著,他竟不用顏料,隻憑墨色濃淡,在枝上點出幾朵梅花。
重墨勾瓣,淡墨暈染,留白處恰好顯出花瓣的瑩白。
最妙的是,他在梅枝下添了兩隻小雀。一隻側頭啄著落在地上的梅蕊。
另一隻振翅欲飛,翅膀隻用兩筆淡墨掃過,卻似有風聲。
更奇的是,他借著紅紙本身的紅色,讓梅枝的陰影處恰好透著淡淡的紅。
仿佛夕陽落在梅枝上,連空氣裏都飄著暖意。
“這法子新鮮!”
玉娘正好進來送茶,湊過來看了一眼,忍不住拍手,
“別家畫梅都是紅瓣墨枝,哪見過用紅紙當底色,反用墨畫花的,看著倒比真梅還多幾分意思。”
林氏聽說三個小的在書房寫春聯也 拄著拐杖來看。
她眯著眼端詳半晌,指著平平的畫道:
“這小雀畫得活,像我前日在院外看見的那對。”
安安看著平平的畫,也覺得兄長畫的好,卻還是梗著脖子道:
“雖有巧思,可鬆鶴寓意長壽,總比雀兒鄭重些。”
明遠也道:
“牡丹富貴,才合春聯的吉利。”
爾雅卻笑著搖頭:
“春聯本就是給尋常日子添喜氣的,不必一味求富貴、論鄭重。
明遠的牡丹工致,卻少了點野趣,安安的鬆鶴端莊,卻缺了點靈動。
唯獨平平這畫,借了紅紙的豔,用墨色分出了梅的清、雀的活。
看著就讓人想起院裏落梅、簷下雀鳴,倒比刻意求吉更添幾分家常的暖意。”
她頓了頓,看向三人:
“寫字作畫如做人,既要見功夫,也要見心性。
平平這畫裏的巧思,不是投機取巧。
是真把日子裏的景致刻在了心上,這才是寫春聯該有的意趣。”
安安與明遠對視一眼,都低下了頭。
平平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看院角的梅花開得好,想畫下來罷了。”
“既如此,這第一副春聯,便由平平來寫。”
爾雅拿起那支兼毫筆,遞到平平手裏,
“寫完了,先貼在太外婆的正屋門上。
讓這梅與雀,陪著我們過個熱熱鬧鬧的年。”
平平接過筆笑得眉眼彎彎,還得意的衝安安和明遠挑了挑眉。
安安已重新研起了墨,墨錠轉得比先前更勻。
明遠則取過另一張紅紙,輕聲道:
“寫完了給我看看,我來寫第二幅,貼在書房門上,與你的畫配成一對。”
暖爐裏的炭火又爆出個火星,映得紅紙上的墨跡漸漸幹了。
等三人寫的差不多了,石頭一張一張的拿起來看:
“生意興隆通四海,這個可以給米行布行。
你們三個都是真正的讀書人,字寫的都比我好。”
明遠寫完了迫不及待的問石頭:
“爹,咱們什麽時候去貼春聯啊,我也想去。”
石頭正想說馬上就可以去, 就在這時院外忽然隱隱傳來一陣鑼鼓聲,夾雜著孩童的歡呼。
平平耳朵尖,先跑到窗邊。
明遠聞聲也顧不上問石頭貼春聯的事了,連忙也湊過去。
他聽了幾耳朵後,猜測道:
“應該是雜耍班子,咱們去看吧。”
平平安安一聽說有雜耍班子果然很感興趣,都要去看。
石頭看他們的心思都被雜耍班子吸引去了,揮揮手讓他們出去玩了。
林氏聽見他們要去看雜耍,立刻從懷裏掏出了幾塊碎銀子和銅板塞給他們,讓他們買零嘴。
等三人從家中出來,果然看見巷口來了夥藝人。
有耍猴的,有翻筋鬥的,還有個女子在耍花槍,槍尖上的紅綢子舞得像團火。
巷子裏早已圍滿了人,耍猴的藝人正指揮著猴子翻跟頭。
那猴子穿著紅肚兜,翻到明遠麵前時,突然作了個揖。
明遠被嚇了一跳,立刻往後退了兩步,逗得周圍人哈哈大笑。
安安被翻筋鬥的少年吸引,那少年穿著短打,在空中翻了三個跟頭,落地時穩穩當當。
安安忍不住拍手,把銅板塞到他手裏。
平平看得最久的是耍花槍的女子,見她槍尖能穩穩挑住拋起的銅錢,低聲對安安說:
“這功夫,倒比我們練字還難。
練字有墨硯可依,她這槍卻全憑腕力隨心,差一分便落了空。”
說完他從袖中摸出枚碎銀揚手拋去,那女子槍尖一挑穩穩接住,衝他們脆生生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