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冰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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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外麵玩的痛快,回宅時手裏都多了幾樣小東西。
明遠買了個糖畫,是條騰雲駕霧的龍。
安安得了個竹編的小籃子,是藝人用剩下的竹篾編的。
平平則撿了片女子槍尖上掉落的紅綢,說要夾在書裏當書簽。
林氏見他們滿頭大汗的回來,嗔怪道:
“外麵風大,仔細著涼。”
卻還是轉身去灶間給他們端來剛溫好的甜酒衝蛋。
暮色漸沉時,石頭帶著春生貼春聯回來。
身後還跟著兩個夥計,扛著大包小包的年貨。
有給宋老三的新氈帽,給林氏的綢緞棉襖。
還有芝麻酥糖,點心果子和一串足有三尺長的鞭炮,紅得像串火炭。
晚飯時,堂屋的八仙桌上擺滿了菜,林氏特意給三個孩子燉了兩隻老母雞,雞腿全給了他們。
夜深後平平安安和明遠三人仍聚在書房。
暖爐裏的炭火燒得正旺,書房裏的燭火被暖爐烘得格外柔和。
偶有火星劈啪爆開,映得窗紙上三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平平捧著本《春秋》看得入神,指尖在\"鄭伯克段於鄢\"的字句上輕輕摩挲。
安安伏在案前臨摹《九成宮》,筆鋒起落間,宣紙上已排開半頁工整的楷書。
明遠卻早沒了看書的心思,手裏轉著支狼毫筆,忽然“啪”地擱在硯台上:
“明日我們去河邊冰嬉吧?”
他眼裏閃著光,身子往前傾了傾,
“聽大哥說,城南的河結了厚冰,前日見有人趕馬在上麵跑,蹄子踏上去連個白印都不深。”
平平抬眼,睫毛上沾了點燭煙似的,眼神中劃過一抹興趣,他還沒玩過冰嬉呢:
“好啊,整日悶在屋裏讀書腦子都僵了,去活動活動筋骨也不錯。”
安安握著筆的手頓了頓,墨滴在宣紙上暈開個小點兒。
他皺著眉轉頭,不讚同道:
“翻過年就是縣試,算算日子不過兩個月了。
這幾日不是該溫書嗎?天天出去耍,也太耽誤功夫了。”
明遠往他身邊湊了湊,扯著他的袖子晃了晃:
“安安你這話就不對了,你想啊,咱們從早讀到晚。
眼睛盯著字,手裏握著筆,渾身的力氣都淤在骨頭裏。
冰嬉看著是玩,實則是舒展身子,活絡氣血。
你沒聽先生說過"文武之道,一張一弛"?”
平平也點頭,把《春秋》往案上一合:
“我倒覺得明遠說得在理,前日我看《論語》注解。
翻來覆去讀不進心裏去,後來去院裏踱了半盞茶的功夫,回來反倒豁然開朗。
腦子累了,就得換個法子歇。
再說冰麵光滑,要想站穩就得全神貫注,這何嚐不是在練心?”
安安還是搖頭,指尖在那團墨漬上蹭了蹭:
“可......”
“可什麽?”
明遠挑眉,
“你是怕學不會冰嬉?我去年跟著大哥玩過兩回。
雖不算精通,教你們個入門還是使得的。
再說冰場邊上總有老手,咱們虛心請教便是。”
說著他忽然壓低聲音,
“我聽人說冰嬉時風從耳邊過,像是騰雲駕霧一般,比讀十篇賦文還暢快呢。”
安安的喉結動了動,筆尖在紙上懸著。
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前日路過書鋪。
看見夥計們圍著個冰嬉用的鐵製冰刀嘖嘖稱奇,當時心裏其實也悄悄動過念頭。
“就去一日。”
平平看出他的猶豫,溫聲勸道,
“卯時起身先溫一個時辰的書,辰時出發,午時前回來,絕不耽誤下午的功課,如何?”
明遠忙接話:
“我保證!若是誤了讀書的時辰,我把我那套新得的《文選》賠給你。”
安安終於鬆了口,把筆擱在筆山上:
“那......說好隻去一日。”
第二日天還沒亮透,安安就被窗外的雀兒吵醒了。
他披衣起身,見對麵屋的燈已亮著,推開門便見平平正站在院裏背書。
嗬出的白氣在晨光裏一縷縷散開。
“你倒早。”
安安攏了攏衣襟。
平平轉頭笑:
“怕誤了時辰,索性起來溫書。”
平平雖然好玩,但在讀書上也是勤勉自律的。
在皇家書院讀書時,他能引的好幾個大儒爭著搶著要收他做關門弟子,靠的也不隻是聰明。
辰時剛過,三人已背著包袱走到河邊。
遠遠望去,河麵像鋪了整塊的水晶,晨光灑在上麵,晃得人睜不開眼。
冰場早已熱鬧起來,有穿短打的少年踩著冰刀飛似的滑過,帶起細碎的冰屑。
也有初學的孩童被大人扶著慢慢挪,時不時摔個屁股墩,笑聲卻比誰都響。
明遠從包袱裏取出三雙冰鞋,鞋底下嵌著窄窄的鐵刃,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這鞋子都是我借來的,你們且先試試合不合腳。”
他幫平平把鞋係好,又轉頭看安安,
“別怕,先扶著我,慢慢往冰上挪。”
安安扶著明遠的胳膊,腳剛踏上冰麵就打了個趔趄。
嚇得他趕緊把另一隻腳收回來:
“這冰也太滑了。”
平平卻已試探著往前滑了半步,雖身子晃了晃,竟沒摔倒。
他立刻轉頭衝安安笑:
“你看,隻要重心放低些......”
話沒說完腳下一歪,“哎呦”一聲坐在了冰上。
明遠見狀笑得直不起腰:
“方才還教別人,這就自己摔了?”
他伸手去拉平平,卻被帶得也打了個趔趄,幸好及時穩住了身子。
平平爬起來,拍了拍衣上的冰碴,一點都不氣餒:
“再來!”
這回他學乖了,雙臂微微張開,像隻展翅的鳥兒慢慢調整平衡。
起初還走得磕磕絆絆,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竟能滑出丈許遠。
他越滑越順,忽然加快速度,裙擺被風掀起,真有幾分禦風而行的模樣。
“安安,快來!”
他在冰麵那頭招手,聲音裏滿是雀躍。
安安咬咬牙,扶著岸邊的柳樹慢慢往前挪。
他學得仔細,每一步都走得極穩。
哪怕別人從身邊飛馳而過他也隻是定在原地,等人家走遠了再挪步。
平平滑到他身邊:
“你這哪是冰嬉,倒像是在走獨木橋。”
安安不理他,依舊一步一頓地練著,額頭上很快滲出細密的汗珠。
日頭升到半空時,平平已能在冰上轉圈了。
他滑到安安身邊,想拉著他一起走,安安卻掙開他的手:
“我自己來。”
隻見他深吸一口氣,左腳輕輕往前一送,右腳緊隨其後,雖慢,卻穩穩當當滑出了兩步。
“成了!”
他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往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