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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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平安安聽到動靜也從書房裏裏跑了出來。
    平平手裏還攥著沒寫完的字帖,墨汁蹭得袖口黑了一大塊也顧不上。
    今天發案,兩個孩子靜不下心,爾雅便讓他們練字靜心。
    在沒發案前,他們一直在練字,聽到周升說他們中了的聲音他們忍不住跑了出來。
    \"周伯伯說的是真的?\"
    平平先搶了話,凍得發紅的鼻尖微微抖著,眼裏亮得像落了星子,
    “我是小三元了!”
    周升依舊滿臉狂喜:
    “是啊,大公子,你以後就是小三元了!”
    平平一直想和父親一樣厲害,當年衛辭連中六元,他也很想複刻父親的道路。
    雖然他知道這很難,可眼下他已經是小三元,他也算成功邁出了第一步!
    平平滿心激動,相比之下安安還算沉得住氣。
    相比平平的激動,他隻關注一件事,安安走到爾雅身邊問道:
    “祖母,廩生有廩米領吧,我以後是不是能掙錢了。”
    爾雅聞言笑著揉了揉他的頭:
    “是!廩生每年都廩米和廩銀,你以後也是能養活自己的人了。
    這是朝廷給的恩典,往後你可更要好好讀書才是。”
    平平聽到有米有錢領就很高興,點頭道:
    “祖父祖母放心,孫兒記著。”
    衛嶽招手讓平平到自己跟前,沉聲道:
    “平平,三試連冠是榮耀,也是擔子。
    往後跟你同窗的,有年長的秀才,有飽讀詩書的老童生,切不可驕傲。”
    平平也點頭:
    “孫兒明白。”
    兩個孩子都成了秀才讓爾雅十分高興她讓下人掃淨了院子。
    衛嶽又挨戶去請街坊鄰舍和相熟的朋友親戚,好好慶祝熱鬧了一番。
    接著就該回京了,平平安安此次回鄉雖然取得了功名,但秀才也隻是第一步。
    接下來他們還要考舉人進士,在京中兩人有名師隨時指點學習。
    在青州就全靠兩人自覺了,眼下正是他們讀書進學的好時候,爾雅也不敢耽誤他們。
    是以院試發案沒幾天,爾雅和衛嶽又帶著平平安安回了一趟章陽縣。
    與林氏和宋老三好好告了別,他們就要回京了。
    此次回京依舊是從青州的碼頭出發,他們來時是隆冬時節,兩岸衰草凝霜。
    走時倒是花紅柳綠,秋風剛起。
    不過河水已有了涼意,浸著秋涼。
    回程乘坐的依舊是烏木官船,是衛辭特意安排的。
    船身漆得油亮,艙頂覆著青瓦,船頭懸著麵暗紋杏黃旗。
    船身很大,就連平平安安的千裏馬也可以運走。
    艙內收拾得幹淨妥帖,靠窗還擺著紫檀木小案,案上官窯白瓷筆洗旁堆著蜜餞。
    徽州梅幹、蘇州鬆子糖擺得齊整,艙壁掛著幅《運河勝景圖》。
    船上所有的房間布置的都是這麽文雅,一看就知是給達官顯貴乘坐的。
    衛嶽不在意這些,指著地圖給平平安安講此次回程沿岸的風景。
    當初開始他們承諾過,回去不趕時間,要帶他們好好玩一玩。
    衛辭也知道他們的打算,沿岸的大小城市皆安排了官員看護。
    船行第三日進了江蘇地界,早有知府派來的人候著,卻被衛嶽擺手勸回:
    “不必麻煩,我們帶孩子走走就好。”
    下了船衛嶽跟爾雅閑話吐槽:
    “看見那些官員那麽殷勤我這渾身不自在。”
    爾雅牽著平平安安上岸,笑道:
    “沒事,左右咱們逛逛就走,全當他們不存在就好。”
    下了船踩上青石板,他們聞著巷口糖炒栗子香。
    賣栗子的老漢見他們衣著講究,連忙遞過讓他們試吃栗子。
    平平剝了顆塞進嘴,眼睛亮起來:
    “祖母,比家裏的甜!”
    爾雅當即買了幾斤,又領他們進了書店。
    掌櫃的見是官家人,捧出貢品狼毫:
    “這是今年新收的山兔毛,您瞧這鋒穎。”
    安安握著筆在宣紙上寫“秋”字,筆鋒流暢如水,抬頭望衛嶽:
    “爺爺,這筆比先生給的軟。”
    衛嶽隻能掏錢買了兩支,又挑了方端硯,磨墨時泛著細潤的光。
    船過梁溪恰逢重陽,接船的快船送來京裏的重陽糕。
    粉白的糕上撒著桂花,還配了兩盒蜜餞金橘。
    衛嶽讓人在後艙甲板擺了船宴,廚子是揚州請來的。
    端上的“秋江漁樂”最妙,鱸魚片擺成水鳥模樣,襯著翠綠菜心,活脫脫一幅畫。
    平平正啃蟹腿,聽見岸上評彈聲,衛嶽便讓船泊在岸邊,帶他們進了茶館。
    評彈藝人坐在窗邊,琵琶叮咚彈著不知名的曲子,女子嗓音軟糯。
    平平聽得入神,手指在案上跟著節奏輕敲,衛嶽便低聲講:
    “這蘇州評彈,詞兒多是文人寫的,唱的是尋常事,卻藏著巧思。”
    到揚州時接船的人送來封信,是衛辭寫的:
    “聽聞揚州瓊花觀秋菊正好,爹娘可帶平平安安一遊。”
    爾雅便讓船泊了半日,帶著孩子去賞菊。
    菊花開得正熱鬧,黃的、紫的、白的堆成花海。
    還有匠人紮了菊山,上麵擺著“鬆鶴延年”造型。
    衛嶽指著株墨菊對平平安安道:
    “這叫‘墨荷’,花瓣黑中帶紫,是菊裏珍品。”
    平平安安看的目不轉睛,出來後又被觀外賣糖畫的吸引。
    衛嶽笑著給了銅板,讓老漢捏了隻銜菊的小雀。
    入山東地界,水麵漸窄,兩岸山影硬朗。
    接船的差役說前方臨清碼頭有窯廠,專燒供京裏的城磚。
    衛嶽便帶著孩子上岸,窯主聽說衛閣老的家眷來了,忙引著看窯:
    “這磚得燒一個月,火大了裂,火小了不結實,燒好還要浸在水裏養三個月。”
    平平摸了摸剛出窯的青磚,涼絲絲沉甸甸。
    便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寫上:
    “臨清磚,青灰,沉,水火養。”
    過滄州時天漸冷,接船的快船送來厚棉袍,還有京裏的暖手爐,捧在手裏溫溫的。
    安安抱著暖手爐趴在窗邊,忽然指著遠處喊:
    “祖父,那艘船好大!”
    衛嶽笑著回道:
    “那是漕運糧船,京裏人吃的米,多是這麽運去的。”
    又講運河如何連通南北,商船如何往來,平平安安聽得眼睛發亮。
    最後一日過了通州,到了京城地界,已遠遠能看見京城城樓。
    接船的差役說衛閣老接到消息已在碼頭等候,平平安安卻扒著船舷舍不得走。
    平平翻著記滿的小本子,有杭州的筆、蘇州的評彈、揚州的菊,還有臨清的磚。
    一臉不舍的問爾雅:
    “祖母,下次還能坐這船嗎?”
    爾雅笑著摸他頭,正要說下次回鄉還能坐。
    就見碼頭人群裏,一個身形修長的人迎了上來,正是衛辭。
    平平安安立刻把船忘到了一邊,滿眼驚喜道: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