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彈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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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的鍾鼓聲穿過金鑾殿的飛簷,驚起簷角銅鈴輕響。
衛辭身著緋色蟒袍,手持象牙笏板,立於文官列首第二班。
目光掠過階下群臣,最終落在前麵垂手而立的黃首輔身上。
黃首輔今日格外精神,見小皇帝秦珩揉了揉眼睛,便立刻上前一步,聲音透著刻意的溫和:
“陛下,若覺困倦,不如先退朝歇息,餘下奏議臣等商議後再呈禦覽。”
秦珩聞聽此言有些不開心,目光下意識望向衛辭。
衛辭上前半步,笏板輕叩青磚:
“陛下,今日有漕運、鹽稅要務需奏,事關國計民生,臣請陛下留朝聽政。”
黃首輔看到衛辭跟他唱反調忍不住眉頭微蹙。
轉頭看向衛辭時,眼底已沒了往日的和煦:
“衛侍郎此言差矣,陛下年幼,此類繁雜事務本當由臣等輔政大臣先行處置,何必勞煩陛下?”
“黃首輔此言不妥。”
另一側的沈思之緩步出列,他聲音卻擲地有聲,
“先帝遺詔命臣等共同輔政,便是要臣等助陛下熟悉朝政。
漕運關乎南北糧道,鹽稅係國庫根本,陛下當知曉其中利害,方能在將來親政時明辨是非。”
黃首輔的臉色沉了沉,一個兩個都敢違逆他的心思了。
他剛要開口反駁沈思之,衛辭已從袖中取出一卷奏折,雙手高舉過頂:
“臣衛辭,有彈章奏請陛下,臣查得,去年冬月漕運北上時。
漕運副使黃明所領船隊,以‘遇風覆船’為由,私吞漕糧共一百五十石。
此事有漕運司賬簿、沿岸纖夫證詞為證!”
此言一出,朝堂上頓時起了騷動,一石約等於一百五十三斤。
這一百五十石糧食就是兩萬兩千多斤糧食。
黃明一個小小的副使,就敢貪汙這麽多糧食!
且黃明是黃首輔的親侄子,滿朝文武無人不知。
如今被衛辭當眾點出貪腐,眾人皆屏息看向黃首輔。
黃首輔聽到衛辭的彈劾也是心頭一緊,麵上卻依舊鎮定,上前一步躬身道:
“陛下明鑒!衛侍郎所言純屬無稽之談!
黃明確在漕運司任職,去年冬月北方確有大風。
漕船受損也是實情,何來私吞漕糧之說?
衛侍郎怕是聽信了小人讒言,拿些偽證來汙蔑臣的親眷!”
黃明是黃首輔的侄子這件事眾所周知,黃首輔沒有隱瞞的必要,索性坦然承認了。
他自認黃明的手段做的還算高明,衛辭應該拿不出真憑實據。
卻不知衛辭早有準備:
“偽證與否,陛下一驗便知。”
衛辭示意內侍呈上一疊文書,
“此乃漕運司留存的糧草出入賬,黃明船隊出發時領糧五千石,抵達通州時卻隻上繳四千八百石。
賬麵稱‘漕船遇風,損耗兩百石”,可同期江南按察使的密報裏,卻提過“漕船遇風,損耗不足五十石。
臣也派人查訪沿岸漁民,當日雖有風,卻並無漕船覆沒之事。
反有漁民見黃明船隊夜間靠岸,將糧食轉運至私人貨船!”
階下黃首輔如今表麵最忠誠的擁護者,戶部尚書呂閣老聞言立刻出列:
“陛下!衛侍郎此舉分明是欲加之罪,漕運賬目偶有疏漏實屬常事。
僅憑漁民片麵之詞便指證黃總旗貪腐,未免太過草率!
況且衛侍郎與沈閣老近日來常與黃首輔政見不合。
如今突然發難,怕是想借此事扳倒首輔,好獨攬輔政大權!”
“李尚書此言可謂顛倒黑白!”
沈思之立刻反駁,也取出一份奏折,
“臣沈思之,亦有彈章,臣查得,江南鹽運使張啟元,係黃首輔表親。
自去年上任以來,借鹽引發放之機,貪汙揚州鹽稅至少三萬兩!
去年揚州鹽運司繳庫的鹽稅,比前年少了三萬兩,備注裏寫著“鹽產欠收”。
可揚州的商戶卻說,去年揚州鹽場的產量反增了兩成。
這一增一欠之間,多出來的錢去了哪裏,恐怕隻有張啟元自己知道。
去年禦史王彥曾彈劾張啟元,奏折遞上後卻石沉大海。
反被黃首輔以‘言事不實’為由斥責,如今王彥已被貶至雲南任通判!”
黃首輔聽到這眼神暗了下來,麵色也越發陰沉,他沉聲反駁沈思之:
“沈閣老!你竟敢血口噴人!張啟元上任前經吏部考核,政績清白,何來貪汙之說?
王彥彈劾無憑無據,本官斥責他乃是為正朝綱,貶他官職也是按律行事,何錯之有?”
“按律行事?”
衛辭冷笑一聲,轉向禦座,
“陛下,臣已傳王彥之子入京,此刻正在殿外等候。
王彥被貶前,曾將張啟元貪汙的證據托付於其子。
其中有鹽商的行賄賬目、張啟元與黃首輔的書信往來。
信中張啟元提及‘多虧表叔照拂’,還請陛下傳其入殿對質!”
秦珩雖年幼,卻也聽出了其中利害,立刻道:
“傳!宣王彥之子進殿!”
內侍高聲傳旨,片刻後,一個身著青布長衫的少年捧著木匣走進殿內,跪在地上泣聲道:
“陛下,家父被貶前曾言,張啟元勾結鹽商,每發一張鹽引便收取賄賂五十兩。
揚州鹽稅三萬兩被他私吞後,分了兩萬五千兩送與黃首輔!
這是家父留存的賬目和書信,請陛下過目!”
內侍將木匣呈給小皇帝,秦珩按照衛辭教他的“查賬法”,翻到書信最後一頁。
指著落款處的“啟元”二字,抬頭看向黃首輔:
“黃首輔,這信是你表親寫的嗎?上麵說‘多虧表叔照拂’,你為何要照拂他?”
黃首輔額角滲出冷汗,忙跪倒在地:
“陛下!此信乃是偽造!定是衛侍郎與沈侍郎教唆這少年作假,意圖汙蔑臣!”
“黃首輔,事到如今你還想抵賴?”
衛辭上前一步,將另一份文書遞上,
“此乃臣從漕運司抄錄的黃明私人賬目。
上麵清楚記載著去年冬月他將貪得的漕糧變賣,得銀兩千兩,全部送到了黃府!
還有江南鹽運司的吏員證詞,他們都親眼見證張啟元貪汙鹽稅一事。
人證物證俱在,首輔還敢說都是偽造的?”
朝堂上的氣氛越發緊張,黃首輔的黨羽們雖想再替他辯駁,卻被衛辭拿出的證據堵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