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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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熙二年,衛辭為了加快稅製改革的步伐,開始向黃嵩施壓。
這一年多來,他雖然與沈思之聯手架空了黃嵩的權勢,但黃嵩畢竟還是吏部名正言順的尚書。
衛辭需要爬到更好的位置,擁有更多的權柄,才能快速達到自己的目標。
此時,黃嵩的存在便顯得礙眼了。
黃嵩能官至內閣首輔,自然也是個聰明人。
他也不甘心被衛辭輕易趕下台,可衛辭下手快準狠。
這一年多,他在朝堂上的很多心腹都被衛辭一一拔除。
眼看衛辭越來越過分,黃嵩也知道衛辭是嫌他礙眼了。
為了保住最後的體麵,黃嵩懷著滿心的憤懣,上書告老還鄉。
黃嵩告老的的奏折還是先送到衛辭麵前的,墨跡裏似凝著未說盡的憤懣。
當衛辭的目光掃過“臣年事已高,不堪重任”的字句,唇角勾起一抹淡不可察的弧度。
他將黃嵩的奏折呈到禦前,秦珩聽到黃尚書要告老還鄉的消息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就點頭同意了黃嵩的乞休,同時升衛辭為吏部尚書兼內閣首輔。
就在所有人都在感歎陛下對衛辭的信任時。
轉頭秦珩又點名讓自己的親舅舅冠勇侯趙猛,與工部尚書浦鶴汀入內閣。
在此之前,浦鶴汀的孫女浦氏女剛在宮中得了太後的青眼。
太後還將浦氏女接到宮中教養,宮中人人都知浦氏女將來就算不是皇後,至少也是貴妃。
有了這層關係,浦尚書自然會是最忠誠的保皇黨。
衛辭初一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既有傷懷也有欣慰。
他傷懷的是秦珩居然已經開始對自己有了防備的心思。
卻也欣慰,秦珩正在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
教導秦珩這麽多年衛辭看的很清楚,秦珩對天下百姓是有一顆仁心的。
可做皇帝隻有仁心還不夠,還要有平衡朝堂的雷霆手段。
秦珩如今做的很好,沒有辜負他的教導。
接下來的時間衛辭並沒有像外界猜測的那般,成為第二個黃嵩。
他很清楚他真正要做的是什麽,他有堅定的目標。
衛辭並沒有做“攝政王”的想法,其實從某方麵來說。
秦珩拿趙猛與浦尚書製衡他,對他來說倒也是一件好事。
如此一來,有他人製衡也省的外人說他權傾朝野,非臣乃“攝”。
衛辭按部就班的照自己的計劃走,趙猛與浦尚書入內閣後並未對他有多大的牽製。
趙猛是個粗人,他對朝政一道並不精通,好在他也不搗亂。
他在內閣的作用,主要是占著秦珩想要的“票擬”權。
但秦珩是衛辭一手教導出來的,兩人在很多方麵的想法都是同頻的。
衛辭的很多想法秦珩也是認可的,秦珩認可,趙猛的“票擬”大多數時間自然也是跟著衛辭走的。
至於浦尚書,他是個話不多的實幹型官員。
類似浦尚書這樣的人,他們心中最討厭的永遠是隻知風花雪月,不幹實事,紙上談兵的臣子。
像衛辭這樣有實打實政績,一步一個腳印走上的寒門子弟,浦尚書也許會和他分屬不同黨派,卻不會打心眼裏反感他。
趙猛與浦尚書進入內閣,並沒有影響到衛辭對改革稅製的鋪墊。
待衛辭將一切鋪墊完成後,他帶著自己幾經修改的折子來到禦前。
衛辭捧著奏折踏入奉天殿時,秦珩正在臨摹一幅《春耕圖》。
少年天子聽抬頭瞧見衛辭袍角沾著的晨露,眉峰微蹙
“太傅又徹夜未眠?”
“為陛下分憂,不敢言倦。”
隨著秦珩年齡的增長,兩人之間的對話方式也越來越公式化。
衛辭將奏折呈上道,
“陛下曾說人丁稅並不公正,若不徹底改了它會有千萬戶百姓在泥水裏掙紮。
臣食君之祿,自當忠君之憂,因此日思夜想,總算擬出這攤丁入畝的章程。
臣已將稅製改革的細則擬妥,請陛下禦覽。”
此言一出秦珩微微一愣,他當時不過是看到農人艱苦,有感而發。
稅製改革說起來容易,真的做起來何其難也,他也隻敢想想而已。
沒想到太傅卻這樣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真的敢為天下所不為之事,計劃改革稅製!
秦珩讓內侍上前,心情複雜的接過衛辭呈上的奏折。
厚厚的奏折顯示出太傅的用心,秦珩逐頁仔細翻看。
指尖撫過“按田畝征銀,人丁永不加賦”的字句,喉頭微微發緊。
奏折裏寫得明白,將天下丁銀總額攤入田賦。
有田者按畝繳稅,無田者免,無論官紳百姓,一體照辦,廢除曆代優免特權。
更附了詳細的丈量之法、核稅之規。
甚至連如何應對地方隱匿田產的對策,都列得清清楚楚。
直到一字一句的看完奏折上的所有文章。
秦珩還有些不敢置信,衛辭竟真的將他一句懵懂的感慨,釀成了這滿紙的良策。
隻是…
“如此一來,江南那些田連阡陌的世家要繳的稅恐怕至少是從前的三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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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珩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輕顫,他不是不通庶務的皇帝。
他雖暫未親政,可衛辭一直留心培養著他的各項能力知識。
衛辭聞言微微一笑,並未反駁秦珩的話,反而從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
“陛下請看,去年全國丁銀共征三百萬兩,其中七成來自無地佃農。
若改行此法,佃農稅負大減,而世家所繳之銀足以填補空缺。
國庫非但不會虧空,反而能增收百萬,這些銀子,可修河渠,可賑災民,可養邊軍。”
衛辭的話音剛落,秦珩就搖頭道
“太傅,我的意思是,世家不會同意的!”
秦珩合上奏折,聲音沉了些
“太傅應該還記得,去年朕不過想清查蘇州織造的田產。
就有二十多位禦史聯名上書,說朕‘苛待勳舊’。
此法若行,他們豈會善罷甘休?”
聞聽此言衛辭一點也沒慌,反而滿臉從容道
“每逢變法必要流血,臣既然敢提出,便早已做好準備!”
秦珩的眼睛瞬間瞪得滾圓,握著奏折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
他怔怔望著衛辭平靜的臉,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人。
那輕描淡寫的“流血”二字,砸在少年天子心上卻重如千鈞。
太傅竟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這份從容下藏著何等決絕?
他張了張嘴,竟半個字也說不出,隻覺得心口被巨大的震撼撞得發顫。
此時此刻,秦珩忍不住想起一些大臣曾勸他的話,他們說
“衛辭權勢太盛,恐成第二個黃嵩。”
他當時雖未應承,心裏卻終究存了芥蒂。
否則也不會將舅舅和浦尚書點入內閣製衡。
可此刻看著眼前的太傅,官至首輔,本可像黃嵩那樣,靠著世家扶持安享榮華。
卻偏要逆流而上,為素不相識的農戶得罪天下權貴。
這份奏折哪裏是改革方案,分明是衛辭以自身前程為賭注,寫下的投名狀。
“太傅!”
秦珩的聲音低啞下來,
“之前,朕讓舅舅與浦尚書入閣,是怕…”
“臣明白。”
衛辭打斷他,躬身時袍角掃過地麵,
“陛下是天子,當有製衡之術,陛下做的很好,臣心中隻有欣慰。”
衛辭雙眼含笑看著秦珩,眼神中真的滿懷欣慰,真誠的讓秦珩眼眶泛酸。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八歲那年,太傅教他寫“民”字。
說這字要先寫“橫”,像給百姓鋪條路,再寫“豎彎鉤”,像護著他們走到底。
這些年,太傅教他經史,教他權術,卻從未教他如何猜忌忠良。
是他自己學了些皮毛的製衡之術,就急著要用在最真心待他的人身上。
黃嵩當年結黨營私,為的是黃家世代富貴。
太傅如今推行新法,為的是千萬農戶能活下去。
把這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簡直是對太傅的羞辱。
“朕準了。”
秦珩拿起朱筆,在奏折上落下“依議”二字,筆尖因用力而微微顫抖。
“即日起,由太傅總領其事,所需人手、銀錢,朕一概應允。
誰敢阻攔…”
他抬眼時,眼中已沒了少年人的猶豫,
“以抗旨論處。”
衛辭叩首謝恩,額頭觸地的刹那,他聽見頭頂傳來秦珩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太傅,從前是我…想錯了。”
衛辭起身時,晨光正透過窗欞照進來,在他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
這一刻,秦珩忽然明白了“帝王”二字的真意。
不是猜忌與製衡,而是要像太傅那樣,縱然前路遍布荊棘,也要為天下人踏出一條生路。
自古以來,變法改革的路就不好走,因為損害了太多上層人的利益。
若無統治者的鼎力支持,變法也好,改革也罷,都是紙上空談。
好在衛辭這麽多年沒有閑著,他的背後有不僅有小皇帝的支持。
他還有可靠的盟友,朋友,還有永遠支持他的家人。
衛辭要改革稅製,取消人丁稅,變為攤丁入畝的消息一出,震驚朝野。
百姓若是了解這項政策自然要是歡呼雀躍,但他們沒有話語權,消息也不靈通。
一些出身寒門的讀書人自然也是萬分支持,可他們一樣位卑人微。
反倒是那些被侵犯了利益的世家地主,他們手中有錢,朝堂有人,罵聲自然也最響!
“衛辭這奸賊!是要掘我等祖墳不成!”
“我李家三代積攢的田產,憑什麽要跟泥腿子一樣繳稅?”
“什麽攤丁入畝?分明‘貪贓入己’!”
“曆朝曆代,哪有官紳與百姓一體納稅的道理?這是要亂了綱常!”
“他這是要斷天下士紳的活路!我等子弟寒窗苦讀,好不容易掙個功名,難道還要跟佃農一樣繳那勞什子田稅?”
一時間,衛辭能聽到的都是罵聲和反對聲。
更有甚者,在暗地裏散布流言,說衛辭“勾結外臣,意圖謀反”。
說他推行新法是為了“斂財自肥,動搖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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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頭巷尾,那些被世家豢養的門客嚼著舌根,將衛辭罵成禍國殃民的奸佞。
仿佛他不是在革除弊政,而是在刨挖整個天下的根基。
這個情形衛辭早就預料到了,不就是打輿論戰嗎。
來自娛樂大爆炸時代的衛辭又怎會怕這個。
他早就把消息傳播的最廣也最遠的《京城小報》攬在自己手裏。
就在街頭巷尾都在異口同聲痛罵衛辭時。
《京城小報》開始刊登衛辭大力要推行的“攤丁入畝”到底是什麽。
《京城小報》上用通俗易懂的文字,詳細描述了“攤丁入畝”的稅製對窮苦百姓的好處。
衛辭知道很多百姓不識字,還貼心讓《京城小報》附上了憨態可掬的“漫畫”。
左邊畫著舊製下,農人背著比人還高的稅銀,身後地主卻搖著扇子納涼。
右邊畫著新製下,農人捧著薄薄的稅單笑出了牙。
地主雖眉頭緊鎖,手裏的賬本卻寫著“田多稅多,公平合理”。
如此一來,很多不識得幾個大字的人也能看懂其中的意思。
同時衛辭還發動自己多年分調到各省各縣的寒門子弟的人脈。
讓他們在民間大力宣傳“攤丁入畝”對百姓的好處。
百姓們聽說衛首輔要取消人丁稅,一時喜的恨不能給衛辭立廟拜謝。
又聽說朝堂上許多大臣反對,還煽動百姓罵衛大人,立刻怒了。
開始破口大罵反對“攤丁入畝”這個政策的大官。
京中街頭巷尾的許多百姓漸漸明白了衛首輔要推行的到底是什麽稅製後,也立刻還改了口。
開始反罵與衛辭政見不和的官員。
無論背後之人給他們多少錢,他們也不願再說衛辭一句壞話。
都說衛首輔乃是大周最為百姓著想的官員。
衛辭在百姓中的地位瞬間拔高了無數層。
先前跟著世家門客罵衛辭的百姓,如今再聽到有人詆毀新法,會立刻瞪圓了眼睛反駁
“你懂個屁!衛大人是要給咱們免丁銀!”
“定是那些地主老爺怕繳稅,才雇你來說壞話!”
更驚人的事發生在京郊大興縣。
那日有個姓劉的世家子弟,在酒館裏喝多了,拍著桌子罵衛辭“禍國殃民”。
說“攤丁入畝”是要斷了天下士紳的根。
鄰桌幾個剛聽完小報講解的腳夫當即翻了臉,一人吼道
“俺家去年剛繳完丁銀,差點賣了閨女!你這穿綢戴緞的,懂什麽叫苦?”
話音未落,酒館裏的農人、小販全都怒上心頭,不知怎的竟一擁而上。
有人掀了桌子,有人扔了酒碗,拳頭巴掌雨點般落在那劉姓子弟身上。
等他被家仆抬回去時,已是鼻青臉腫,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等縣衙來查案,問遍了在場的人竟沒一個肯指認。
百姓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異口同聲說
“沒瞧見,就見他自己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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