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華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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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佗,字元化,是沛國譙縣人,也叫華旉。他年輕時在徐州一帶遊學,對幾部儒家經典都有深入研究。沛相陳珪推薦他為孝廉,太尉黃琬也想征召他為官,但華佗全都謝絕了。他精通養生之道,當時的人傳說他已經年近百年,但看上去依然像壯年人一樣充滿活力。
    華佗還特別擅長配製藥物。他治療疾病時,配製的湯藥通常隻用幾種藥材,而且他從心算劑量,不用秤量,煮好後病人喝下去,按照他的囑咐去做,病很快就好了。如果需要用灸法治療,也隻選一兩個穴位,每個穴位灸七八次,病痛就會消失。如果需要針灸,也隻刺一兩個穴位,他下針時會告訴病人“針刺的感覺會傳到某個部位,如果感覺到了就告訴我。”病人說感覺到了,他隨即拔出針,病痛也就此痊愈。
    如果病情嚴重,病根深藏體內,用針灸和草藥都無法治愈,就需要動手術。這時,華佗會先讓病人服下麻沸散,一會兒病人就像醉死過去一樣失去知覺。華佗趁機切開身體,取出病根。如果病在腸道,他會切開腸道清洗,然後縫合傷口,敷上藥膏。四五天後,病人就不覺得疼痛了,也不知道自己已經動過手術。大約一個月,病人就能完全康複。
    有一回,甘陵相的妻子懷孕六個月時,突然腹痛難忍。華佗診斷後說“胎兒已經死了。”他讓人用手摸孕婦的腹部,左邊是男,右邊是女。孕婦說在左邊,華佗便給她開了藥湯。孕婦服藥後,流產下一個男嬰的屍體,病痛隨之消除。
    縣吏尹世患四肢疼痛,口中幹燥,不願聽到聲音,小便不暢。華佗告訴他“你試著吃熱食,出一身汗就會好。如果不出汗,三天後必死。”尹世吃熱食後沒出汗。華佗說“你的髒腑之氣已經衰竭,臨死前會哭啼,然後氣絕。”果然如華佗所言。
    府吏兒尋和李延都頭痛發熱,症狀相同。華佗卻說“兒尋需要用瀉藥,李延需要發汗。”有人質疑兩人的症狀相同,治療方法卻不同。華佗解釋“兒尋是外實,李延是內實,所以治療方法不同。”他分別給他們開了藥,第二天兩人都痊愈了。
    還有一次,鹽瀆的嚴昕和幾個朋友一起拜訪華佗。華佗剛巧到達,對嚴昕說“你身體好嗎?”嚴昕回答“一切都正常。”華佗說“你臉上顯出急病之色,不要多喝酒。”嚴昕回家後,走了幾裏路,突然頭暈從車上摔下,被人扶回家,半夜就去世了。
    前去拜訪華佗的還有督郵頓子獻。他的病已經好轉,來找華佗複診。華佗切脈後說“你身體還很虛弱,沒有完全恢複,不能過於勞累,更不能房事,否則會死亡。臨死時,舌頭會伸出幾寸長。”頓子獻的妻子聽說他病好了,從一百多裏外趕來探望,兩人同房後,三天就病發身亡,完全應驗了華佗的話。
    督郵徐毅生病,華佗前去探望。徐毅對華佗說“昨天讓醫曹吏劉租給我針灸胃管,之後就一直咳嗽,躺臥不安。”華佗說“針灸沒紮到胃管,誤中了肝髒。你進食會日益減少,五天內救不了。”果然,徐毅在第五天去世。
    東陽的陳叔山兩歲的兒子得了病,拉肚子且總是先哭啼,日漸瘦弱。陳叔山向華佗求診。華佗說“你妻子懷孕時,陽氣內養胎兒,乳汁虛冷,孩子受寒,所以病難痊愈。”華佗開了四物女宛丸,十天後孩子痊愈。
    彭城有位夫人晚上如廁時被蠍子蜇了手,痛苦呻吟。華佗讓她把手泡在溫水中,不斷更換熱水,保持溫暖。第二天早上,她的手就好了。軍吏梅平生病,被開除官職回家。離家還有二百裏時,他住在親戚家。華佗偶然路過,主人請他為梅平診治。華佗對梅平說“你早來找我,不會到這一步。現在病情已重,趕快回家,還能與家人見最後一麵,五天後會去世。”梅平回家後果然在第五天去世。
    華佗有次走在路上,碰到一個人喉嚨堵得慌,想吃東西卻咽不下去。家裏人用牛車拉著病人正要去找醫生。華佗聽到病人的呻吟聲,停下馬車去看。他告訴病人說“剛才路邊有家賣餅的,店門口有蒜泥和酸菜,你去喝三升,病就好了。”病人照做,立刻吐出一條像蛇一樣的寄生蟲。他把蟲子掛在車邊,想去感謝華佗。可華佗還沒回家,他的小孩在門口玩,看見病人的車就說“看來遇到我父親了,不然車邊不會有這東西。”病人進門坐下,看見華佗家北牆掛著十幾條類似的蟲子。
    還有個郡守生病,華佗認為他大發雷霆後病就會好。於是他收了郡守很多財物,卻不治療,過了一陣就扔下郡守走了,還留了一封信罵他。郡守果然大怒,派人追殺華佗。郡守的兒子知道內情,阻止了追捕。郡守氣得厲害,吐出幾升黑血,病居然好了。
    有個士大夫身體不適,華佗說“你的病很嚴重,需要開膛取出病根。不過,你的壽命也就剩下十年,這病不會要你的命。你如果能忍受病痛十年,到時候壽數已盡,也不用自己割開肚子受罪。”但士大夫不能忍受病痛,堅持要手術。華佗隻好幫他做了手術,病很快好了。十年後,那人果然壽終正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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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陵太守陳登得了怪病,胸部憋悶,臉色發紅,吃不下東西。華佗切脈後說“你的胃裏有好幾升蟲子,快要長成內疽了,這是吃生魚片導致的。”他煮了兩升藥湯,讓陳登先喝一升,過一會兒又喝了一升。一頓飯的功夫,陳登吐出三升多的蟲子。這些蟲子紅頭亂動,身上還裹著生魚片。病痛一下子好了。華佗說“這病三年後會複發,遇到好醫生才能得救。”果然三年後病發,華佗不在,陳登如他所說去世了。
    曹操聽說華佗醫術高明,把他召來,華佗常在曹操身邊。曹操患有頭痛風,發作起來心煩意亂,眼睛昏花。華佗用針刺膈俞穴,曹操的病立刻好了。李將軍的妻子懷孕受傷,胎兒無法排出。華佗切脈後說“胎兒沒排出。”李將軍不以為然。華佗離開後,婦人病情稍好。一百多天後,病情複發,李將軍又請華佗。華佗說“按照脈象分析,原本是雙胞胎。一個胎兒先出來,流血過多,另一個胎兒沒能生下來。你沒察覺,旁人也沒注意,沒有接生,胎兒就滯留在體內。時間久了,血液不能回歸正常循環,胎兒枯死並附著在母親脊柱上,所以脊柱會很疼。現在我給你喝湯藥,並針灸一個穴位,死胎就會排出來。”治療後,婦人疼痛難忍,好像要生產。華佗說“死胎已經幹枯,無法自行排出,需要人工取出。”果然從婦人體內取出一個男嬰屍體,手腳齊全,顏色烏黑,長約一尺。
    華佗的醫術就是如此出神入化。他本是讀書人,卻以行醫為業,內心常常感到後悔。後來,曹操病重,讓華佗專門治療。華佗說“這病難以根治,但持續調養可以延長壽命。”華佗久別思鄉,借口收到家書,想暫時回家。到家後,又以妻子生病為由,多次請求延期返回。曹操多次寫信召喚,還下令郡縣強迫華佗歸還。華佗倚仗自己的才能,厭煩侍候權貴,仍不啟程。曹操大怒,派人去檢查。如果他妻子確實生病,就賜給四十斛小豆,寬限歸期;如果詐病,就逮捕押送。於是華佗被交給許昌監獄,經審訊後認罪。荀彧求情說“華佗醫術高明,關係到人的生命,應該寬容他。”曹操說“不必擔心,天下難道還會沒有這樣的鼠輩嗎?”於是將華佗拷問致死。華佗臨死前,取出一卷醫書交給獄吏,說“這書可以救人。”獄吏害怕觸犯法律,不敢接受。華佗也不強求,要來火燒掉了。華佗死後,曹操頭痛風依舊。曹操說“華佗能治好我。這小子故意拖延我的病,想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但即便我不殺他,他也終究不會根治我的病。”後來曹操的愛子倉舒病重,曹操歎息說“我真後悔殺了華佗,讓這個孩子白白死去。”
    軍吏李成被咳嗽病折磨得不輕,整日整夜咳得睡不著覺,時不時還會咳出膿血。他去向華佗求診。華佗診斷後告訴他“你這是腸癰,不是肺部的問題。我給你兩錢藥粉,服後會吐出兩升左右的膿血,之後好好調養,一個月後就能稍好一些。調養得當的話,一年後就能基本康複。不過,十八年後會複發一次,到時再服這種藥,還能好轉。如果到時候沒這藥,你必死無疑。”說完,華佗給了李成兩錢藥粉。李成回家後,把藥粉放在了家裏。
    五六年後,有個親戚得了和李成一樣的病,對李成說“你現在已經好了,我卻快死了。我實在等不及去找華佗了,你先把藥借我用用。等我好了,再幫你向華佗要。”李成就把藥給了他。
    後來李成去譙縣,正好趕上華佗被抓。李成不好意思開口要藥。又過了十八年,李成舊病複發,可苦於沒有藥,最後隻能等死了。
    華佗的醫術出神入化,還有許多奇聞軼事。有個山陽太守劉景宗,多次目睹華佗治病,隻見他切脈診斷,神效如神。還有個劉勳,他的女兒膝蓋上有個瘡,癢得難受卻不疼。瘡好了又發,反反複複七八年。華佗來看後說“這病容易治。你得給我弄來一頭毛色像稻糠一樣的黃狗,還得有兩匹好馬。”他讓人用繩子拴住狗脖子,讓馬拖著狗跑。馬跑累了就換一匹,跑了三十多裏,狗跑不動了,又讓用人拖著狗跑,一共跑了五十裏。然後,他給女孩喝了藥,女孩昏睡過去。華佗用刀切斷狗腹靠近後腳的地方,把切口對準瘡口,保持兩三寸的距離。過了一會兒,一條像蛇一樣的東西從瘡口鑽了出來。華佗用鐵椎穿過蛇頭。蛇在皮下掙紮了一會兒,就不動了。把蛇拉出來一看,有三尺來長,像蛇一樣,隻是有眼珠而沒有瞳孔,還有倒鱗。華佗把藥膏敷在瘡口,七天後女孩就痊愈了。
    還有個病人長期頭暈,頭抬不起來,眼睛也無法睜開,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年了。華佗讓他脫光衣服倒掛著,頭頂離地一二寸。用濕布擦拭身體,等全身都擦遍了,觀察血脈,發現各種顏色都有。華佗讓弟子們用鈹刀切開血脈,把五顏六色的血都放完,等到鮮紅的血流出,才讓病人下來。然後用藥膏按摩全身,蓋好被子,等病人出汗後,撲上爽身粉,再讓他喝下用亭曆犬血散調製的藥,病人立刻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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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個婦人長年患病,世人稱之為寒熱注病。冬天十一月,華佗讓她坐在石槽中,清晨用冷水澆灌,一共要澆一百次。才澆了七八次,婦人冷得發抖,幾乎要死了。澆灌的人害怕,想停下來。華佗堅持要完成一百次。快到第八十次時,熱氣從婦人體內蒸騰而出,高達二三尺。滿一百次後,華佗讓弟子生火溫熱病床,蓋上厚被子。過了很久,婦人全身出汗,撲上爽身粉,等汗幹後,病就好了。
    還有個病人腹中劇痛,十幾天後眉毛和鬢發都脫落了。華佗說“這是脾髒一半腐爛了,需要開膛手術治療。”他讓病人喝下麻醉藥,等病人昏睡後,切開腹部查看,果然脾髒一半已經腐壞。華佗用刀切掉壞死部分,刮去腐肉,敷上藥膏,讓病人喝下藥劑。經過一百天的調養,病人完全康複。
    廣陵的吳普和彭城的樊阿都拜華佗為師學醫。吳普按照華佗的方法治病,救了好多人。華佗對吳普說“人需要適當運動,但不能過度。運動能幫助消化,促進血液循環,預防疾病,就像門栓一樣,經常活動才不會生鏽。古代的仙人會做導引術,模仿熊頸和貓頭鷹的伸縮回頭、腰部運動、關節扭動,以此延緩衰老。我有一套方法叫‘五禽戲’,分別是虎、鹿、熊、猿、鳥。這套方法既能預防疾病,又能強身健體。身體不舒服時,做一套五禽戲,出一身汗,然後撲上爽身粉,你會感覺身體輕鬆,食欲大增。”吳普堅持練習,活到九十多歲,依然耳聰目明,牙齒牢固。
    樊阿擅長針灸。一般醫生都不敢在背部和胸部隨便下針,因為這些部位太重要了,通常針刺不能超過四分深。可樊阿針刺背部能達到一二寸,胸部也能紮到五六寸,但他治好的病更多。樊阿向華佗請教養生秘方,華佗就給了他一個叫漆葉青黏散的方子漆葉碎末一升,青黏碎末十四兩。華佗說長期服用能排出體內寄生蟲,對五髒六腑有好處,還能讓人青春常駐。樊阿按方子服用,活到了一百多歲。漆葉到處都有,青黏產於豐縣、沛縣、彭城和朝歌一帶。
    華佗除了治病救人,還擅長養生之道。他教導弟子們,適當運動對身體有益。他還創編了一套“五禽戲”,模仿虎、鹿、熊、猿、鳥的動作,以此來鍛煉身體。他的弟子吳普按照這個方法練習,活到了九十多歲,依然耳聰目明,牙齒堅固。另一個弟子樊阿則擅長針灸,他按照華佗的方子服用漆葉青黏散,活到了一百多歲。
    華佗的弟子樊阿,憑借其針灸絕技和服用漆葉青黏散,活到了一百多歲。青黏,又名地節、黃芝,有調理五髒、增強精氣的功效。最初是由一位迷路的山中行者發現,他見仙人服用此物,便告知了華佗。華佗認為它非常有效,便傳授給了樊阿,而阿對此秘而不宣。後來,人們見樊阿雖年事已高卻依然精力充沛,紛紛詢問其秘訣,樊阿在一次醉酒後不慎泄露。此後,許多服用青黏的人,都驗證了其顯著的效果。
    魏文帝曹丕在《典論》中提到郤儉、甘始、左慈等方士的事跡。潁川的郤儉擅長辟穀術,以伏苓為食;甘陵的甘始精通行氣導引之術,雖年老卻麵容年輕;廬江的左慈通曉房中補導之術。這三人均為軍中吏員。郤儉到來後,市上伏苓的價格暴漲數倍。議郎李覃向郤儉學習辟穀術,結果卻因腹瀉險些喪命。甘始到來後,眾人紛紛模仿他的呼吸吐納之術,軍謀祭酒董芬因過度練習導致氣閉不通,許久才蘇醒。左慈到來後,人們又競相學習房中補導之術,甚至連宦官嚴峻也來求教。
    曹丕對此評論道“這些人追逐虛名,竟到了如此地步。北海的王和平也喜好道術,自認為能成仙。濟南的孫邕年輕時追隨他,一同來到京城。王和平病逝後,孫邕將其安葬於東陶,並將他的百餘卷書籍和數囊藥物一同陪葬。後來,王和平的弟子夏榮聲稱其師屍解成仙。孫邕至今仍後悔沒有取走那些珍貴的書籍和仙藥。劉向沉迷於《鴻寶》之說,君遊則被子政之言所迷惑,古往今來,愚昧荒誕之事,何止一例!”
    東阿王曹植在《辯道論》中寫道“世上有許多方士,魏王皆招致麾下。甘陵有甘始,廬江有左慈,陽城有郤儉。甘始擅長行氣導引,左慈通曉房中補導之術,郤儉精於辟穀,皆自稱三百歲。魏王將他們聚集起來,實則是擔心他們勾結奸黨欺騙百姓,施行妖術蠱惑民眾。魏王一家,包括太子和諸位兄弟,皆將這些方士視為笑談, 並不信其術。然而,甘始等人深知魏王對待他們不過如一般吏員,賞賜不過功臣,海島難以遊覽,六黻難以佩戴,因此不敢言虛妄之語,也不敢有異常之舉。我曾嚐試讓郤儉絕食百日,與他同吃同住,他依然行動自如。人不食七日便會餓死,而郤儉竟能如此。這雖不能延年益壽,卻可療愈疾病,抵禦饑荒。左慈精於房中補導之術,若能精心研習,或可延年益壽。甘始雖年老卻麵容年輕,吸引了眾多術士的追隨。他言語繁雜而少實質內容,卻多有怪誕之言。我曾屏退左右,獨自與他交談,以溫和的態度引導他,甘始向我講述了諸多奇聞異事他的師父姓韓,名世雄,曾在南海煉金,前後四次,將數萬斤金投入海中;他還提到諸梁時,西域胡人曾獻上香罽、腰帶、割玉刀,當時未取,頗為後悔;又說車師之西的國家,嬰兒出生後,剖背取脾,以使其食少而行動遲緩;還有取五寸長的鯉魚一對,用其中一條煮藥,另一條投入沸油中,有藥的魚會在油中遊動,另一條則已煮熟可食。我問他是否可驗證這些說法,他回答說“這些藥物遠在萬裏之外,需出塞才能獲取;而我未曾親自前往,故無法取得。”甘始的奇談怪論不止這些,難以一一列舉,僅列舉這些較為驚人的例子。若甘始遇到秦始皇或漢武帝,恐怕也會成為徐福、欒大之類的方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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