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你為她做過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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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如水墨暈染般深沉。
    宮宴之上,絲竹聲、笑語聲交織。
    鄭唚意淺嚐了幾杯美酒,隻覺絲絲涼意沁入肌膚,黛眉微蹙,輕抬蓮步,盈盈朝著宋弋擇方向走去。
    她微微福身,姿態優雅,柔聲說道:“聖上,臣女幾杯酒下肚,忽感身體不適,恐擾了這盛會雅興,還望聖上恩準臣女回府休息。”
    宋弋擇抬眸,見麵色略顯蒼白,關切道:“既身體不適,便早些回去吧,莫要勞累了。”
    鄭沁意再次福身謝恩:“多謝聖上體恤。”
    言罷,在太監指引下,款步往宮門處走。
    蘇勒本在席間獨自飲酒,目光不經意間掃到鄭唚意離去的背影,心瞬間揪起。
    與心心念念之人已許久未見,心中積攢了千言萬語,此刻見其離去,哪裏還坐得住,也不顧宴會上的禮節,匆忙起身。
    她喃喃自語道:“許久未見,不知她身體究竟如何,我定要去看看。” 說罷,也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快步追了上去。
    行至一處花園處,蘇勒望著鄭唚意漸行漸遠的背影,心急如焚,提步便要開口喊她。
    朱唇輕啟間,一隻手如鐵鉗般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臂,蘇勒身形猛地一頓,周身氣息微亂,驚怒之下,迅速循著手的方向看去。
    隻見謝淮欽身姿挺拔如鬆,神色沉穩淡然,蘇勒眉頭微挑,英氣的麵龐上閃過一抹詫異,眸光中瞬間騰起幾縷不悅。
    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內心的煩躁,抬手不緊不慢地整了整衣袖,動作優雅卻透著幾分刻意的從容。
    而後,她微微側身,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聲音清朗卻帶著疏離之意:“丞相大人,這是為何?”
    話語落畢,手臂輕振,腕間巧運內力,看似隨意地一甩,便輕巧地掙脫了謝淮欽的手。
    微微抬眸,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道:“你我皆為須眉男子,如此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況且,大人肩負重任,本應在宴會上盡心陪伴聖上,此刻卻現身於此,不知有何要事?” 言語間,禮貌中暗藏鋒芒。
    謝淮欽神色依舊平靜,目光沉靜地凝視著眼前人,仿若一汪深不見底的幽潭。
    須臾,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聲音沉穩而有力:“今夜蠻夷王子與使者齊聚,聖上大擺筵席款待。”
    “如此盛大隆重之宴會,王子卻不在席間,反倒匆匆跑出來,難道就不擔心辜負了聖上的一番美意?”
    話語看似輕描淡寫,卻隱含著幾分質問。
    蘇勒心中暗惱,麵上卻依舊維持著風度。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轉瞬即逝。
    她心中暗自思忖:
    “好一個能言善辯的謝淮深。”
    “言辭滴水不漏。”
    “也怪不得郡主會對他另眼相看。”
    念及此,心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冷笑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銳利,猶如出鞘的寒劍。
    緩緩開口道:“我此番前來京城,覲見聖上前便在鬧市之中聽聞一段故事,不知謝大人可有興致一聽?”
    言罷,她抱臂於胸,靜靜地凝視著眼前人,似在等待一場即將開場的博弈。
    謝淮欽麵上浮起溫雅笑意:
    “王子既有雅興,在下願聞其詳。”
    蘇勒負手踱步,玄色錦靴碾過階前碎石,脆響驚飛簷下宿雀:“聽聞貴國流傳‘寒門躍金階’的戲文?窮書生一朝狀元及第,入贅妻府掌樞要,倒比寒窗十載更省功夫。”
    她忽而駐足,鎏金腰帶撞出清響。
    “這般‘乘龍婿’的妙法,丞相可曾效仿?”
    謝淮欽袖中青筋微動,聲線如浸過冰水:
    “戲文虛誕,王子莫要將市井閑話。”
    “混作朝堂政論。”
    蘇勒見狀冷笑道:“丞相日日伴君側。”
    “可知郡主此前為你在蠻夷做過什麽?”
    她逼近半步,異域香料氣息裹挾威壓。
    “莫說寒門貴子,便是金枝玉葉。”
    “也經不起枕邊人冷心相待。”
    謝淮欽終於抬眼,瞳孔映著搖曳燈影:
    “郡主清譽重於泰山,王子慎言。”
    她後退半步作揖,廣袖掃落階上落葉。
    “太上皇賜婚那日,你當眾拒婚。”
    蘇勒逼近時,腰間銀鈴撞出碎響。
    “她被人作為飯後談資都不計較。”
    “而後為了大人的寒毒。”
    “卻在蠻夷國日日擔驚受怕,夜夜夢囈。”
    “如今你毒解了,官拜丞相。”
    “倒一紙和離讓她成了京城笑柄!”
    謝淮欽忽覺喉間腥甜。
    指尖掐進掌心月牙形傷口:
    “本相家事,不勞王子……”
    “家事?”蘇樂抓起她袖擺狠甩。
    “她誆我‘要在草原終老’。”
    “實則夜夜思取寒毒解藥!”
    話落,謝淮欽垂在身側的手緩緩蜷起。
    蘇勒見狀道:““棄郡主如敝履,斷血親若斬麻,丞相大人這‘薄情寡義’之名,倒教本王見識了中原風骨。”
    謝淮欽指節驟然發白,蘇勒欺身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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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不是令尊令堂……”
    “住口!”謝淮欽星目驟凝寒霜:
    “王子縱有千般詰難,謝某自當恭聆。”
    “然高堂健在,豈容妄言?”
    “我朝素重避諱,不祥之語……”
    蘇樂嗤笑道:“避諱?”
    “大人不是素來菩薩心腸。”
    “為窮苦百姓申冤斷案,謀福祉樹敵臣。”
    “可在本王眼裏——不過是蠢!”
    謝淮欽廣袖下的手攥成拳,未及開口。
    蘇勒拽住她的衣領道:
    “那些螻蟻與你何幹?”
    “你次次往刀口上撞。”
    “當真是仗著狀元郎的風骨?”
    “不過是仗著郡主乃長公主唯一血脈。”
    “仗著皇家那層姻親護著你這條賤命!”
    夜風卷著遠處絲竹聲,卻掩不住蘇勒眼底血絲,她鬆開手,嫌惡地甩了甩指尖:
    “你裝得下天下螻蟻,偏裝不下枕邊人。”
    “百姓罵你沽名釣譽,百官恨你斷前程。”
    “聽到這些可曾想過。”
    “郡主與你拴在一處。”
    “要與之共擔多少罵名?”
    謝淮欽後退半步,後背撞上冰涼的廊柱。
    “哼!拿枕邊人的安穩換青史留名。”
    “丞相這算盤,打得可真精!”
    說罷甩袖便走,唯留謝淮欽僵立的身影。
    遠處傳來宮牆下打更人梆子聲。
    驚起簷下寒鴉,振翅聲裏。
    蘇勒已踏著滿地碎玉般的月光遠去。
    卯時初刻,銅漏滴答聲裏,夏公公捧著織金雲錦袍服候在蟠龍柱下。
    宋弋擇斜倚雕花榻,任明黃絲絛繞過腕間,忽瞥見鏡中龍紋蟒袍在晨光裏泛著冷光。
    "去把尚衣局新製的軟綢襴衫取來。"
    宋弋擇突然開口。
    玉冠束發的動作頓了頓。
    "要靛青素色,繡線也省些。"
    夏公公捧著雲錦的手僵在半空:
    "陛下這是要...?"喉間話音未落。
    便見案頭奏折被朱砂筆重重壓住。
    墨汁在《漕運疏》上洇開猙獰的花。
    "傳朕口諭:今日微服往梵音寺祈福,無需龍輦儀仗。"宋弋擇起身時帶落鮫綃簾幕。
    玄色皂靴碾碎滿地晨曦。
    "告訴尚膳監。”
    “備兩屜炊餅包鹹菜朕要嚐嚐市井滋味。"
    夏公公慌忙跪地,蟒紋袍服滑落青磚:
    "奴才這就去備輕便軟轎,再傳羽林衛..."
    "囉嗦!"銅鎮紙砸在檀木幾上。
    驚得簷下金絲雀撲棱亂飛。
    宋弋擇對著銅鏡整好襴衫領口道:
    "若朕轎輦招搖過市。”
    “佛祖怕是嫌煙火氣太重。"
    夏公公聽後,連忙應是。
    良久後,八輛青布篷車魚貫出了朱雀門。謝淮欽倚著車壁閉目養神,素色襴衫下藏著的軟劍隨車輪顛簸輕響。
    前車的王崇之掀起簾角,望著前方禦駕車轅上晃動的銅鈴,眼中藏著一抹笑意。
    市井聲浪如潮水漫來。
    糖炒栗子的焦香混著雜耍吆喝,車外忽傳來孩童笑鬧,駕轅的老仆揚起皮鞭正要嗬斥,車內忽響起清潤嗓音:"慢著。"
    宋弋擇掀開半幅竹簾,見三個紮羊角辮的稚子在車前追逐,紅頭繩掃過車轅驚起塵煙。
    "娃兒們當心些。"
    皇帝探出身遞出兩枚銅錢。
    "不過是些孩子,趕什麽。"
    老仆攥著皮鞭的手僵了僵。
    低頭應了聲"是"。
    宋弋擇望著孩童攥著銅錢跑遠的背影,嘴角微彎,忽聞斜前方菜擔子翻倒聲。
    賣菜老漢賠著笑向穿青布衫的中年漢子作揖:"對不住您嘞,小孫兒頑皮撞了您..."
    那漢子甩著袖中露出的半方絲帕,帕角繡著白鷳紋——正是禦史台屬官的私章紋樣。
    宋弋擇瞳孔微縮,卻見紮紅頭繩的孩童追著紙鳶跑過車前,口中哼著零碎調子:
    "淮水深,丞相行,夜踏泥丸查河陘。”
    “紫宸殿裏金爐暖,猶聞玉膾酒旗腥"
    "住口!"駕車老仆揚起皮鞭。
    卻被宋弋擇按住手腕。
    皇帝指尖劃過老仆掌心的厚繭這是禦馬監新調的三等侍衛,昨日才被王崇之"薦入"隨駕,他鬆開手,任由竹簾重新垂下。
    "聖上可是嫌市井喧囂?"
    宋弋擇麵上不動聲色道:
    "市井之聲,方見民生。"
    話落,宋弋擇聽見自己的聲音混著心跳:
    "小夏子,你去查查前頭唱曲的孩子。”
    “是誰家的。"
    "奴才遵命.."夏公公立刻點頭領命離開。
    銅鈴在晨風中輕顫,禦駕因前頭孩童追逐而停留,宋弋擇望著遠處,忽聞駕車老仆在轅前低聲請示。
    "聖上,可要小的們驅散人群?"
    宋弋擇望著王崇之的車輦在後處停定,掀起簾角向這邊張望,袖中白鷳紋若隱若現。
    忽然冷笑一聲道:“慌什麽?”
    “市井百姓見慣了車馬。”
    “難道還怕幾個孩子?"
    老仆攥緊馬鞭的手鬆了鬆:"可這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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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謠?"宋弋擇打斷他。
    “不過是小兒戲言。”
    他隔著車簾望向王崇之的方向。
    聲音陡然放柔。
    "慢行即可,莫驚了百姓買賣。"
    老仆低頭應"是"後,隨即揚鞭驅動馬車。
    許久過後,車輦在梵音寺山門前碾過碎石路時,宋弋擇隔著竹簾已看見白眉住持領著知客僧跪成兩列。
    晨霧漫過七級石階,老住持手中銅罄正待叩響,忽聞禦車中傳來輕咳:
    "住持不必多禮。"
    簾幕掀開,宋弋擇踩著皂靴落地。
    目光掃過住持袈裟上的補丁。
    隨侍剛要搬來朱漆肩輿。
    住持突然合十開口:
    "阿彌陀佛,山路蜿蜒漫長。”
    “施主若乘轎輦,恐汙了向佛誠心。"
    王崇之搶前半步上前說道:
    "這……這聖上萬金之軀。”
    “何必與凡夫俗子同受跋涉之苦?”
    “心誠則靈,怎能在於形式上..."
    話落,宋弋擇轉身,眼底凝冰道:
    "愛卿多慮了。"
    “朕若連三百級石階都畏難。”
    “又有何顏麵求佛祖庇佑萬民?”
    “當年太上皇祈福之處。”
    “山路可是比這陡上三分呢。"
    謝淮欽的素色襴衫在隊尾一動,望著禦階上皇帝繃緊的脊背,一言不發。
    "聖上聖明。"
    住持連連叩首。
    眼角餘光卻掃過謝淮欽腰間未佩玉玨。
    "我佛慈悲,定見吾皇赤誠。"
    宋弋擇整了整襴衫領口,踏上前階時。
    聽見王崇之在身後低語:"聖上且慢..."
    回頭卻見其捧著牛皮水囊。
    皺紋裏堆著笑:"臣替您備了參片。”
    “山路濕滑,恐傷龍體..."
    "無需。"宋弋擇拂袖避開。
    靴底碾過階上青苔。
    "王愛卿若覺累,大可乘轎。"
    話音未落,前頭知客僧已敲響銅罄。
    清越梵音驚起鬆間宿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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