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麵具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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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坊內燭火搖曳,鄭唚意撫過下巴上的假胡須,指尖沾了些黏膩的樹膠——這是她第三次用茯苓粉調糊粘絡腮胡,易容成富商之子的行頭總算沒露出馬腳。
門口銅鈴響過七次,謝淮欽的月白長衫始終沒晃進視線,她捺著性子踱進內堂,檀木賭桌上正滾著骰子,穿湖藍錦袍的男子倚著紅漆欄杆,指尖轉著狸奴麵具,眼尾微挑時露出熟悉的丹鳳眼。
“這位公子可要入局?”
謝淮欽叩了叩翡翠骰盅。
麵具下的嗓音裹著三分笑。
“搖出豹子算我輸。”
“輸家請喝春熙樓的碧螺春。”
鄭唚意眉峰驟緊壓低聲音道:
“昨日你耗了一天時日”
“今日又把人誆到賭坊。”
“當我是來聽陪你消遣的?”
骰子在盅裏嘩啦作響,謝淮欽忽然扣住她手腕,指腹擦過虎口處常年握筆的薄繭:“查案要從根腳摸起,你再板著臉,咱們可要被當成砸場子的了。”
話落,便鬆開手,拍桌震得骰盅跳起,翡翠蓋沿閃過一絲銀光——那是她今早嵌入的細鏡,能映出莊家握牌的手勢。
“押豹子!再來十注!”賭盅掀開時。
三個一點在燭火下泛著微光,
謝淮欽卻歎了口氣:“可惜,輸了。”
鄭唚意挑眉不語,周圍賭客哄笑時,謝忽然往郡主袖中塞了錠銀子:“勞煩公子替秦某再押一局,就押‘步步生蓮’。”
“我何時成了你的賬房?”她想退半步,卻被其用手肘輕輕抵住後腰。
“秦公子,你若再胡鬧,我便——”
“便如何?”謝淮欽忽然湊近,
麵具蹭過她鼻尖,
“難道你想讓滿場賭客知道。”
“咱們是來查朝廷暗線的?”
“方才那些注,我故意讓疤麵漢贏了十兩——那銀子鑄著‘江’字暗紋,待他拿去給‘夜梟’,咱們便知幕後之人藏在哪間暗格。”
鄭唚意捏緊銀錠,忽覺這假胡須下的悶熱都成了細枝末節,謝淮欽的骰子在掌心轉得飛快,映著燭火竟透出淡淡熒光——原來早就在骰子上塗了磷粉,為的是照出暗格裏的密信。
她望著此人故作懊惱的模樣,忽然明白:“這看似荒唐的賭局,每粒骰子都是鉤子,專等大魚咬餌。”
隨後將銀錠拍在桌上,
故意用富商之子的粗啞嗓音道:
“再輸,便拿你去抵賭債。”
許久過後,賭坊內骰子聲此起彼伏,謝淮欽盯著空蕩蕩的錢袋眨了眨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翡翠骰盅邊緣。
鄭唚意抱臂看著那反複翻找袖口的模樣,假胡須下的唇角忍不住抽了抽——這人方才還信誓旦旦說“賭局如棋局”,如今卻像被戳破西洋鏡的孩童般局促。
“那個...公子。”
謝淮欽忽然湊近,
麵具下的耳尖泛起可疑的紅,
“今日出門匆忙,不慎將銀錢遺落客棧...”
“哦?”鄭唚意挑眉,故意將銀錠在掌心敲得叮當響,“所以秦公子想讓我幫你墊賭資?”
“輸了算我的,贏了歸你!”謝淮欽咬牙拋出誘餌,卻在看見她似笑非笑的眼神時,聲音漸弱,“就當是...借秦某個麵子?”
“麵子?”鄭唚意忽然用袖口掩住半張臉,壓低聲音道,“秦公子可知,方才莊家看你的眼神,像看個連底褲都要輸掉的敗家子?”
周圍賭客聞言哄笑,謝淮欽險些嗆到——這人竟用自己教的市井俚語反將一軍。
她定了定神,忽然瞥見其腰間荷包晃動,計上心來:“公子若怕虧本,不妨與在下打個小賭如何?”
鄭唚意翻了個白眼:“又來?”
“這次賭什麽?”
“賭.……..”謝淮欽指尖劃過她袖口暗紋。
“賭我能在十注內,讓‘夜梟’主動召見咱們,若贏了,公子便借我一百兩,若輸了...”
她忽然湊近人耳畔:
“我替公子打一個月的散工,如何?”
“賭就賭。”
鄭唚意摸出五錠銀子拍在桌上。
“但先說好——”
她用銀針挑起眼前人一縷發絲,
“若再輸,我便用這頭發替你編個錢袋,省得總丟三落四。”
謝淮欽強忍住笑,捏起骰子時故意手滑,骰子骨碌碌滾到穿玄色鬥篷的男子腳邊。
男子皺眉踢開骰子,卻露出靴底繡著的三尾金魚——正是“夜梟”暗線的標記。
鄭唚意瞳孔微縮,卻見謝淮欽衝她比了個“三”的手勢,三注過後,謝淮欽麵前堆起小山般的金葉子,莊家臉色愈發難看。
鄭唚意這才驚覺,方才的“手滑”竟是故意露出破綻,引暗線以為有機可乘,實則用“欲擒故縱”釣出真正的大魚。
“公子可還記得‘步步生蓮’的秘訣?”謝淮欽擦了擦額角薄汗,聲音裏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不是賭術,是讓對手以為自己穩贏...”
話未說完,賭坊深處忽然傳來珠簾輕響,戴黃金麵具的男子在小廝簇擁下現身:“這位公子手氣非凡,不知可否移步進內堂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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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淮欽衝鄭唚意挑眉,卻在起身時踉蹌了半步——原來此人為了裝成“敗家子”,竟真的在靴中藏了半塊鵝卵石。
鄭唚意忍住笑,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秦公子的‘穩贏秘訣’,怕是要把自己的腰折了。”
“無妨。”
謝淮欽扶著她手臂站穩,
指尖輕輕捏了捏其手腕,
“隻要能換得公子一句‘佩服’。”
“秦某便是真折了腰...也值了!”
隨後,鄭唚意與謝淮欽被黃金麵具男拐入賭坊內部暗巷裏的內堂時,潮濕牆麵上的冷白燭火突然亮起。
七八個披甲侍衛從陰影裏轉出,刀刃剛貼上二人咽喉,便聽廊柱後傳來一聲低笑。
黃金麵具男退至光影邊緣摘下麵具,右臉刀疤在燭火下泛著青灰。
“二位倒是大膽。”
暗柱盡頭的算盤聲戛然而止,著月白襴衫的男子轉著翡翠扳指踱步而出。
他指尖丹蔻鮮紅如血,袖口三尾金魚暗紋隨動作若隱若現,腰間墜著枚刻有“龍”字的青銅令牌,鄭唚意瞳孔微縮——那是當今皇帝宋弋擇的暗衛標記。
謝淮欽被按在牆上時,餘光瞥見對方靴底繡著的三尾金魚暗紋。
男子抬手撥弄鸚鵡架,鳥兒突然開口:
“押大押小,莫越雷池——”
尾音生硬如鐵器摩擦,
與賭坊莊家腔調判若兩人。
“某家不過是替主子看住場子。”
男子指尖劃過謝淮欽下頜,翡翠扳指在燭火下泛著冷光:“二位公子既是來賭坊玩樂,該懂‘強龍不壓地頭蛇’的規矩。”
他忽然轉身盯住鄭唚意,袖口銀針抵住其腰間軟劍劍柄:“否則,小心腦袋搬家。”
鄭唚意剛要開口,腰間忽然被謝淮欽指尖輕戳,餘光掃見她不動聲色搖頭,喉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男子挑眉看著二人微妙互動,忽然抬手示意侍衛鬆開,被押解的“灰鴿”被推到廊柱旁,雖仍蒙著眼,卻向二人輕輕點了點頭。
“管事的意思,我兄弟二人記下了。”
“此番叨擾,改日再登門賠罪。”
謝淮欽扯了扯歪斜的假胡須,抬手將鄭唚意護在身後,指尖在她掌心快速畫了個“退”字,而後對著男子拱手。
“既知進退,便好說話。”
男子甩袖示意侍衛讓開通道,二人退出後,鄭唚意攥緊袖口想問什麽,卻被謝淮欽用眼神止住。
謝淮欽斜倚在賭坊外巷口的槐樹下,指尖隨意撥弄著衣袖,眼底掠過一絲沉邃:"單憑你我怕是難破局。"
她抬眸時唇角微揚,指節輕轉著茶盞,"我自有門路尋人探底——"
話音未落,鄭唚意握著茶盞的指尖驟然收緊,目光凝在眼前人的眉梢:“這慣於江湖漂泊的浪子,此刻眸中翻湧的分明是籌謀之色。”
她輕抿唇瓣暗心思量:
“這浪蕩子究竟是執棋者,還是棋子?”
“為何對這趟渾水如此執著?”
此時,夜風卷起她的衣角,鄭唚意望著霧色彌漫的長街,忽然輕笑一聲,不管眼前人想幹什麽,這局棋...她倒是越來越有興致了。
謝淮欽望著鄭唚意輕笑時,喉間忽然泛起澀意,她眼尾微揚的弧度與十年前在郡主府裏別無二致,那時二人恩愛無比。
此刻巷口燭火搖曳,
自己卻隻能藏在狸奴麵具後。
“秦公子盯著我做什麽?”
鄭唚意挑眉,假胡須下的唇角扯出抹笑,
“莫不是心懷不軌?”
她正要開口,忽聞竹扁擔“吱呀”聲響,挑菜筐的老漢踉蹌著撞來,筐沿麻繩勾住他麵具係帶,謝淮欽偏頭避讓不及。
麵具“啪嗒”墜地,露出下頜新畫的青痣與左眼角蠟製疤痕,這張易容臉是花十兩銀子從黑市買來的,連生辰八字都編得滴水不漏。
鄭唚意瞳孔驟縮,她盯著那張陌生麵孔,指尖死死攥住袖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方才麵具墜落的刹那,心跳如鼓,腦海中閃過無數畫麵,心懷期待此人會是謝郎。
可眼前人眉骨比記憶中淩厲三分,連眼角疤痕都透著刻意雕琢的痕跡。
“讓郡主見笑了。”謝淮欽重新扣上麵具,指尖摩挲著係帶暗扣,“江湖人行走,總得備幾張麵孔防身。”
鄭唚意上前故意用銀針挑起麵具下緣。
“秦公子這張臉...”
“倒像是畫舫裏的清客相公。”
“半點不像會玩骰子的。”
謝淮欽任她擺弄麵具。
“郡主若喜歡,改日我讓人送你幾幅麵具賭坊後巷的劉婆子攤上有許多有趣的。”
老漢挑著擔子走遠了,竹扁擔的吱呀聲漸漸消失在霧色裏,鄭唚意鬆開銀針,看著他重新係緊麵具的手勢。
“明日..我會派人送吃食到破廟.”
她轉身走向巷口,聲音輕得像風,
“記得保護好那些孩童。”
謝淮欽望著那背影,麵具下的眼底泛起暗湧,方才指尖挑起麵具時,分明看見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期待與失落。
那抹期待像把鈍刀,輕輕剜著心口
原來她竟也盼著,麵具下是張熟悉的臉。
夜風卷起,謝淮欽指腹撫過光滑的麵皮,巷尾傳來更夫打梆聲,她望著鄭唚意消失在霧中的背影,忽然輕笑一聲。
麵具下的唇角扯出抹苦澀:“抱歉。”
“但這張皮...我還不能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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