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藤影縛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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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藤瘟
周曉寧是被藤條抽打窗欞的脆響驚醒的。推開木窗,院裏那架百年老藤突然發了瘋——本已枯黃的藤蔓暴長三尺,蛇一樣纏住晾衣繩上的藍布衫。布衫在晨霧中鼓脹如人形,袖口“唰”地甩出根藤鞭,抽得西點店的玻璃櫥窗“哢嚓”裂出蛛網紋。
“陳瘸子!你家鐵皮漏油澆我院子了?”王奶奶杵著棗木拐挪到藤架下,拐頭往地上一戳,青磚縫裏“滋啦”竄出股鐵鏽味的青煙。老太太彎腰摳出塊帶泥的金屬片,對著日頭一照:“喲,金穗公司的零件,埋這兒醃臢地氣呢!”
修車鋪傳來“咣當”一聲,陳立秋踹飛個冒熱氣的鐵桶。桶裏淌出的不是機油,而是藍汪汪的黏液,滴到藤根上“嘶嘶”響,眨眼蝕出個拳頭大的窟窿。窟窿深處,米粒大的金屬蜘蛛正瘋狂產卵。沈芳挎著竹籃來送早飯,掀開籠布嚇掉了魂——本該翠綠的艾草糍粑爬滿鐵鏽色紋路,掰開裏頭裹著團帶刺的鐵絲網。“這艾草是後山新采的!”她聲音發顫,竹籃“咣當”砸在石磨上,驚得磨盤縫裏鑽出條銀藤,藤梢卷住鐵絲網“哢嚓”絞成渣。
九旬的李爺醉倒在祠堂門檻上,酒葫蘆滾進藤叢。老頭兒踉蹌著去撿,枯手剛觸到藤蔓,腕上突然暴起蛛網狀的青筋。“鐵蠱纏脈了!”王奶奶扒開他眼皮,渾濁的瞳孔上覆著層鐵灰色翳,“快拿端午曬的雷擊木,混著三年陳的醪糟煮湯!”周曉寧抄起柴刀砍向瘋長的藤條,刀刃“當啷”迸出火星。斷口處噴出的不是汁液,而是混著鐵屑的藍漿,落地竟凝成張微型地圖——正是金穗公司藏在山坳裏的零件埋藏點。
第二幕:縛秋
陳立秋把報廢的自行車鏈改裝成捕藤夾。鐵鏈剛纏上藤蔓,那些藤條突然暴起,將鏈條絞成麻花狀。更瘮人的是藤皮剝落處,露出裏頭密密麻麻的齒輪和電路板——這哪是植物,分明是披著藤皮的機械獸!
“金穗公司給藤種打了鐵鏽疫苗!”王奶奶抖開《醪經圖》,殘頁間夾著的藤須突然抽搐,“得用白露頭天的無根水,混著老窖三層泥糊根!”
深夜,周曉寧摸黑蹲守後山。三輛綠皮卡車鬼鬼祟祟倒零件,車燈掃過處,山壁上的野藤突然活了!藤蔓如巨蟒纏住車輪,駕駛艙裏傳來慘叫——金屬車門被勒出凹痕,縫隙裏滲出鐵鏽色的黏液。
第三幕:藤祭
秋分前夜,老街坊們抬著九壇老醪上後山。王奶奶將雄雞血混入酒糟,陳立秋用廢鐵皮焊成祭鼎。當第一把血藤投入鼎中,烈焰突然坍縮成靛藍色,火舌裏鑽出隻三足鐵蟾蜍。
金穗公司的無人機群俯衝噴灑滅火劑,鐵蟾突然張口,長舌卷住機群按進鼎裏。周曉寧撈起殘骸,電路板上刻著五十年前的零件埋藏圖——正是王奶奶父親被逼跳崖前撕毀的那半張。
九旬的李爺突然奪過酒葫蘆砸向山壁。葫蘆碎片裏飄出張發黃的認罪書——合作社時期偷埋零件的罪證,簽名處赫然是金穗經理祖父的名字。
第四幕:脈醒
暴雨突襲那夜,金穗公司的零件庫被山洪衝垮。陳立秋率眾打撈,發現每顆螺絲都在瘋狂生鏽。周曉寧將虹糯根須投入洪水,混著鐵鏽的濁流突然倒卷,在空中凝成條鐵鱗巨龍。
王奶奶在曬穀場重演“縛秋祭”。當二十七根血藤結成北鬥陣時,所有機械藤突然自行斷裂。藤芯裏鑽出翡翠色的新芽,芽尖托著合作社時期的禁埋令。沈芳將鐵鱗撒向老藤,藤皮剝落處露出周曉寧母親年輕時的刻痕——她正將最後一粒藤種埋入淨土。
第五幕:藤春
寒露黎明,周曉寧輕撫重生的藤架。翡翠色的新藤纏住偷拍的無人機,藤梢卷著金穗公司的商標按進泥裏。陳立秋把報廢的零件熔成銅鈴,鈴聲蕩過處,西點店的玻璃幕牆爬滿藤紋。
王奶奶將最後的鐵鱗埋入祖墳,墳頭鑽出嫩綠的藤苗。九旬的李爺醉倚藤架,鼾聲與五十年前的編藤號子同頻共振。當第一縷純淨的藤香漫過曬穀場,祠堂梁上懸著的銅鈴無風自鳴,鈴舌擺動的軌跡正是失傳的《藤經卷》。藤影在月下續寫族譜,秋魂在風中歸檔流年。沈芳清洗銅鈴時,發現紋路間卡著粒帶刺的金屬卵——那是最後的陰謀,正在虹糯根下鏽成春泥。
王奶奶的藍頭巾拂過新發的藤芽,驚醒了涅盤的藤魄。陳立秋敲打青銅鈴鐺,震落的銅鏽裹著半張合作社的糧票。周曉寧捧起新編的藤筐,經緯在她眼底交織成星象紋——那裏,立冬後的第一場雪,正孕育著永不生鏽的草木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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